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余長寧臉色兀自變幻個不停,甄云展顏笑道:“宦海沉浮鬼神莫測,李世民這般思量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夫君萬不可感到不悅,畢竟權利公器容不得外人染指。
余長寧苦笑道:“這么說來,目前我既要對抗咄咄逼人的李恪,又要暗中提防長孫無忌與之虛與委蛇,局面也太不容樂觀了吧。”
甄云微笑道:“我相信夫君的能力,你一定能夠順利護持李治登上帝位,倘若當真天意弄人在太子之爭中含恨飲敗,歡迎夫君前來突厥,甄云必定以攝政權臣之位待之。畢竟,突厥也很需要夫君這般聰明干練之臣。”
余長寧目光一閃,笑問道:“聽娘子口氣,莫非突厥汗國會有大的舉動?”
甄云美目四顧了一周,見到旁邊沒有他人之后,方才斬釘截鐵地開口道:“下一步,我將改變汗國的官制、軍制,官制改革最主要的是褫奪部落頭人世襲的權益,所有部落頭人必須由王帳委派,而軍制方面將徹底廢除部落私兵,建立只效忠于汗王的軍隊,這樣突厥汗王才能鞏固王權,對整個汗國如臂使指。”
余長寧神色一凜,嘆息道:“然而這樣一來,必定會觸碰到很多人的利益,奪人權勢如殺人父母,娘子面臨的危險可一點也不輕啊,倘若改革失敗,歡迎娘子前來長安,余長寧必定會以正妻之位待之。”
甄云聽得是啼笑皆非,輕輕地垂了他胸口一拳,嬌嗔道:“好你個余長寧,竟敢取笑我?難道你就認為我輸定了么?”
余長寧陡然正色道:“商鞅五馬分尸、吳起死于亂箭,歷來改革家都是危險重重如履薄冰,讓我說來,余長寧真不希望娘子在汗國推行新的官制軍制,若你有什么差池,余長寧必定會抱憾終身。”
甄云聽得心頭一暖,執著他的手微笑道:“夫君寬心,我會多加小心的,倘若在困難面前屈服妥協,那就不是甄云了。”
余長寧心知勸不動她,只得苦笑著一嘆,便在此時,芷云帶著思遠琉夜走出了王帳,兩個孩童剛看到父母,立即歡喜地跑了過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思遠琉夜對余長寧已是親熱了不少,望著院內皚皚白雪,琉夜立即抱住余長寧的大腿,可憐兮兮的要求道:“爹爹,娘親,琉夜要堆雪人……”
余長寧哈哈笑道:“國事乏味,豈有兒女繞膝之樂舒坦?娘子,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
甄云展顏一笑,牽著思遠和琉夜的小手,與余長寧一道步入了滿是積雪的后院之中。
……
冬去春來,余長寧在王帳度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里,他幾乎每天都與甄云黏在一起,兩人或縱馬飛奔踏雪觀景,或帶領思遠琉夜四處游玩,日子過的是不亦樂乎。
而甄云更是放下了一切的軍國大事,如普通女子般陪伴在夫君身旁,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當正月十八日那天參加了耶律寧和芷云兩人的婚禮,余長寧算了算時日,心知自己差不多該要離開了。
甄云自然百般不舍,然而也知道余長寧要立即趕回百濟統領平壤軍,征戰高句麗,實在不能在突厥呆得太久,只得默默為余長寧收拾打點行裝。
及至起行那一天,琉夜、思遠兩姐弟抱著余長寧哭的是稀里嘩啦,說什么也不愿意讓他離開,歷來堅強果敢的甄云更是暗地里偷偷抹著眼淚,強忍悲慟親自將大唐車隊送到了百里之外。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離別在際,兩人緊緊相擁,不知過了多久,甄云才離開余長寧懷抱,紅著眼眶勉力笑道:“此去百濟遙遙萬里,愿夫君善自慎重身體,從戎征戰不可去陣前魯莽沖殺,切記切記!”
余長寧點頭笑道:“為夫必定切記娘子之言。”
甄云滿意地輕輕頷首,拉著余長寧來到金德曼前面,突然將余長寧的手交到了金德曼的纖手中,微笑開口道:“德曼姐,甄云就將夫君交給你了。”
金德曼俏臉酡紅,略帶羞澀地點頭道:“妹妹寬心,我一定會沿途照顧長寧的。”
“那好。”甄云展顏一笑,飛身翻上了馬背,對著兩人揮手笑道,“夫君、德曼姐,咱們就此別過,告辭!”說罷深深地看了余長寧一眼,及其利落地撥轉馬頭,帶領蒼狼衛呼嘯離去。
眼見甄云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首再來看自己一眼,余長寧不由大感失望,喃喃自語道:“這丫頭走得可正是干脆利落啊!”
金德曼輕嘆一聲道:“長痛不如短痛,甄云多留在這里一刻,心就多痛一分。”
余長寧想想也是,對著金德曼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早點出發吧。”
金德曼微笑頷首,與余長寧一道登上了高車,在薛仁貴等人的護持下,磷磷隆隆地去了。
……
初夏時節,三韓大地草長鶯飛,楊柳飄拂。經過三個月的跋涉,余長寧與金德曼兩人回到了位于百濟的唐軍大營。
返回中軍大帳的第一件事,余長寧便召來杜禹英和柴秀云兩人,傾聽這段時間平壤軍的具體情況。
柴秀云從戎多年,處理軍務井井有條根本不用余長寧擔心,待聽到目前大軍整裝待發、兵器糧秣準備充足,攻城器械打造完畢,余長寧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聽完冗長詳細的稟告,余長寧正色開口道:“現在遼東軍業已度過千山山脈,正與淵蓋蘇文親領的八萬高句麗軍隊對持,在沒有完全的把握前,遼東軍不會冒然與淵蓋蘇文展開決戰,本帥離開天子行轅時候,陛下曾要求我們即刻與新羅大軍揮師北上,并對平壤軍寄予重望,聽聞淵蓋蘇文以令高句麗禁軍大將樸難升率軍五萬屯于邊境,意欲抵擋我軍,不知你可有收到消息?”
杜禹英微笑說道:“啟稟元帥,我們已經在高句麗安插了不少暗探,更策反不少高句麗的王公大臣,高句麗大軍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樸難升是僅此于淵蓋蘇文的名將,目前所領的五萬軍隊屯于漢山城周邊,依仗地勢之利抗擊我軍,如果能夠剿滅這支軍隊,南面戰場便沒有能夠對我們存在威脅之敵。”
余長寧振奮道:“好,那么我們就先斬樸難升祭旗,禹英,知會新羅一方明日召開聯席軍議,商討出征之之事。”
“遵命!”杜禹英微微拱手,立即出去傳達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