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起身告辭。
二太太忙站起身來:“我送親家太太。”
張氏忙按住二太太:“你身子不好,不必如此多禮。況且,我想著還要去瞧瞧世子妃。”
二太太聞言有些驚慌,笑容也時分勉強:“原來是這樣,想必你們是有許多私房話要說了。”只是語氣卻多少有些試探的意思。畢竟,二太太現在最怕什么?最怕的是這件事情被周家的人知道。她將顧婉音視為眼中釘,只覺得顧婉音處處與她為難,若是知曉了此事,只怕這事兒就再也瞞不住了。
只是二太太卻是未曾想過,其實顧婉音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張氏今兒敢如此開口,說起來也是顧婉音在背后推了一把。若不是將二太太的把柄攥住,張氏如何敢開口威脅?若是萬一將二太太惹怒,壞了婚事,那可是誰都承擔不起的。
而張氏如何不明白二太太的意思?當下便是一眼看出二太太的擔心來,微微一笑,投給二太太一個不言而喻的眼神:“其實,也不是說什么私房話,不過是道別罷了。有些事情,又豈是見人就能說的?”眼下之意,便是不會將此事胡亂聲張出去。
二太太縱然心中不安,可是如今卻是不敢得罪張氏,忙笑著點頭:“正是這么個理。親家太太最是明理。”
張氏心中忍不住冷笑,可偏面上卻是做出一幅與二太太親厚無比的樣子道:“親家太太只管放心便是,這婚事,在沒有差錯的。”頓了頓,又笑道:“瑢音年輕,許多事情不知道,我們也都瞞著。將來少不得還要親家太太多操心。”這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可是卻告訴了二太太一件事情——顧瑢音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這樣的事情。私下里威脅過了也就罷了。如何還能聲張?除非是真不想結親了。不過縱然如此,只怕也是將二太太得罪狠了。將來顧瑢音指不定會被穿小鞋呢。只是——這在張氏的眼底,這些又與她有什么關系?她只是要二太太明白。她手中有把柄就好了。
至于顧瑢音是否得利,自然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顧婉音在內室聽見張氏又過來的消息。忙迎了出來。見張氏一臉喜意,便笑著問道:“怎么?母親笑得這樣開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雖然是問著,可是她心里已經是猜到了一些。想必,是在二太太那兒得了什么好處罷?
“二太太已經答應,要拿出幾樣東西,替代那幾樣。”張氏笑盈盈的言道。心中多少有些快意。二太太那般欺負顧家,她作為顧家的主母,自然是心中不快。不過,若是沒有顧婉音的提醒,事情也不會如此順利,當下張氏便又道:“多虧了你的提醒——”
“我不過是順嘴那么一說罷了。”顧婉音淡淡一笑:她雖然是提醒了,可是卻沒讓張氏這樣做。所以,就算將來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能怪她。而且——,“只是母親這般。不怕得罪了二太太?”
張氏淺淺一笑,不在意的一揚唇角:“橫豎不是我嫁過來,一年又能見幾回面?”相反的,她捏著二太太的把柄。二太太只怕更是要對她和顏悅色,別提什么得罪不得罪了。
見張氏如此態度,顧婉音的笑容盛了幾分,心底卻是浮出一絲涼意——果然不是自己的女兒,張氏絲毫沒有疼惜之感。若換成是莉夫人,此時哪里會如此?
不過好在,她已經出了顧家。張氏怎么也算計不到她頭上來了。
而顧琮琦和顧琮瑞,是張氏下半輩子的依靠,張氏不會如此待他們。只是背地里,還是要提醒顧琮琦一二才好。
就在顧婉音暗暗打定主意之時,張氏又道:“再說,若不是顧瑢音自己,如今我們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老夫人為了顧瑢音,不肯聲張。縱然是讓顧瑢音婚姻圓滿了,可是卻損了顧家的顏面。這樣屈辱的事情,她不愿意就這樣忍下。否則,以后顧家還如何在周家面前抬頭?
沒道理顧婉音替顧家掙回的臉面,轉眼卻被顧瑢音這個庶女敗光。
“也的確是這么說。”顧婉音并不避諱的點點頭,別有深意的看著張氏道:“三妹一腳踏錯,便是誤了終生。的確是件遺憾之事。”希望張氏,千萬別一步踏錯。
張氏似乎聽懂,回了個笑容:“所以我們更應該謹言慎行。只有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路才能走得更長遠。”
二人相視一笑,隨即各自移開目光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
顧婉音留張氏吃了飯才讓人送張氏回去。
張氏前腳剛走,二太太卻不知為何突然過來了一趟。
顧婉音自然知曉二太太心中的意思,當下卻是沒有半點不耐,親熱的給二太太倒茶端點心,倒是沒有半點招呼不周。
二太太有些急切,可是卻偏又怕露了馬腳,扯了好些閑話之后,這才狀似不經意的問起:“你可知曉聘禮——”話只說一半,卻是拿眼睛看著顧婉音,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
顧婉音茫然的看著二太太,先是耐心的等了許久,也不見下文之后,終于是開口反問:“聘禮怎么了?”
那副樣子,任誰都看不出任何端倪,只當她是真的疑惑不解。
二太太微微松了一口氣,笑道:“你繼母沒同你說?她說要將給瑢音的聘禮,放在明面上,讓大家瞧瞧。”
顧婉音挑了挑眉:“哦?這樣?”頓了頓卻是又笑道:“這樣也好,讓人瞧瞧,二嬸您是如何看重我三妹的。那聘禮單子我可瞧過,二嬸全然不用擔憂損了面子。那樣的聘禮,只有說好的,斷然沒有人敢說半點不好。”
的確,那單子可是老太太瞧過之后才定下的。雖說比不過周瑞靖的,可是以周瑞明的身份來說,卻也是頂尖的。
若二太太沒有偷換東西的話,自然是不用懼怕。
可是偏偏……
顧婉音笑盈盈的看著二太太,目光毫不遲疑畏縮的與二太太探尋懷疑目光對上,坦然無比。
二太太露出一絲笑容,目光垂下去,很是自然道:“我只是覺得,未免太過招搖了。咱們周家一向行事低調——”
“婚嫁這樣的事情,高調點也沒什么。”顧婉音淺笑,“不管怎么說,都是咱們兩家的面子。”
“這道也是。”二太太應和一句,不知是放下了懷疑,還是只是暫時將懷疑壓在心底。也許是覺得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二太太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兒,就先回去了。”
“二嬸慢走。”親自送著二太太到院門口,顧婉音柔柔的告別。隨后看著二太太緩緩走出視線。
轉身回房,她心中長笑:二太太大當她是傻子不成?這樣明擺擺的來試探,算什么?看來,二太太這一病,倒還真是病糊涂了。連掩飾都不會了。
然而原本的一點好心情,卻是在晚上突然被打破。
老太太著急的將府中所有人喚了過去。顧婉音起初還值當是老太太閑著無聊了,想找人說話。
可是沒想到,老太太卻是沉下臉緩緩吐出一個壞消息:“宮里傳出來的消息,靖兒他在回程的路上,遇刺了。”
顧婉音腦子里“轟”的一聲,便是徹底成了一片空白,好半晌才看著老太太沉靜下來,反問:“那世子爺,可化險為夷?”就算是她自己,也是聽出i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但是,她覺得,周瑞靖一定能平安無事的歸來。
“不知。”老太太沉重的搖頭。“刺客將靖兒的護衛隊沖散了。靖兒下落……不明。”
怎么會?!這樣的答案,讓顧婉音又驚又怒,只覺得一股火氣沖上來,再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便是猛的站了起來,雙目凌厲的看向老太太,聲音隱含戾氣:“那刺客呢?抓到了沒有?是誰派去的?”是誰,要讓周瑞靖死?而周瑞靖他——現在到底如何?
“刺客,都是死士。”老太太艱難的吐出這么一句話,身上的力氣再也撐不住了一般,老太太整個人都委頓了下去,坐在椅子上,用力的握住椅子扶手。沉痛的將話說完:“秦王和晉王已經派了大量的人去尋,只是……都沒有消息。”
顧婉音再也站不住腳,只覺得一雙腿綿軟無力,再也撐不住身子,一下子便是往下滑去。
一旁的三太太驚呼一聲,忙上前將她一把扶住,皺眉低聲道:“這個時候,你卻是不能倒下去。”
然顧婉音卻已經似失去了神智,一雙眼睛迷蒙的看著三太太,半晌都不曾動一動。整個人,都似木雕一般。
而此時,還有另一個人也是一個踉蹌站不住腳。將旁邊的黃銅燈臺一下子撞倒了,倒是砸出一聲巨響。
眾人瞧去,卻原來是甘露。只見甘露臉色慘白,滿臉悲戚,淚水猶如斷線珍珠一般滑落,竟是比顧婉音看上去還要激動幾分。
見了這幅樣子,三太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便是將顧婉音的頭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不讓她去瞧。甘露這幅樣子,心思已經如同寫在了臉上。她這幅樣子讓顧婉音看,心中如何能舒坦?
然而,三太太卻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