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驚嚇過度,如今方得解脫,七月這一合眸,倒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待她再度睜眼,入目的,依舊是一張溫潤俊美的臉。
她怔了怔,眸色微微呆滯,卻不料這番模樣,竟惹得面前的俊臉稍稍蹙眉。
“你已然睡了兩日,如今剛醒,神色卻是癡傻散漫,莫不是還要繼續睡會兒?”碎玉傾城的嗓音飄來,溫潤帶笑,雖柔和如熹光,但卻令七月瞬間回神,甚至驚詫得微紅了臉。
垂眸避開他帶笑的眸子,她這才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極其舒軟的床榻上,而面前,這極其俊美的少年正坐在床沿靜靜觀她。
她一驚,后知后覺的猛然抬頭朝周圍一掃,入目之處,無一不是精貴奢華,透著幾許高雅。
白玉鋪地,紗幔紛飛,淡淡的檀香飄來,令人神思清明,也令她渾身微顫。
這里,根本不是她那破舊的小柴屋,更不是那狗舍,這里,精貴如夢里的大殿,紗幔紛飛中,還可隱約瞧見前方竟有一潭冒著煙氣的池子,滴答細微的水聲飄蕩,清透迷離,如置仙境。
“這里是蒼月宮的主殿。”碎玉的嗓音飄來,再度拉回七月錯愕不堪以及將要呆滯的神。
她驚愕的望向離她不遠的俊臉,稍作打量,這才發覺這俊美且溫潤至極的少年,雖懶散坐于她的床沿,但那渾身透露出來的氣質,卻是嫻雅高貴,竟是無絲毫的市井輕浮之氣。
他一身白衣,宛如九天神祗,清雅卓絕,他那深黑如墨的眸光,正毫不避諱的落在她臉上,悠遠脫塵,但卻染了幾許令她受寵若驚甚至有些傻眼的寵溺。
左手傳來溫熱的觸感,她垂眸,才見他修長透明的長指正裹著她的。
剎那,她急忙將自己的手從他溫暖的掌中抽回,圓瞪著一雙眼,朝他不可置信的問:“公,公,公子,你,你……”
話語一出,嗓音微顫,她結巴了半天,卻是未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那白衣少年溫潤一笑,少年老成般伸著修長的手拂了拂她額前的發絲,在她渾身發顫之際,柔和出聲:“無需拘謹,喚我流暄便好。”
說著,他微涼透明的手再度自然而然的握上她因震驚而僵硬的手,絲毫不理會七月那驚愕得如同見了鬼的驚愕表情,又道:“你初醒,若想說話,也待吃點東西后再說。”
說完,他微微轉眸望向那紗幔紛飛外的朱紅殿門,輕道:“碧影,端些溫補的膳食來。”
“是!”剎那,殿門外當即傳了一道恭敬嗓音,有道腳步聲應聲而去。
不消片刻,幾名衣著青衣的秀麗女子端了食膳進來,待放置殿內那不遠處的玉石圓桌后,便全數垂著頭,目不斜視的恭敬的退了出去。
殿內寂寂,七月驚愣著。
那白衣少年卻是一把將她抱起,惹得七月驚駭中急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心頭又是一方難以平息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這少年,看樣子也僅比她年長三四歲,但卻能這般輕易的抱起他,真真是厲害。
另外,他是否知曉她姚七月是不祥之人?若是知曉,怎會還與她這般接觸?若是不知曉,為何他對她這個陌生人會這般好。
待她被少年抱著安置在玉石圓桌旁的凳上時,她努力的斂著心底的驚異,小心翼翼的瞅著坐在身邊的夜流暄正欲言話,哪知他骨節分明且白皙剔透的手卻拿過她面前的碗,替她盛了一碗菜湯,而后推到她面前。
香氣浮動,七月頓覺腹內空空,瑟縮的盯了一眼面前的湯,但仍是忍住了,轉眸朝身邊的白衣少年怯生生的問:“你,你便是那位將我從獵狗嘴里救下的公子?”
他溫和一笑,隨即點點頭。
七月被他的笑容驚得一怔,神色呆了片刻,隨即低聲自言自語的喃道:“看來,我當時真的未做夢啊,真的遇上了一個很美的公子。”
“日后你在我面前,喚我流暄便可。”他再度道出這句話來,嗓音維和清潤,毫無不耐之感。
七月急忙抬頭,面上泛了幾許錯愕與尷尬,“可是,可是公子乃我的救命恩人,我豈能喚公子名諱,不如,我日后喚公子為‘恩公’,如何?”
少年精致的眉宇微微一蹙,七月一驚,忙道:“公子不喜歡?如果公子覺得不好,我……”
正說著,少年微蹙的眉宇卻突然松懈下來,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拂了拂七月額前的碎發,溫潤道:“我讓你喚流暄,你便喚吧。若以‘恩公’相稱,著實疏離了些。”
七月一愣,只道是這公子極為善良,因而才不喜她的拘謹與疏離。
她急忙朝他點頭,隨即慢騰騰的扭頭避開他的手,見他面色一愣,僵住半空的手顯得甚是突兀,七月小心翼翼的望著他,又瞥了瞥他僵在原處的手,面上頓時一窘,紅了耳根,躊躇低道:“公……流暄公子 ,男女授受不清。”
少年微愕,隨即云淡風輕的收回手,精致的眼眸朝七月望來,“你這丫頭倒是有趣。叫你喚流暄,你非得在后面加個‘公子’,呵。另外,你如今才十五歲,只能稱得上女娃,這男女授受不清一 說,用在你身上,的確過了頭。”說著,骨節分明的手再度隨意的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待你十八及笄后再與我說這話,才妥。”
七月怔了怔,面色微紅,怯生生的驚道:“你怎知我今年十五歲?”
他道:“我知你今年十五,還知你的生辰八字。”說著,嗓音頓了頓,眸底深處滑過幾許深邃與復雜,連帶碎玉般的嗓音都染了幾許悠遠:“只是,我不知你這十幾年在姚府過得如何,更不知你喚什么名字。那日第一次見你,便見你被人推入狗屋,那些人,還喚你傻子。”
七月愣著,眼角突然微濕,心底也不由涌出那些在姚府烙印下的噩夢般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