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縱馬狩獵,待到殘陽如血整個天地火紅一片時,云可汗吩咐侍從扎下營寨,就地休息。
幾頂白色的氈房猶如雨后春筍般立起,草地上鋪下了一張巨大的白色羊皮氈,一名赤膊的突厥騎士利索宰殺了五六只麋鹿,放在鐵架上燒烤起來。
夜風送爽,碧藍的夜空星斗滿天,肉香酒香四處彌漫。
蒼狼衛們圍坐在一起喝酒吃肉,高談闊論笑罵連連,氣氛好不熱鬧。
余長寧孤獨地坐在一邊,作為俘虜,他肯定是不受這些突厥人的歡迎,所以也沒有前去加入他們的話題,一個人坐在草地上仰望中天明月,就好像看到了長安的月亮一般。
“姨娘這個時候在做什么呢?還有大哥、三弟、長靜他們,或許正在因為我失蹤的事情而焦頭爛額吧……”
想著想著,一陣輕輕的腳步聲走了過來,余長寧愕然抬頭,只見真云正站在自己眼前,遞給自己一個酒囊道:“來,喝點馬奶酒?!?
余長寧微微一愣,接過展顏笑道:“謝謝……”
甄云時才見他神色說不出的落寞,所以才忍不住走上前來攀談,但此話落點,一時間卻不知又說什么才好,半響才淡淡道:“本可汗從來都沒有將你當作俘虜看待,余少卿只要不出我汗帳,一切行動皆是自由,若是以后情況允許,說不定你還有能夠回到大唐的機會?!?
余長寧擰開酒囊蓋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馬奶酒,笑道:“來到這里,我便沒想過能夠活著離開,況且我還知道了你們偷襲大唐和親使團的秘密,即便是可汗寬宏大量,只怕也不會安心放我走吧?”
甄云俏臉一紅,神色竟是有了幾分尷尬,正欲出言,余長寧又接著補充道:“不過可汗能夠解除對我的軟禁,還帶我出來狩獵,余長寧心里卻是感激不盡。”
甄云美目一閃,忽地笑道:“獵人與獵物,乃是強弱互換而已,現在的獵人,安知不會變成以后的獵物,余少卿覺得本可汗說得對否?”
余長寧聞言一怔,灑然笑道:“可汗你可不要給我打啞謎,我這人很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余少卿乃是聰明人,否者也不會看破以前真云的嫁禍之計?!闭缭埔彩且恍?,神色說不出的淡然。
余長寧正在思索他剛才話中的意思,甄云淡淡道:“對了,待會可得跑快一點,千萬別被亂箭射死了?!闭f完,笑了笑轉身而去。
“擦!說話何必如此轉彎抹角,我可憐的好奇心?。 庇嚅L寧差點抓狂了。
吃了一只麋鹿后腿,又將酒囊中的馬奶酒喝得干干凈凈,余長寧躺在草地上朦朧睡去,所幸現在正值夏季,就這樣躺在草地上也不會感到寒冷。
蒼狼衛騎士圍坐在篝火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甄云者依坐在一塊大石旁望著夜空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就如同地震一般,大地微微震動了起來。
耶律寧雙目一亮,快步走到甄云身前低聲道:“可汗,他們來了?!?
“看來我這個誘餌還是頗有吸引力。”甄云淡淡一笑站了起來,美目凝望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問道,“芷云準備好了沒有?”
耶律寧沉聲回答道:“一切妥當,必定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甄云冷冷笑道:“好,那就看看我親愛的王叔今夜給我們帶來了什么節目。”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就連熟睡中的余長寧也突然驚醒了過來,看在旁邊的騎士都在慌忙上馬,他不由驚聲道:“這……出什么事了?”
甄云撥轉馬頭一笑:“不想死的話就快點走。”
“擦!”余長寧心頭一驚一句咒罵,急忙手忙腳亂地翻身上馬。
轉身一看,原本漆黑一片的草原上突然火把如海,密密麻麻好似銀河繁星,一片“活捉真云”的呼喝聲猶如巨浪一般席卷傳來。
余長寧臉膛驟然變得煞白,轉頭不能置信地問道:“云可汗,你有這么多的仇家?”
甄云被他的話逗笑了,美目瞥了他一眼:“待會緊緊跟著我們,對了,你可不要偷偷逃跑,否者被人抓住我可救不了你?!毖粤T,帶領蒼狼衛打馬就走。
見這情形,余長寧也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跟著甄云可汗便去。
甄云似乎早有預謀,雖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騎兵追趕,但是絲毫不見慌亂,而且那十余名蒼狼衛也是緊緊地護在她的身旁,向著遠方陰山山脈而去。
余長寧馬韁抖得飛快,腦海中猶如車輪般轉個不停,他想起真云所說“獵人與獵物乃是強弱互換”,頓時明白過來,暗暗失笑嘀咕道:原來除了那些麋鹿鳥獸外,真云還想獵一只藏在暗處的野獸,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真是有意思?!?
疾馳片刻已至陰山,甄云可汗帶領余長寧以及蒼狼衛飛馬進入山谷。
追趕而來的騎兵們在山谷口一陣猶豫,領頭的魁梧騎士高舉馬刀大喝一聲:“追!”數百舉著火把的騎士便已魚貫入內。
山道崎嶇不利騎行,眼見甄云可汗一行已是沒了蹤影,魁梧騎士不由大急,連連揮手高聲呼喝,催促騎兵們盡快追趕。
正在此時,突然山腰上牛角號聲大起,追趕的騎士正在茫然四顧間,前隊十騎便被凌空翻滾的滾木擂石砸得人仰馬翻,收剎不住的后續騎士也被砸得四散閃避,一片慘叫響徹山谷。
領頭的魁梧騎士還來不及叫聲散開,山腰箭雨又是呼嘯潑來,中箭落馬者更是多不勝數,大家慌忙地撥打著箭矢,場面一片驚慌憤怒。眼見情況不妙,魁梧騎士只覺一股冰涼的感覺直滲心頭,驚聲叫道:“糟糕,中計了。”話音剛剛落點,黑壓壓的軍士從兩邊山腰壓了下來,明晃晃的武器一片殺氣騰騰,劍光在黑夜中霍霍閃亮,遍野都是慘烈的號叫,追殺云可汗的數百騎兵潰不成軍,然而前后山道都被對方堵截,沒有一兵一卒能夠逃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