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吃完的時候,秦挽依這才關心起銀子問題。{}
往身上一摸,除了那塊玉墜,她居然身無分文,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所有的銀子,全在翠屏那裡,而且,她竟然不知道翠屏那裡究竟還有多少銀子,只知道遇到事情,翠屏總能拿出多多少少的銀子。
據她所知,她的所有家當,應該全燒光了纔對。
“燁風,你除了帶那一千兩外,還有沒有其他碎銀呢?”秦挽依羞愧難當,剛還說過請客的。
範燁風往腰腹一摸,發(fā)覺不是自己常穿的那件衣服。
“不是吧,你也沒有碎銀,百兩銀子拿出來,讓他們怎麼找錢啊?”秦挽依緊張地道,“難得他們還請我們吃了一盤餃子,可不能糊弄他們。”
範燁風望著秦挽依,微微一沉吟,恍然想起什麼,從袖子中取出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遞給秦挽依。
“你看看。”
“你還帶荷包啊?”秦挽依接了過來,打量一眼,黑色金絲荷包,上邊繡著飛翔的金鷹,材質柔滑,像是絲綢而製作的,金絲線繡制的,別說裡邊有多少銀子,單看這個荷包,都值不少銀子,她挑眉間略帶揶揄地道,“這是出自女人的手藝吧?做工很精細,不失大氣,一看就是爲了你這種氣質而特意製作的,看來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
範燁風即刻澄清:“不要誤會,這是我……”
“我知道的,你想低調一點嘛,可以理解的,看在你這麼大度的份上,我不打聽就是了。”
錢包都能交給女人,看來範燁風的爲人,沒有表面上看去那麼冷淡。
“你以後肯定會是一個疼愛妻子的好丈夫。”秦挽依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荷包,裡邊有些碎銀子,還有一些銅板,零零總總,也有好幾十兩。
秦挽依回望了一眼插在攤子旁邊的招牌,上邊有記錄著各種麪點的價格。
“一碗麪要二個銅板,加個蛋要一個銅板,兩碗麪就要六個銅板,加上一盤水餃,要三個銅板,共計九個銅板。”秦挽依擡頭,想要讓範燁風見證,可別到時候冤枉她,卻不經意間接觸到他那雙帶著複雜情緒的眼眸,“有問題嗎?”
範燁風挪開視線,給了兩個字:“沒有。”
“沒有就好。”秦挽依留意了一眼老伯和大娘,老伯正在下面,大娘則在一桌招待,她在自己的麪碗下邊塞了三個銅板。
“你在做什麼?”範燁風看著她偷偷摸摸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當在盜竊呢。
“噓,別吵,替我把風。”說著,秦挽依又在範燁風麪碗下邊塞了三個銅板,在盤子下邊塞了六個銅板,又在桌上放了六個銅板,清點仔細後,一一收在手掌心。
“算我欠你的,十八個銅板。”秦挽依清點後,將荷包遞還給範燁風。
“不必了,本應該是我請你的。”範燁風已經做好任她宰割的準備,只是沒想到她會選擇在這裡。
“不用,我向來公私分明,你那一頓,先留著吧。”
這麼一頓想打發(fā)她,簡直太便宜了,今天是看在範燁風護送她的份上以及沒帶碎銀的份上,她才挑了這裡。
準備妥當,秦挽依才喊道:“大娘,我們吃完了。”
“兩位吃完了。”大娘笑意迎人地走了過來。
“大娘,結賬吧,可別把自己算虧了。”老伯和大娘的麪攤,一天賺點銀子不容易,雖然爲了那份高興勁,但也得經營著。
“小本生意,就算虧了,能虧到哪裡去呢?”大娘呵呵笑著,一眼看過後道,“一共是六個銅板。”
秦挽依將準備好的銅板給了大娘,站起身,道:“大娘,謝謝你的招待,祝你生意興隆。”
“承你們吉言了。”大娘收下銀子。
“那我們先告辭了。”秦挽依說完,拉了範燁風,牽了駿馬,拼命離開,彷彿吃霸王餐逃跑一樣,閃身躲到一條巷子裡。
目送著兩人走後,大娘俯身收拾碗筷,拿起一個碗,下邊竟然有銅板,她擡起頭,想要詢問兩人,可早已沒有兩人的蹤跡。
大娘只能繼續(xù)收拾碗筷,再拿起一個,竟然還有,端起盤子,更是不少,她傻愣在那裡。
秦挽依這才偕同範燁風和駿馬悄然離開。
這還是範燁風第一次付錢吃飯,居然還像個小偷一樣,什麼正常的事情,到了秦挽依這裡,就變了味,做好事都像犯罪一樣。
“燁風,你嚮往什麼樣的生活?”秦挽依走在範燁風的前邊,與他面對面,一邊後退,一邊詢問,“是宦海沉浮呢,還是平平淡淡呢?”
“爲什麼這麼問?”範燁風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方纔看著老大爺和老大娘,兩人恩恩愛愛甜甜蜜蜜,過著簡簡單單平平靜靜的生活,經營著一份能養(yǎng)活自己的小生意,雖然沒有大魚大肉,綾羅綢緞,但擁有彼此的陪伴,白頭到老,或許這樣也不失爲一種幸福。”秦挽依轉過身,站在範燁風的旁邊,兩人並肩走著。
“有些時候,不是你想簡單就能簡單的。”範燁風望向前方,彷彿那裡有著阻擋他的絆腳石。
秦挽依撅了撅嘴:“你們就是會把問題複雜化。”
“不是想把問題複雜化,而是既然你身在那個位置,即便你不要權利,但卻有必須承擔的責任。”範燁風彷彿深有體會一樣,第一次竟然開始長篇大論,“就好比你,就算你不好相府嫡女之位,但你永遠擺脫不了這個身份,因爲,總有人會阻撓你,不管是親人或者陌生人。”
這句話,秦挽依倒是認同,放在相府大小姐的位置,即便毀容了,卻還要爲了皇帝允諾的太子妃之位,將她一直擱置在那裡。
在這皇權至尊的朝代,想必把問題簡單化,更是不可能,她能脫離相府嗎?她能放棄一切嗎?
他說的對,就算她想放棄,總會有人讓她不能如願。
範燁風如此感概,秦挽依想起有關將軍府的傳說,隱隱知道範燁風此時的感觸是因爲什麼,因爲她也是感同身受。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覷著範燁風的眼神和臉色,冒著一點風險提問。
看著秦挽依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範燁風沒有答應,許是猜到會是什麼難答的問題。
“別這麼嚴肅嘛,又不會吃了你。”秦挽依心裡暗暗鄙視,至於對她如此防備嗎,她又不是猛虎獵豹。
“問吧。”
秦挽依咬了咬嘴脣,醞釀一番,帶著忐忑:“我曾聽說將軍府擁兵自重,連皇上都忌憚了?”
見是敏感的話題,事關重大,範燁風沒有回答,倒是反問:“你覺得呢?”
“這個嗎……自我到過將軍府看來,範將軍御下嚴格,軍紀嚴明,從中可見範將軍麾下將士,必是勇猛過人,因而將士們對他尊重有加。”秦挽依見範燁風沒有阻止的意思,繼續(xù)道,“聽聞範將軍守衛(wèi)邊疆多年,功不可沒,加上範將軍對傷兵村的將士以及家屬照顧有加,肯定越發(fā)愛戴他,這要是傳到有心人的耳中,將這些事略微加工,再上奏給皇上,那麼,一頂功高蓋主的帽子戴上後,想必日子不好過。”
秦挽依分析的很透徹,把將軍府的窘境擺在眼前,這也是他們父子在皇宮之中爲何小心翼翼,不想落人話柄,遭致更嚴酷的懲罰而已。
“你說的不錯,所以,這番話,從此刻起,不要再提及,否則,若是傳到皇上那裡,不止將軍府,連你也未必能倖免。”範燁風的表情,冷漠似冰,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這樣,第一次,便是在葫蘆山。
跟在他身側的馬匹,彷彿也感受到與衆(zhòng)不同的氣氛,嘶鳴了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禍從口出嘛。”秦挽依合上嘴巴,再無對這事提起隻言片語。
午膳過後,大街上的行人越發(fā)少了,酒足飯飽,自然都歇息去了。
兩人並肩走了一小段路,只有駿馬噠噠的聲音,沉悶無聊,範燁風這人,只要不說話,實在無趣的很。
秦挽依瀏覽著大街兩邊的店鋪,走著走著,忽然醒悟過來今日的目的。
“等等。”秦挽依倒退了幾步,側過身,眼前就是一家醫(yī)館,叫百草醫(yī)館。
她一拍腦袋,差點就忘了正事了,百草醫(yī)館,想必匯聚了各種各樣的藥材。
“什麼事?”範燁風下意識地問道。
“進去就知道了。”秦挽依沒有透露,讓別人付錢這種事情,當然是到了最後才能揭曉的。她拉著範燁風徑自走了進去,現在沒有銀子,購買藥材的話,只能再欠他了。
然而,兩人才走到門口,屋裡便出來三人,兩名身著藏藍色勁裝的男子,一左一右?guī)е蝗耍虚g那人,提著一個藥箱,擡頭的瞬間,秦挽依將這人認了出來。
“何大夫?”範燁風和秦挽依異口同聲地道。
“少將軍。”兩名身著勁裝的男子,看到範燁風,抱拳行了一禮。
看到這個架勢,範燁風眼眸一凜:“出什麼事了?可是我娘又犯病了?”
範燁風並不知道,秦挽依通過鍼灸,已經將姜氏的病癥治癒,因而不會再犯,所以,不可能會是姜氏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