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間小小的院落,余長寧幾人進入了那間破舊的青磚瓦房內。
目前雖是白天,屋子里卻是‘潮’濕‘陰’冷,黑‘蒙’‘蒙’的一片。
王里正笑著一句“駙馬爺稍等”,便輕步上前點亮了桌案上的油燈,火苗忽明忽暗地微微搖曳了起來,一圈光暈也是越來越大,晃得屋子里一片朦朧。
雖是里正,但王里正家中與普通的農夫相差不大,矮小破舊的桌案,四面皆光的墻壁,墻角堆滿了一些蔬菜瓜果,一股霉腐味縈繞鼻尖久久不散。
心知家中簡陋如斯,王里正不由有些尷尬,急忙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前的幾根椅子,尷尬地笑道:“寒舍簡陋,駙馬爺請落座。”
余長寧倒是不以為然地一笑,從容坐定便開‘門’見山地出言道:“老里正,今日本駙馬與張大人一并前來,是因田地的事情與你們王老莊進行商議。”
從未見過如此和顏悅‘色’的地主,況且還是一個身份高貴的駙馬,王里正頓生感動,惶恐地連連躬身道:“駙馬爺有事吩咐小老兒便可。”
余長寧點點頭,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道來,輕輕的嗓音響徹在狹小的屋子里。
漸漸地,王里正臉上的惶恐之‘色’消失不見,白眉皺的猶如兩團疙瘩,待到余長寧說完,他不由急聲回答道:“駙馬爺,咱們王老莊的百姓都靠種植公主府的土地為生,每年繳納些糧稅后也只能勉強糊口而已,你這樣做當真是讓村民們失去生活的唯一來源啊!”
余長寧展顏笑道:“老里正何出此言,公主府即便收回了土地,也會雇傭村民們幫忙種植黃金葉,而且每月都會支付一定的餉銀給村民們,何來失去生活唯一來源之說。”
王里正一張溝壑的老臉急‘色’更濃:“種植糧食蔬果乃是農人天職,何能種植那聽都沒聽說過的黃金葉?請駙馬爺收回成命,再作考慮如何?”
余長寧沉‘吟’片刻還未說話,高侃已是‘插’言道:“王里正,這片土地雖然是由你們在種植,但畢竟是是公主府的產業,余駙馬這個提議你們還是好好考慮為妥。”
王里正頭顱要得猶如撥‘浪’鼓,堅決反對道:“不行不行,若駙馬爺堅持自見,那我們只能另選土地開墾種植,雖然比不上公主府的土地‘肥’沃,但勉強溫飽還是行的。”
余長寧微笑開口道:“此時說這些還為時尚早,老里正,不如召集全村村民來此,大家一并商量如何?”
王里正沉‘吟’片刻,終于點頭道:“好,那請駙馬爺移駕村中祠堂,老朽這就召集村民進行商議。
……
王老莊雖有百余戶村民,但由于村里的人們有著共同的祖先,所以基本上都是姓“王”,各房子孫平時有辦理婚、喪、壽、喜等事時,便利用寬廣的祠堂以作為活動之用,另外,族人們有時為了商議族內的重要事務,也利用祠堂作為會聚場所。
剛剛來到祠堂邊,余長寧四顧一圈,便覺得眼前這片房子恐怕是王老莊最好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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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廳堂、‘精’致的雕飾、上等的用材,金字匾高掛于正廳,端的是肅穆威嚴。
余長寧身為外人,自然不方便入內,王里正顯然也沒有開口請他進去的意思,徑直走入廳內撞向了一口偌大的青銅古鐘,低沉的鐘聲便悠悠地回‘蕩’開來。
鐘聲三長兩短,那是召集村民們前來議事的信號,目前正值窩冬季節,村民們基本都農閑在家,一聽到鐘聲召喚,全都出‘門’向著祠堂而去。
余長寧站在臺階上等了半響,不少青壯老年男子已是走入了院內,全都很有規矩地站在院中也不議論,顯然是在靜待下文。
王里正點著一根竹杖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手掌一抬指著余長寧笑道:“諸位鄉親,這位乃是長安城的余駙馬,也是我們的東家,大家做種的田地都是余駙馬府上的。”
聽到這個看似弱不經風的青年竟是一個駙馬,鄉民們睜大眼睛終于忍不住一陣驚嘆,院內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拜見聲。
余長寧單手虛扶,示意鄉民們不由多禮,轉頭對王里正笑道:“里正,還是由你來對大家說吧。”
王里正點了點白頭,嘆息一聲道:“各位鄉親,今日余駙馬前來是專程來收回我們種植的土地,并有一件要事與大家商議,請大家務必暢所‘欲’言。”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鄉民們一聽到余長寧是來收回土地,不由個個臉‘色’大變,一片憤怒的嚷嚷聲頓時響了起來。
余長寧上前一步抬起手來環拱一周,清朗的聲音隨著寒風飄‘蕩’開來:“各位,土地雖然隸屬于公主府所有,但一直‘交’給各位鄉親進行種植,每年雖然略有賦稅,但大家也算是相安無事,本駙馬無意叨擾鄉親們的寧靜生活,但因為目前有一種經濟效益更好的作物想用這片土地種植,所以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望大家能夠理解。”
話音剛剛落點,前排有一個須發斑白的矍鑠老者立即點著竹杖憤憤然道:“自大唐開國以來,這片土地都是由我們王老莊進行租賃種植,不管是以前的宗正府還是現在的公主府,都從來沒要求說收回土地,今日駙馬爺突兀前來竟作出如此決定,實在讓我們憤然不已。”
老者的話音剛落,立即有人幫腔道:“說得對!駙馬爺,我問你,我們王老莊可有拖欠過你公主府一份糧稅。”
余長寧偷偷地望了張文一眼,卻見后者輕輕地搖了搖頭,方才開口回答道:“沒有!”
“那可有耽擱農時致使莊稼無收?”
“也沒有。”
”既然如此,為何駙馬爺你不分青紅皂白收回田地斷我等生路?”
面對如此厲聲的指責,余長寧心知不能與這些質樸只認死理的村民計較,淡淡笑道:“各位鄉親,本駙馬問你們幾個問題如何?”
余長寧話音落點良久,院子里依舊吵吵嚷嚷不休,村民們根本沒有停下來聽他說話的意思。
還是王里正頗有威嚴,伸出竹杖連連擊打身旁的廊柱,加重嗓音道:“各位,余駙馬此刻之言關乎到大家的切身利益,還請你們稍安勿躁,聽駙馬爺詳細講解。”
余長寧感‘激’地看了王里正一眼,等到吵鬧聲終于平靜下來后,笑問開口道:“不知各位鄉親,每年你們都種植些什么糧食作物?”
前面那名白發老者硬梆梆地開口道:“水稻、粟米、小麥、高粱等等。”
“那請問老人家,種植什么作物收益最好。”
“若以這四種糧食作物論,自然是小麥,每畝可產三百余斤。”
“呵呵,那請問一斤小麥賣價幾多?”
“十石小麥可賣二兩銀子,而三百余斤便是一兩銀子左右。”
余長寧點頭笑道:“那現在王老莊平均每一戶有土地幾多?”
白發老者依言回答道:“勞動力多的有兩三畝,少的一畝左右。”
聞言,余長寧輕輕一嘆道:“如此說來,村民幸苦了一年,靠小麥種植最多只能得錢二三兩銀子?”
老者也是嘆息道:“駙馬爺說的不錯,若是除去‘交’給公主府的糧稅,也只有一兩銀子左右。”
余長寧心知時機差不多了,接過曹查理抱著的那裝煙草種子的木匣,亢聲道:“各位鄉親,本駙馬現在有一種農作物的種子,名為黃金葉,這黃金葉種植簡單,打理方便,更為值得一提的是經濟效益只怕高出小麥數十倍,不知你們可否愿意種植一試?”
余長寧此話猶如巨石入池,頓時掀起了陣陣漣漪,村民全都驚得呆住了。
半響之后,才有人不能置信地開口道:“駙馬爺信口開河吧,世間上哪有如此暴利的糧食作物?”
“對,即便是鹽鐵也只是過十倍之利,你一定是騙我們的。”
面對猶如沸騰開水一般吵鬧懷疑的鄉民們,余長寧淡淡笑道:“各位不相信我的話也是常事,我看要不這樣,這一盒黃金葉的種子夠種六七十畝地,就請你們拿出七十畝地來‘交’給公主府,失地農民幫本駙馬種植這黃金葉,待到成熟之后本駙馬再支付給你們銀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還未等村民們回答,王里正已是開口詢問道:“不知駙馬爺支付銀子多少?”
余長寧沉‘吟’了一番,覺得不宜定價過高,便笑道:“誰種植一畝黃金葉,我便給誰二兩銀子!”
這個價格還算合理,村民們面面相覷紛紛目詢,不少人已是在輕輕點頭。
余長寧沉‘吟’了一番,卻又緊繃著臉道:“不過本駙馬有一要求,就是所有種植黃金葉的村民必須盡心盡力,一定不能敷衍了事,本駙馬將會派這位曹查理公子留在這里監督大家,若是發現有消極怠工者,便取消與其的合作關系。”
曹查理聽到余長寧準備將他一個人留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不由大急,急聲道:“余大人,我……”
余長寧豈能不懂他的顧慮,搖手笑道:“你放心,等幾天我便請些人前來王老莊幫你,你安心留在這里便可。”
曹查理也知道黃金葉乃是自己賴以生存的法寶,也只有自己了解其生長習‘性’,沉‘吟’半響終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