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待鳳兮醒來,才見自己已是睡到了牀榻上,而那宮奴冷月,卻是依舊直挺挺的立在她的牀榻一側,宛如木樁似的一動不動。
“姐姐?”她忙坐起身來,隨即稍稍撩開簾帳,朝冷月喚了一聲。
這話一出,見冷月眉頭一皺,她這才反應過來,忙改了口:“冷月。”
冷月眉頭稍稍鬆懈,快步至鳳兮牀邊,低聲叮囑:“鳳姑娘需謹記著,日後千萬莫要再喚奴婢姐姐了。以名字相喚便好。”
鳳兮點點頭,略微自責的道:“我方纔忘了,所以才喚錯的。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喚錯了。”
在這蒼月宮呆了這般久,難得有這麼一個人肯理會她。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因自己的過錯而讓她疏離自己。
想來,自己是有多久沒和別人心平氣和的說過話,又有多久沒和別人肆無忌憚的將自己心裡的害怕與人分享了?以前在姚府,連侍女家僕都會欺辱她,而來到這蒼月宮,衆人對她卻又僅存恭敬,別無其它,就是連多餘的一句話,也不曾與她言道過。
所以,這麼多年以來,難得有人會與她靠近,所以此番對這冷月的感覺,不由深了一分。
“鳳姑娘既是醒了,我便讓人進來替你梳洗了。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想必主上也快起身了,等會兒你必須在主上傳喚你之前在主殿門外等候著。”冷月淡道。
鳳兮一怔,眸中迅速滑過一抹擔憂與畏懼,隨即點了點頭。
是啊,夜流暄昨夜說了讓她今日一早去主殿陪他用早膳的!她昨夜已是對此事有些忐忑了,而如今天色一亮,時辰將近,饒是她萬般不想去,也由不得她了。
冷月見她點頭後,便乾脆的轉身出去了。不消片刻,便要一名面上毫無表情的宮奴端了洗漱的用具與冷月一道進來。
鳳兮洗漱之後,那名宮奴如同往常那般極其利落且乾脆的替她挽了個髮鬢。
待一切完畢,冷月朝鳳兮恭敬的催促,“鳳姑娘,該去主上的主殿了。”
鳳兮眸色一顫,強忍著心底那股涓涓而來的畏懼點頭,待與冷月她們二人一道出得流夙宛後,她突然轉眸朝冷月望來,低低的道:“冷月,你可否陪我一道過去!”
冷月臉色驟然一白,連帶身形都隱隱發顫。
鳳兮頓時瞭然,心知自己此番是強人所難了。
“我方纔僅是隨口說說而已。我,我這就去主殿了。”說完,便轉身朝流夙宛外行去,雖說背影筆直,但卻透露出一抹視死如歸般的悽悽。
夜流暄的主殿外,歷來都是毫無一人把守,就如他那偌大的主殿裡一樣,依舊無一人伺候。但即便如此,她卻知曉,這威嚴壯闊的主殿外,定是暗中埋伏著不少的蒼月宮宮徒把守,一旦有人敢在主殿不軌,定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行於主殿那威嚴的硃紅殿門前,鳳兮駐了足,安安分分的站在了殿門外。
此際天色已是日上三竿,有淺淺的陽光順著廊檐斜斜打在她的身上,那一股股暖意倒是隱隱驅散了她心底的忐忑和不安。
她靜靜的在殿門前立了良久,然而主殿內依舊毫無動靜。
她怔了怔,心生錯愕。
憑她以前與夜流暄的接觸,她敢肯定他著實不是個懶散之人,以前早晨之際,他皆會起得甚早,是以每次她早晨來這主殿見他,他皆是起了牀的。而如今……這大殿的殿門緊閉,殿中似是毫無動靜,難不成,夜流暄這半年在外竟是染了嗜睡的習慣?
正暗自琢磨,前方卻傳來了小跑輕微的腳步聲。
鳳兮當即回神,循聲一望,便見一個蒼月宮的黑衣宮奴焦急的朝她這邊小跑而來。
僅是片刻,他便停在了鳳兮面前,當即朝鳳兮面前一跪,壓抑著嗓音急道:“屬下鬼一拜見鳳姑娘。”
離得近,鳳兮倒是瞧清了他的面容,不由驚呼了一聲。這自稱‘鬼一’的宮奴左臉上竟是又道長長的傷疤,那傷疤扭曲蜿蜒,瞧著倒是突兀駭人。
她強自壓住心底的震顫,朝他點了點頭。然而他卻是將手中的一封信箋高舉在她面前,道:“勞煩鳳姑娘將這封急信送入主殿,務必讓主上親自過目。”
鳳兮一怔,爲難道:“可,可是流暄好像還沒起來,我也在這外面等著,不敢入內。”說著,試探性的道:“既然是急信,你應該可以直接送進去吧?”
鬼一那駭人猙獰的面上霎時間浮現出幾抹急色,“鳳姑娘,這封信甚爲緊急,務必要立即讓主上過目!明堂主方纔也說若要差人將這急信立即送入主上手裡,非鳳姑娘莫屬!如果連鳳姑娘都不敢擅闖主殿送信,那這蒼月宮上下,便再找不出第二個敢送信之人了。”說著,磕頭下去:“求鳳姑娘以大事爲重,將這封信送入主殿!”
鳳兮臉色當即白了一分。
她怎敢在這時候不經夜流暄的傳喚就進去送信?昨夜冷月所說的話還歷歷在耳,那夜流暄,並非善人啊!再者,蒼月宮宮規嚴謹,這蒼月宮主殿更是森嚴,常日裡毫無一個宮奴敢在這主殿不經使喚的出入啊!
是以,若是現在她循了這宮奴的話擅自入主殿送信,壞了這裡的規矩不說,還會擾了夜流暄的睡意,到時候他一發怒,她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