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還有這十天
寢宮內很是安靜。
楚淵沒有開口,也沒動,像是在等著他先說話。
段白月道:“這金蠶線在我體內少說也待了五六年,除了每年會蘇醒一回之外,其余是當真沒什么事,只是最近卻有些異常。”
楚淵問:“有多異常?”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段白月將他的身子轉過來,苦笑道,“說實話,這玩意發作起來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楚淵微微皺眉:“我知道。”
“按理來說,它一年頂多會醒一回,已是極限。這回突然提前了好幾個月,師父說,或許它以后每年會醒個兩三回也說不定。”段白月道,“所以才要早些去閉關,到時候能好過一些。”
楚淵單手撫上他的胸口,問:“現在疼嗎?”
段白月搖頭。
“先前也問過,你卻沒說。”楚淵道,“到底為何會中蠱?”西南府的人,從小便在百蟲窩里長大,理應不會是遭人暗算。
果然,段白月道:“金蠶線是師父養出來,親手放入我心脈之中。”
楚淵眼底有些不解:“南前輩?”
段白月點頭:“當時我練功走火入魔血脈盡損,師父為了救我,便冒險用了這金蠶線,雖然是撿回了一條命,可蠱蟲一旦入體,再想拿出來便不容易了。”
“走火入魔,是為了練菩提心經?”楚淵又問。
段白月搖頭:“若這次熬不過去,又找不到天辰砂,我才會去練菩提心經,只是……”
“只是什么?”楚淵看著他。
“若要練功,便要閉關三年。”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你若是想我了要怎么辦?”
楚淵問:“三年?那三年之后,金蠶線之蠱便能解了嗎?”
段白月點頭:“嗯。”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早些去練?”楚淵又問。
段白月道:“舍不得你。”
楚淵:“……”
“你才剛登基多久,朝中不穩,邊陲也亂,當初說好了要助你讓這江山清明。”段白月拍拍他的臉頰,“既然說到,自然就要做到。”
楚淵搖頭:“你回西南吧。”
段白月啞然失笑:“這就要趕我走啊?”
“三年就三年。”楚淵道,“等你解了金蠶線的毒,再說其余事也不遲。”
段白月道:“至少讓我將這回的事情做完。”
楚淵道:“這回的事情,是指鬧鬼的云德城還是宮里的潮崖人?“
段白月道:“兩件都是。”
楚淵道:“什么都讓你做了,要官府與官兵何用?”
段白月頓了頓,道:“先前不是這么說的,至少藍姬那件事是我闖出來的禍,理應由我解決。”
楚淵抽回手,道:“再多言一句,那便今晚就動身。”
段白月:“……”
今晚?
楚淵與他對視。
段白月只好道:“十天。”
楚淵依舊沒說話。
“這十天我什么都不做,就待在這里陪著你,如何?”段白月握住他的雙手,“這一走可是整整三年,有了這十天,多少還能有個念想。”
楚淵低聲道:“三年而已。”
“三年還不夠長?”段白月撇撇嘴,有些孩子氣道,“一千多個日夜呢,待在那冷冰冰的山洞中,除了師父之外,誰都見不著。”
“會有危險嗎?”楚淵道,“菩提心經。”
段白月搖搖頭:“沒有。”
楚淵道:“嗯。”
“那我可就當你答應了。”段白月道,“十日之后我再走,成不成?”
楚淵別過視線,眼底有些紅。
“我閉關之時,西南府的事情會暫時交給段榮與段念,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事,盡管去找便是。”段白月道,“實在遇到大事解決不了,便寫封書信交給師父,他——”
“不會有什么大事。”楚淵打斷他,“你只管安心閉關練功。”
段白月笑笑:“也好。”
四喜公公在外頭聽了好一陣,聽到說要沐浴用的熱水,方才松了口氣,趕緊讓內侍準備妥當送了進去。楚淵先前已經洗漱過,段白月匆匆擦了兩把身上,便掀開被子靠在他身邊。
楚淵道:“當真不去問問這行宮內那位老前輩嗎?”
段白月道:“我去問。”
楚淵看他一眼。
段白月識趣道:“我們一起去問,明日就去。”
楚淵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湊近親了一下。
段白月嘴角一揚:“不夠。”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卻沒料到下一刻,便有溫軟的唇再度貼了上來。舌尖主動舔過唇間,帶著微微酥|麻,段白月呼吸有些粗重,雙手不自覺卡住他的腰肢。
楚淵翻身虛壓住他,親吻愈發激烈,像是要將多年積攢的感情一次全部發泄出來。
“你再這樣,我可就舍不得走了。”段白月聲音低啞。
“三年之后,再回來便是。”楚淵眼角有些紅,看不清是情動還是不舍。
段白月搖頭:“聽話,睡吧。”
“怎么,怕你自己熬不過金蠶線?”楚淵看著他,“我也怕。”
段白月語塞。
“我不管你方才那些話里隱瞞了多少實情,不說便罷了,我也不想問。若此番能熬過去,三年之后再過個二十年,邊陲也便能穩。”楚淵道,“雖說幾位王叔當初看走了眼,對我百般刁難暗算,卻也是大楚正統血脈,到時候看誰的子嗣當真有本事,再召回王城便是,這江山還給楚姓皇族中人,不算壞了規矩。”
段白月眉頭猛然一皺。
“若你熬不過去,”楚淵咬牙,過了許久才道,“至少還有這十天。”
段白月搖頭,伸手抱緊他:“不準你亂說。”
楚淵抽開他的腰帶,掌心順著堅硬的小腹下滑,舌尖舔過那滾動的喉結,里衣滑下肩頭,脖頸處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紅痣,看著分外誘人。
段白月腦中轟鳴,掌心拖住他的脊背,將人重重壓在自己身下。
楚淵和他對視。
“若我熬不過三年,你便忘了這十天。”段白月指背滑過他的臉頰,“好好做皇帝,別再與那些死老頭作對,該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們雖說嘮叨了些,到底也是為你好,嗯?”
楚淵道:“好。”
段白月溫柔吻住他眼睛,堵回一片濕意。
衣衫被悉數丟在地上,赤|裸的肌膚火熱貼合在一起,常年練武的身體漂亮到沒有一絲贅肉,親吻纏綿火熱,分不清是誰更加主動。楚淵黑發散在枕上,在他唇舌間沉淪迷亂,手指緊緊抓住被單,卻依舊忍不住細碎的喘息呻|吟。
段白月在他耳邊問:“有東西嗎?”
楚淵指指床頭的小抽屜。
段白月伸手拿過小瓷罐,順勢含住他的耳垂,曖昧不清道:“受不了就告訴我,知不知道?”
楚淵只當什么都沒聽見。
段白月對他一向都是耐心細致,此番自然也不會例外。
楚淵眼眶有些紅,卻一直咬著牙沒出聲,即便是痛楚如同整個人被撕裂,也依舊想要繼續下去。
只要身后那個人是他,那便什么都能忍。
段白月在他脊背細碎親吻,一直等到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方才慢慢開始動作。從初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抵死纏綿,楚淵與他十指相扣,從始至終都未放開過。
四喜公公在外頭,將周圍一圈御林軍都遠遠打發開來,自己挺著肚子,樂呵呵喝茶。
直到后半夜的時候,段白月方才又要了回熱水,替他將身上擦干凈后,又換了新的里衣。
楚淵臉頰潮紅,微微皺著眉頭,看上去極累。
段白月躺在他身邊,伸手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又握過手腕試了試脈相。
楚淵睜開眼睛。
段白月問:“難不難受?”
楚淵點頭。
段白月將他抱進懷里:“睡一晚會好些。”
楚淵好笑:“你這叫什么大夫。”
“我可不是大夫。”段白月道,“是你的……唔。”
“我累了。”楚淵收回手,嗓音沙啞。
“自然應該累。”段白月道,“不逗你了,睡吧。”
楚淵閉上眼睛,過了陣子又睜開,道:“明早太傅大人要來。”
段白月道:“交給我便是。”
楚淵低低“嗯”了一聲,便重新睡了過去。
段白月卻是困意全無。
掌心在他背上輕拍,也不知自己腦中究竟有多紛雜。
愛了這么多年,卻也未想過要真的做什么,覺得能替他守住江山便好。并非不想做其它,只是在金蠶線入體之時便知道,自己應當也活不了太久。一旦練了菩提心經,便是死而不僵半人半鬼,沒有體溫亦沒有心跳,容貌猙獰,連血里都帶著毒,金蠶線雖說會因此斃命,只是人也會毀了大半。
如此自顧不暇,似乎理應如師父所說,一走了之才對,可……當真是不舍。
哪怕是抽離血肉,也敵不過要離開他。
就自私這一回也好。
段白月眼眶泛紅,將他緊緊抱在懷里。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天辰砂,誰都說不準,虧得還有些時間可以慢慢去找。可要當真沒有,那便只有去練菩提心經,練成之后將西南府交給瑤兒,自己來王城尋一處不見天日的角落,日復一日守著他。
沒人想變成怪物,只是若能一直遠遠看著他,也好。
拖了這么久,也該狠下心做個了斷。一直想著金蠶線不會發作,便能在他身邊多待幾天,可又能再拖多久。這回頂多替他除去藍姬,除去賽潘安,除去那伙心懷叵測的潮崖中人,余下的事情,便交給他自己去做罷。
段白月在他脖頸落下一個親吻。
守了這么些年,也該放手試試看。
楚淵睡得不算踏實,連睫毛也微微顫抖。
段白月握住他的指尖,湊在嘴邊親了親。打定主意待這回熬過金蠶線之蠱后,便帶人去南洋翡緬國一探究竟。帝王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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