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將至,皇宮門外,早已停滿了華麗的馬車和軟轎。
今日爲太皇太后七十壽宴,皇上特意恩準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攜帶家眷出席,一來圖個熱鬧,能陪太皇太后說說話,二來也是藉此時機,看看是否有結親的機會。
原本鍾彥廷並沒有第二點打算,不過經過鍾九的提醒後,興許該考慮考慮範家。
通往福祥宮的途中,除了清一色的官服外,摻雜著五顏六色的華裳,皆是貴婦與妙齡女子,尤其是未婚的妙齡女子,身材曼妙,婀娜多姿,或是淡掃蛾眉,或許輕描眉眼,各各臉上蒙著一塊薄紗,遮掩著花容月貌,只是薄紗掩映下的容貌,若隱若現,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此次壽宴,朝廷官員並非將所有子女帶來,而是挑選了最出衆的子女,炫耀的同時,也想謀一門親事,拉幫結派,節節攀升。
衆人抵達福祥宮時,福祥宮通火通明,亮如白晝,琉璃宮燈,掛滿了一圈,宮殿上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整個宮殿,籠罩在光芒之中。
紅色地毯自福祥宮外臺階之下,一路綿延至福祥宮內首座之下,首座之後,張貼著一個大大的金漆壽字。
宮殿之內,一左一右,兩邊各自整齊地擺放著兩排規模相仿的長桌,每張長桌之間,隔著僅容兩人通過的距離。
最前邊相對的兩排,一排爲皇族皇子公主以及四妃等人準備,一排爲朝中官員及其兒子準備,靠後兩排,一排爲其他品級較低的妃嬪準備,一排爲朝中官員家眷準備。
長桌上邊,擱置著幾個果盤,一壺白色瓷瓶裝著的美酒,幾個茶杯,放置的一絲不茍。
官員中,文官多武官少,武官不是在邊關守衛就是在巡邏守護。
因而當範計廣父子往人羣中一站,立刻引來不少官員寒暄。
“範大將軍,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戶部尚書葉茂遜上前寒暄一句。
“葉尚書。”範計廣抱拳拱了拱手,沒有太過親近,但也不會疏遠,他向來不喜這些客套,更喜歡軍營中直來直往,不過既然身在皇宮,避免不了。
“範大將軍,令郎一表人才,英偉不凡啊,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令千金也是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範大將軍有一雙好兒女啊,不似老弟的,一個一個,難登大雅之堂。”葉茂遜雖然說得是謙辭,但也是實事求是。
他的兒子,雖然面白圓潤,但身材肥大,體型肥胖,他的女兒,雖然五官精緻,然而即便面紗遮面,仍舊難掩微黑的膚色,而且早有傳聞聽說其貌不揚,一個一個還真是搬不上臺面,不似範燁風和範歆桐,兩人的確將在場所有官員子女的氣焰全部壓了下去。
話雖如此,但範計廣鐵定不能實話實說,客套地謙讓了一聲:“葉尚書謬讚了,犬子和小女還得多多向令郎和令千金學學纔是。”
葉天申長得雖然有些龐大,但行事圓滑,懂得變通,不似範燁風,官場上的拐彎抹角,他什麼也不會,應付這些場面,比範計廣還不如,若論這爲官之道,範燁風的確不如葉天申。
至於範歆桐,美貌早已被人熟知,不管舉止禮儀,還是談吐待人,實在沒有向葉天纖學習什麼的必要。
“秦相來了,讓衆人好等啊,這是貴府大小姐嗎?”
這邊範計廣和葉茂遜還在寒暄,那邊早有官員眼尖地看到秦徵攜帶著一名女子而來,只是蒙著面,衆人無法辨別是誰,當下誤以爲是秦挽依,這樣的場面,正好可以藉著面紗遮擋醜顏。
衆人對秦挽依上藥王谷求醫一事並不知情,只是對於被太子退婚之後彷彿銷聲匿跡的秦挽依感到好奇,但凡遇上退婚一事,不是自縊就是投湖,總歸少不了尋死覓活,但相府卻異常的安靜,並沒有什麼動靜。
如今這麼出現,不怕遭到諷刺嗎?
“這是幺女,有些怕生,這才帶出來見見世面。”秦徵解釋了一句,對秦挽依一事隻字不提,別說秦挽依不在相府,即便在相府,他也絕對不會把秦挽依帶來受人冷嘲熱諷,這事關尊嚴問題。
秦徵帶著秦素月而來,不過並無看到張氏,張氏畢竟是妾氏,還沒有資格參加這等宴席。
“原來是三小姐啊。”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對秦挽依的處境更加好奇,如今太子落難,太子側妃受到牽連,就是不知道那名被太子退婚的嫡女是幸還是不幸,果然禍福相依,誰能想到當日風光一時的太子會落得如此地步呢。
“正是,素月,還不給幾位大人行禮。”秦徵向衆人寒暄著,絲毫沒有因爲秦靜姝興許會被太子連累一事有任何。
秦素月規規矩矩地給幾個官員行了一禮,繼而又退回到秦徵的身邊。
秦徵女兒都這麼做了,幾個官員豈能落後,當下也讓自己的子女行見面禮。
“皇上駕到——太皇太后駕到——”
衆人紛紛寒暄吹噓彼此之際,劉賢的聲音,自臺階上響起,貫穿整個宮殿。
在衆人的矚目中,鍾彥廷攙扶著太皇太后緩緩而來。
太皇太后一身大紅色宮裝,衣領和袖口爲一道兩寸來長的金邊,繡著祥雲的紋路,衣身上邊,繡著大朵金邊牡丹,花開富貴。
鍾彥廷一身明黃色龍袍,與早朝之時無異,只是換了一頂明黃色龍紋的軟貌帶著。
在鍾彥廷的攙扶下,太皇太后登上首位坐下,而後他纔在左邊位置上坐下,右座原爲皇后的位置,如今空懸在那裡,貴妃也沒有令人撤去,不知道在期待坐上去,還是提醒著皇上皇后和太子一事。
頓時,衆人整了整神色,跪在地上,黑壓壓一片。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整齊一致的聲音,氣勢恢宏,唯有此刻,才能覺得位高權重的得意之處。
“平身。”鍾彥廷波瀾不驚地道了一句。
“謝皇上。”各位官員各自帶著家眷入座。
“今日是母后七十大壽,難得衆卿家共聚一堂爲母后賀壽,今晚不分君臣,各位無須拘謹,隨意暢飲就可,乘興而來就要盡興而歸。”
鍾彥廷雖然說不分君臣,但有誰真敢不把皇上放在眼裡,各個拘禁的很。
“謝皇上。”衆人起身謝恩,“吾等恭祝太皇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有心了,都坐下吧。”太皇太后面帶微笑,望著衆人,只是看到空著的兩個位置時,笑容凝滯,兩個她最寵愛的孫子竟然不在,難免有些失落。
鍾彥廷又豈會看不出,幾個王爺的位置靠在一起,鍾彥凡之後原本爲太子,但事發突然,太子的位置只能空在那裡,沒人能夠取代。
皇子已經零落,剩下沒有幾個,太子犯事,老七生死不明,只剩下三個安然無恙,位置空懸了不少,如今倒是好,只有鍾定奚坐在那裡,其他兩個銷聲匿跡了一般,彷彿皇嗣只有那麼一個,顯得格外諷刺。
“你們有誰知道老九和老十去了哪裡?”鍾彥廷當衆問道,若是明知這個時辰開宴還敢遲到,即便數落,也能名正言順。
而且,若非有太皇太后在,鍾彥廷想必連鍾九都不會提及。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神秘莫測的鐘九一無所知,最終把視線投在鍾彥凡身上。
鍾九和鍾流朔一直與鍾彥凡在一起,白日裡邊,還合謀救出鍾彥凡,這兒除了鍾彥凡,想必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阿凡知道嗎?”
鍾彥廷既然當面問他了,鍾彥凡唯有起身回道:“皇兄,臣弟也不知,他們兩個,興許給母后準備賀禮了。”
“真要有這份心,怎麼不早點準備,罷了。”鍾彥廷也沒把鍾九和鍾流朔兩人放在心上,隨即朝劉賢微微示意。
劉賢上前一步,拂塵一揮,正要拉扯著嗓子宣佈開宴。
“皇奶奶,孫兒來遲了。”
話音才落,衆人看見一道紫色人影呼嘯而來,眨眼間,鍾流朔已經在宮殿中央站定。
鍾流朔一身紫色錦衣,錦衣上邊繡著銀色飛龍,顯得貴氣而又疏狂,桀驁而又不羈。
少女看到鍾流朔,無不低垂著頭,露出嬌羞的模樣。
看到鍾流朔,太皇太后終於展演一笑。
“老十,你也太不像話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鍾彥廷數落一句。
鍾流朔扯起嘴角嬉笑一聲:“父皇息怒。”
“罷了罷了,難得也來了。”太皇太后勸和一句,她向來偏袒鍾流朔,隨即問了一句,“阿容呢?”
“皇奶奶,就知道你偏心,有了九哥,就冷落孫兒。”鍾流朔哀怨了一聲,像是深閨怨婦一樣。
“你呀,都在這兒了,還貧嘴。”太皇太后笑著嗔怪一句。
“老十,別賣關子了,快說,老九去哪裡了?”鍾彥廷不耐煩地催問了一句。
“九哥啊,後邊呢。”鍾流朔豎起大拇指,指了指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