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生病了,寒意入體,病得厲害,甚至連站立都無法。
東臨墨池與睿老王爺出征時,鳳兮臥病在床,無法相送,長白山老頭也因放不下鳳兮,守在了鳳兮床榻,并未隨軍出行。
整整一日,鳳兮每次喝完藥便睡,睡醒之后便被婢女服侍著喝了些清粥,如此渾渾噩噩,癱軟無力,直至翌日一早醒來,身子才堪堪恢復幾許。
彼時,天氣終于停了綿綿細雨,縱然未有陽光,天氣黯淡灰蒙,但終歸要比下雨好。
鳳兮穿得厚實,裹了披風,便要出門,奈何立在軟榻上打盹兒的長白山老頭醒來,頓時竄至鳳兮面前,緊張問:“乖侄女兒,你身子未痊愈,這一大早的要急著去哪兒?”
鳳兮眸色微動,淡道:“去見北唐遺軍的將領。”
長白山老頭愣了愣,道:“此際去見他們做何?”說著,似是想到了什么,驚愕道:“我說乖侄女兒啊,你不會是想領兵前往南岳吧?”
話剛到這兒,又急道:“你放心好了,夜流暄那小子早已布置妥當,沒什么可擔心的。你且安安心心呆在這里養病便好,你瞧瞧你這臉色都白成什么樣了!”
說著便將她推至軟榻坐定,而后又跑至門邊招呼婢女們送早膳來。
鳳兮眉頭微蹙,默了片刻,才將目光朝他落去,淡道:“鳳兮并非固執,而是心有不祥。皇叔身為清隱的師父,他的本事如何,皇叔自是心知肚明。”
長白山老頭眸色稍稍一沉,道:“我那孽徒本事的確不可小覷,但夜流暄那小子也非等閑之輩,且他專程對我那孽徒引入南岳京都,自是做好應對之策了的。”
鳳兮眉頭再度一皺,默了許久,才道:“縱是如此,鳳兮仍是不放心。”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你這丫頭都病成這樣了,可否不讓老頭我操心?”長白山老頭道。
嗓音落下時,已有婢女端來早膳。
長白山老頭將一碗清粥塞在鳳兮手里,見鳳兮神色郁郁,似是又在沉思,他嘆了口氣,終歸是道:“我知曉你擔心那小子,但縱然如你所說的有危險,那小子瞞著你離開,也是不愿讓你隨他一道的赴險。乖侄女兒,你且好好養病吧,萬一那小子有威脅,當真需要增援,你大病未愈,到時候更是幫不了他什么啊!”
鳳兮眸色動了動,依舊沉默片刻,但終歸是開始喝起了粥。
長白山老頭面色稍稍漫出幾許釋然,緩身坐在鳳兮身邊,小心的望著她,待見她將一碗粥喝完,他笑盈盈的接過鳳兮的空碗,道:“乖侄女兒啊,喝完粥后便稍稍休息一會兒,待廚房將藥汁熬好,你喝下之后再睡一覺。”
鳳兮并未言話,僅是將目光朝他落來,凝了半晌,待長白山老頭有些不慣的挪開目光,鳳兮才道:“東臨攻打烏俅,鳳兮遣了二十萬北唐遺軍予皇上,想必東臨與烏俅一仗,東臨勝定了。而南岳與大昭,縱是夜流暄早有計劃,準備甕中捉鱉,但鳳兮卻覺懸乎。”
眼見鳳兮又將話題拋了出來,長白山老頭也有些無奈。
他神色動了動,才嘆息一聲:“乖侄女兒,說吧,你究竟想做什么?還是想領兵去南岳么?”
鳳兮眸色微動,點了點頭,道:“南岳之兵,大多在大昭國土長驅直入,如今南岳國土,已無太多的兵力可用。”
是以,夜流暄才會讓人制備了大量火藥。
一旦控制不住顧風祈,夜流暄定會動火藥的主意,是以,除了孤注一擲的火藥,其實夜流暄雖強勢,但終歸是個空架子罷了。
如今,顧風祈與大昭皇帝領精兵而來,數量不算太多,夜流暄如今可用兵力,也不太多,二人實力應是想當,夜流暄則是占據了地勢還有火藥,但若兩軍硬拼起來,誰輸誰贏,如今倒也無法肯定的。
所以思緒,剎那于腦海中纏繞流轉。
這時,長白山老頭也出了聲:“乖侄女兒倒是當真長大了,聰明得緊。只是你莫要小看夜流暄那小子,那小子也聰明著呢。”
鳳兮眸色微動,了然淡道:“流暄的確是聰明,聰明得打起了火藥的主意。 只可惜,孤注一擲,沒準會傷人傷己。”說著,眼見長白山老頭又要言話,她目光稍稍一深,又道:“不瞞皇叔,鳳兮不愿見流暄有半分閃失的。”
長白山老頭怔了一下,嘆息一聲:“那傻小子若知曉你這般為他,定是欣慰。只是……”
說著,嗓音頓住,目光也存了幾許復雜。
鳳兮靜靜的望著他,緩道:“皇叔有話不妨直說。”
他這才道:“你這般為夜流暄那小子,皇叔并無異議。只是,我那孽徒呢?那孽徒對你也一心一意,甚至還救過你的命,也待你極其不薄,若夜流暄那小子對他不利,你便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
一語戳中鳳兮心底。
以前便早已想過夜流暄與顧風祈對立,她上次能在京都城的大牢里救出顧風祈,如今,她心思亦然,仍舊不希望見到夜流暄丟了性命。
心底逐漸復雜開來,鳳兮稍稍沉默片刻,才道:“如此看來,此趟南岳之行,鳳兮不得不去了。”
“你有何計劃?領兵包圍南岳京都城,將兩軍都控制住?”長白山老頭道。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這樣來得及嗎?沒準你的大軍未到,那邊倒先打起來了!如今我那孽徒的兵力都困在南岳京都呢,所謂兔死狗烹,那南岳京都城,怕是腥風血雨,待你大軍趕到,怕是早有一方全軍覆沒了。”
鳳兮默了片刻,嗓音也低沉了幾許:“所以,鳳兮務必先行,皇叔你,領兵隨后跟來,確保萬一!”
長白山老頭當即瞪大眼,愕道:“你說什么?你讓老頭我領兵?”
鳳兮坦然點頭,隨即自身上掏出虎符遞在他面前,道:“皇叔乃父皇親弟,加之又與北唐剩余兩位舊臣也熟識,再者,鳳兮信任皇叔,是以,此番由皇叔領兵,再適合不過。”
嗓音一落,眼見老頭驚愕的望她,她眉頭稍稍一皺,隨即將虎符塞在他手里,道:“有勞皇叔了。”說著,嗓音頓了頓,思量片刻,又道:“行軍勞累,此番領軍,僅需五萬便可了,皇叔莫要帶太多人。”
嗓音落下時,鳳兮已是起了身,自顧自的收拾包袱。
東臨與烏俅之戰,她不太擔憂,東臨墨池此人委實陰沉冷冽,可非慕容青那般無能。
而夜流暄與顧風祈,她雖心系夜流暄,卻也不愿顧風祈出事。
遙想曾經,她許諾過為顧風祈辦事,顧風祈能寬容的做到不讓她以報恩之名借他兵馬,她心有愧疚,自然想保住他性命。
不得不說,恢復北唐是大,但也不可濫殺無辜,她那父皇仁意一身,臨終前,終歸是下了不妥的遺旨,誤了夜流暄,也誤了天下。
想必那道遺旨,僅是她父皇絕望與不甘的寄托,只是她那父皇應是不曾料到,夜流暄的確有顛覆這天下的本事,有實現他遺旨的勇氣與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