陸芊芊連忙收藏好情緒,生怕被人瞧出來什麼。
這一刻,大約是她頭一回有了心虛認慫的反應。
陸微雨見她這般心下冷笑一聲,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她已經和大家一樣領到壓歲錢了。
而她因爲掌家辛苦,父親在兩份壓歲錢外,這次是額外多給了三十塊銀餅子。
比去得多得多了。
是掌家表現的獎勵,自然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大家因爲一下就得了這麼多壓歲錢而興奮不已,這時候嘰嘰喳喳地好不熱鬧。
“好啦,咱們還沒出府就已經領到這麼多了。”
“不如趁著時間還早,先將這些壓歲錢拿回自己院子收好。”
“再到二門外集合,一起去太叔公家。”
陸微雨看著大家都是袋子鼓鼓的了,連忙開口。
“不然就這樣跑過去,是向其他人炫耀咱們領了這麼多壓歲錢嘛?”
“這可都是咱們的體己錢,還是低調些的好。”
陸微雨提醒大家。
頓時逗得姐妹們就先忍不住地咯咯直笑。
小臉都粉撲撲的,滿心歡喜,自然也很認同大姐姐的話。
於是大家很快就出了錦風堂,今天出來都沒帶奶孃,只能自己跑回去。
陸微雨和陸錚卻是不需要回去。
她讓弟弟將銀餅子拿去交給林嬤嬤幫他們收著。
她坐在錦風堂說起剛纔的事情,也是解釋陸芊芊爲何來在後邊還是那副模樣。
“你之前的擔心是對的,就連楊氏到了那樣的地方,都還在琢磨正院的事情。”
“恐怕其他人也有猜測,只不過是你給出的藉口,也還能掩飾一些。”
“畢竟其他人只算親族,並不在伯府走動太多,楊氏……自然也是最瞭解咱們這邊情況的。”
陸天堯一臉無奈,差點想撓頭了。
如今這亂象,都是他當年做錯了選擇造成的後果。
苦果可以讓他來承受,不應該讓妻兒被連累。
如今他很愧疚,看著爲他分憂的孩子,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父親,今年夏天,隨著母親按過往情況也到了身體康復的時候,正是……”
“到時也無需再瞞著什麼,到那時也可適時放出一些風聲。”
“就說懷疑母親這些年生病有古怪。”
“這樣暗中的敵人也知道咱們在懷疑了。”
“除非明著來,不然若母子再出什麼事兒,也容易引起外面的猜測。”
“若母親的病不是後宅裡的手段,那就是外頭的,後宅裡如今也算清掃乾淨了,外面……”
“趁著林家起勢,咱們又公然懷疑當年的事情,咱們如今也不插手朝堂之事。”
“敵人若想再動手,也會更謹慎一些。”
“咱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母親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
“到時,咱們順勢而爲……”
“伯府與將軍府的聯姻要承擔的後果也已承擔過了,不應該再讓母親如此辛苦下去。”
“就算敵人認爲還不夠,可咱們伯府一路退讓,也不是隻能被動挨打。”
陸微雨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以前她的目標只有救病母、護幼弟,如今母親的病已治好,她要守護的擔子更重了。
必要時,她也不裝了,找機會弄死幾個。
不讓她家好過,她也不讓那些人好過。
陸天堯卻是一臉吃驚地看著她。
“你、你都知道?”
“我隨便猜猜,沒有證據不是嗎。”陸微雨撇嘴,一臉“我並不知道”的表情。
若有人不滿伯府勢力而想暗害,爲何只害母親?直接把父親廢了不就完了。
她反反覆覆思考過,甚至代入不同勢力來推測過,目標範圍也縮小了。
只是還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罷了。
但若推測範圍沒有錯,那動機也就不難猜測出來了。
無非就是怕兩大掌兵勢力聯手,會壓制自己陣營的出路,又怕動作太大被發現或被反噬。
這纔將目標盯在將軍府出身的伯夫人身上。
這些年伯府低調得都讓一些朝廷新貴不認識了,還要怎樣!
退讓是形勢更是戰略,而非不能力敵的結果。
但是自己不能因爲退讓久了真當自己變弱了,總要適時撐起腰桿的。
只不過這話,她也沒有明白說出來。
畢竟如今的她也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伯府,她只是在一路提醒著父親,及時應變。
“這事兒我會與你老祖宗商量的。”陸天堯沒有遲疑。
其實他在年前去莊子上時,就已經與老祖宗商量過這樣的問題了。
只是沒想到,自家長女太聰慧,心思很深。
老祖宗讓她開春後去常山拜見長輩,顯然是將她當兒郎在培養了。
或者說,這孩子在莊子上五年,老祖宗心裡早就存著這樣的想法。
只是如今孩子有本事,才正式放她出去闖蕩。
陸微雨這才起身去了春華堂,見弟弟果然賴在娘身邊說話呢。
她把給如意吉祥的壓歲錢給了她們,陪她們又說了會兒話,就去了趟淨室。
出來喊弟弟也去如廁,一會兒出去就沒那麼方便了。
姐弟收拾好後,就離開了春華堂,去二門外等著了。
梅蘭竹菊將自己領到的壓歲錢也送了回去,喜滋滋地跑了回來。
小聲說她們今年得到的壓歲錢也比去年多,主要還是家主給得多。
陸微雨好笑道:“去年你們是我院中的二等丫環,今年你們是錚兒院中的一等丫頭,那能一樣嗎。”
幾個小姑娘一聽,頓時露出恍然的表情。
前兩天她們的月例和年例發下來,確實是領的海棠院一等丫環的數,比以前多了。
今天小姐又帶著她們四處討壓歲錢,不計多少都是賺到的。
順路還出去玩耍了。
看著她們開心的樣子,陸微雨不得不提醒她們。
“你們呀,要記得自己是哪座院子裡出來的。”
“別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當心被人嘲笑,失了我掌家大小姐的顏面。”
“是,掌家大小姐。”梅蘭竹菊連忙領命,隨後又咯咯地笑開了。
又等了會兒,陸蕓蕓被焦奶孃送過來了,陸錚頓時就有了能說話的人了。
姐姐和丫環姐姐們的說話,他也不好意思參與的。
再等了會兒,西府裡兄弟姐妹一大羣,就蹦蹦跳跳地過來了。
看著大家空掉的袋子,皆是哈哈地笑了起來,爲何而笑卻是十分默契。
陸芊芊隨後也趕到了,又是最後一個。
不過陸微雨並未找她麻煩,而是喊著上車。
陸玲瓏帶著自家姐妹坐一輛馬車,陸微雨安排了梅兒和蘭兒跟著。
陸微雨自己帶著弟弟妹妹坐一輛,帶著小竹小菊。
陸芊芊自然也上了這一輛馬車。
陸成安本來想與陸微雨一輛馬車,路上還能說說話的。
但見這邊安排,便帶著自家兩個弟弟坐了一輛馬車。
陸微雨原本就安排的四輛馬車,還有一輛則是護衛們坐,趕車也有兩個護衛。
沒有安排騎馬的護衛,也沒有讓車把式佔去一個位置。
這樣出門就低調也安全多了。
許是天氣早就晴朗無雪的原因,今天氣溫也算暖和,出門走動的人也不少。
只不過街上店鋪都打烊了,只有少數小攤販和走販還在尋著過年生意。
但是客棧和酒樓卻還開著,迎來送往給外面的人提供了方便。
街上也有巡城衛和順天府的帶刀捕快們在交叉巡邏,確保過年期間的京城安全。
平時不容易出門的小丫頭們都擠在車窗前,朝外看著熱鬧。
陸微雨笑看著小姐弟又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不停,再看一眼另一側坐著的陸芊芊。
“時間過得真快,去年今天,芊芊才滿十一歲,今年已十二歲,我也快十三了。”
陸微雨一臉感嘆地開口。
陸芊芊不明所以卻目光警惕地看著她。
“咱們年紀本就相差不大,我及笄之後就是你及笄了,說親、嫁人,這是必然的路。”
“我是打小被舅母說給了她孃家侄子,面兒都沒見過,我就定親了。”
“你卻還有機會,祖母爲你相看人家時定然會問你願不願,你有選擇的機會。”
“好好學習上進吧,做一個讀書明理、琴棋書畫都會,也能持家算帳的閨閣貴女。”
“說親、定親、出閣,也就是幾年的事兒,很快的。”
陸微雨說得語重心長,目光卻一直盯著陸芊芊。
陸芊芊被盯得心裡不堪重負,忍不住問:“姐姐突然說這些,是何意?”
“是在提醒你,多爲自己的出路想想,在家裡這麼爭有什麼意思呢。”
“再過幾年及笄出嫁,不都是一樣。”
“嫁得好、在夫家做爲正妻能被寵愛、能過得順心順意,就是好命。”
“什麼是虛的,什麼是實的,你這麼聰明必然拎得清。”
“我以前也說過了,祖母關心你,也擔心你。”
“你應該感恩,讓祖母安心,而非利用祖母的慈愛搞小動作。”
“別說你沒有,哪怕你這麼想過,我也知道。”陸微雨微微一笑,不讓陸芊芊辯解。
陸芊芊想到今天在素心堂的表現,頓時也有些羞怒。
當時確實存了她跟祖母更親近的心思,要向陸微雨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