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動手打黃中華了,黃中華反手就還了一巴掌。
黃中華還的這一巴掌的效果跟當年他爺爺?shù)哪蔷洹盎烨蜃印钡男Ч且粯右粯拥摹?jù)說那天在場的男青年基本全上了,起碼有30、40個人,每個人至少踹了一腳。把黃中華從涼亭一直打到了紅旗公園門口。黃中華雖然被打得連滾帶爬,但是口頭還是很硬,邊捱打邊說:“還是李白牛X,你們別扯淡了。”
我市第一個被30、40人圍毆的可能就是黃中華了。黃中華被打到公園門口以後在雪地上躺了大概5分鐘,被那手拿一份《今天》的繫著倆辮子的姑娘扶了起來。
“你不會死吧!”
“不會!”滿臉是血的黃中華依然想微笑,但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不用!”
黃中華顫巍巍的自己走了,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寫朦朧詩的姑娘。
四個小時後,左胳膊已經(jīng)打好了石膏的黃中華站在了醫(yī)院門口。看著那白茫茫的大地和陰森森的天空,黃中華兩行熱淚流下。
他流淚的原因並不是因爲被打了。因爲他雖然被打了,但是隻要回去糾結(jié)起西郊的同鄉(xiāng)們,一定可以把這些朦朧詩人歸攏。
他流淚的真正原因是:他沒有找到藝術(shù)上的共鳴,沒有找到詩歌方面的知音。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胳膊斷了也沒人聽……
西郊在解放前是出土匪的地方,這地方的人向來無法無天。市裡的男孩在80年代的都玩玻璃球、打彈弓,而這裡的男孩玩兒的最多的卻是撞拐、打土坷垃仗甚至打石頭仗。連打架都成遊戲了,可以想象他們的民風有多彪悍。
黃中華是西郊同齡人中最斯文的一個,他小時候就很少參與這些野蠻孩子的遊戲,但是他畢竟生活在那個環(huán)境中,有太多不像他那麼斯文的朋友,比如他家隔壁和他從小玩兒到大的老五就天生是個混不吝。老五這人一共有倆特點,第一、犟驢。第二、記仇。關(guān)於老五的事蹟可以寫上幾萬字,二狗只能挑一件事兒來說。
據(jù)說老五18歲那年,曾經(jīng)夥同黃中華等玩伴在路上劫過一個和他同齡的少年,他們?nèi)⑺膫€人把那小子打得滿地爬,等那小子緩過神來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認識老五,而且還和老五在多年以前做過同桌。
“老五,你打我?guī)稚叮浚 ?
“你不知道我爲什麼打你?!”
“你憑啥打我,咱們以前不是同學(xué)嗎?”這小子捂著臉,挺無辜的坐在地上看老五。
“你就不記得你以前打過我?”
“我……啥時候打過你?”這小子開始仔細思索了。
“你想想!操!”
“……我想不起來!”
“小學(xué)二年級,你和魏四兒在水房裡打我,抓我頭髮往水池子上磕!你忘了!?”老五義憤填膺。
“啥……”
跌坐在地的這小子徹底懵了,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被老五、黃中華等人打了這麼久都沒懵,但是徹底被老五這幾句話給幹懵了。望著老五等人遠去的背影,這小子差點沒流出感動的淚水:老五這小子,真執(zhí)著,這復(fù)仇的精神,真讓人感動。
那空氣中瀰漫的似乎並不是復(fù)仇的烈焰燃燒著的氣息,卻像是執(zhí)著二字給人帶來的沁人心脾的感動。
話說回來,黃中華住院當晚老五就去了,說:“這仇咱肯定報,甭等你傷好了,我明天就帶人去抓那些人去!”
“我其實開始的時候沒處於下風,我就是怕傷到人羣中的幾個姑娘,所以沒下狠手……”
“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家那邊兒喊人去!”雖然黃中華總裝逼,但是老五跟他關(guān)係著實不錯。
且說老五這次喊人,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未來在我市叱詫江湖20餘年的李老棍子。李老棍子本人有個很動聽的名字:李燦然。據(jù)說當時他只是在西郊算個狠角,市區(qū)的人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當時以擅長玩刀而聞名,號稱西郊第一刀客。別的混子都把刀揣在兜裡或者別在後腰的皮帶上,可這李燦然總是把一把自制的鋼刀綁在小腿上,還真不嫌麻煩。後來有人說,這李燦然其實有點兒少數(shù)民族血統(tǒng),他們這個民族就愛這樣,管這玩意兒叫“腿叉子”,這“腿叉子”雖然看起來拔出來費事,但是如果真的練嫺熟了,遠遠要比別在腰上方便。而且,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還有多少人用“腿叉子”?這李燦然一用這東西就讓對手感覺他是來自尚未開化的原始野蠻部落的吮血野人,氣勢自然立馬就弱了三分。
這李燦然高度近視,在那個似乎只有高級知識分子纔有資格戴眼鏡的年代他就戴了一個大的褐色框的眼鏡,這眼鏡和他那來自千百年前的腿叉子似乎有點不協(xié)調(diào)。李燦然平時留著頭髮簾能垂到眼鏡裡的一頭長髮,再配上他那刀條兒的長臉,總讓人感覺有點兒詭異。
據(jù)說此人最大的愛好就是磨刀,天天磨,而且磨刀不用磨刀石,走到哪兒找到塊能磨刀的地方就磨。在70年代中期他曾經(jīng)被推薦讀了一個工農(nóng)兵大學(xué),但是讀了倆月就被學(xué)校勒令退學(xué)了,原因就是他每天晚上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掏出他那腿叉子玩兒,嚇得整個宿舍的人都不敢睡覺。
李燦然要比老五大幾歲,平時經(jīng)常在一起玩兒,老五去找他的時候他坐在自己家的大火炕上擦眼鏡而不是磨刀,但他聽老五說完這事兒後摸出了腿叉子,說:“市區(qū)的人是不是欺負咱們西郊沒人啊?走!明天就去平了他們!”
這句話漫不經(jīng)心的話說完以後,我市80年代江湖的真正意義上第一場大戰(zhàn)開始了,有好事之人曾給這一戰(zhàn)起了個名字:“猛農(nóng)過江。”
爲啥是猛農(nóng)過江呢?因爲西郊的人在市區(qū)的人眼中,就是農(nóng)民。李燦然這個猛農(nóng)一過江,市區(qū)的江湖頓時天下大亂。曾有人評價說:在李老棍子過江之前,市區(qū)裡大大小小的團伙起碼30、40個,有名有姓的江湖大哥級人物不少於10個,但是李老棍子過江之後半年,全市的混子或許只記得“李老棍子”這一個人名字。在83年嚴打之前,全市敢跟李老棍子橫眼睛的,或許就剩下了一個劉海柱。其實,說這話的人看來並不瞭解我市80年代初的江湖,也不瞭解李老棍子的坎坷成名之路。據(jù)二狗所知,李燦然的第一戰(zhàn)並不成功,而且,敗得很慘。因爲他低估了對手,那個寫朦朧詩的馮詩人。下文中,二狗把那個寫朦朧詩的馮詩人稱之爲馮朦朧。事實上,我市的市民的確都把他叫做馮朦朧。
提醒一句:大家千萬不要因爲二狗前面那句“我市的市民的確都把他叫馮朦朧”而認爲此人是個非常有名的江湖大哥。馮朦朧的確是有名,但他的確不是因爲打架而有名。的確有很多人認識馮朦朧,但是大家也絕對不是因爲見到此人在街頭比較拉風所以認識他。而且,還有很多人仰慕馮朦朧,但也絕對不是因爲馮朦朧的朦朧詩寫的太好所以仰慕他。
可能有人會問:那他究竟是怎麼成的名?二狗的回答是:他是在電視上成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