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密林中,往前望去,已經沒有路了。
前方是一片雜草,約有一米多深。秋天的蕭瑟,使得那些雜草顯得有些枯黃,顯露出一片枯敗的跡象。
夕陽的光輝照射在小女孩子臟兮兮的臉蛋上,襯托著她額頭上的汗珠子,顯得熠熠生輝。
西方的晚霞,紅彤彤的,染紅了半個天空。
簡靜望著前方一人多高的雜草,周圍是一片茂密的深林,布滿荊棘,向前走去一定會傷痕累累。
在她身后,是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盡頭卻不知是在何處。
遠方望不到盡頭,與天相接,與地相連,那晚霞連接著天地。
道路中間時不時的夾雜著亂草,有些枯黃,但卻強韌的在生長著。
在她的身邊,是一個小男孩,約莫三歲,皮膚白皙,眼睛炯炯有神。兩個人就這樣的站在小路盡頭,不前進,也不后退。
簡靜望著沒有路的方向不知所措,簡約望著發愣的姐姐,滿臉困惑。
一個女孩,一個男孩,在這茂盛如草的密林中迷路了,或者說沒有路讓他們可走,他們不知所措。
蟲子叫了,鳥兒飛了,樹木也不安分起來了,吱吱作響。
傍晚的天空,雖說有晚霞的存在,但烏云正在慢慢逼近。
蛐蛐的歌聲,癩蛤蟆的蛙叫,連同著鳥兒飛起枝頭普拉普拉的振翅聲,構成了這幅深林的樂章。
這是植物們的根據地,動物們的樂園,人類不應該來到這里。
如今,他們站在深林深處,衣衫襤褸的站在那里,前路渺茫,后路滄桑。
天,快黑了下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決路的問題。
往前走嗎?布滿荊棘,不知方向對錯;向后退嗎?天快黑了,已經沒有了退路了。
她必須要在天黑前找尋到一處落腳地。
簡靜額頭上的汗珠子沁了出來,她緊咬著嘴唇,握著拳頭,看著前方,又望向后方。
她想哭,想在這望不到盡頭的密林中放聲大哭,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害怕驚動起深林中的幽靈,害怕這深林中的未知物。
人類對于未知物,天生有著一種好奇和恐懼。
在這樣的密林中,只有兩個小孩,時刻面臨未知的危險,也許是毒蛇,也許是兇獸,但小女孩子的恐懼大于好奇。
她的手緊緊的握著小男孩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也許,握著弟弟的手,她才能感覺到一種安全感吧。
最起碼,她并不孤獨,還有一個人陪著她,陪她面對著陌生的世界,面對著陌生的恐懼。
“姐姐,我們要到那里去?現在爹爹應該找不到我們了吧?我好餓,姐姐,我想吃香酥雞,我想吃油炸丸子,我想吃董爺爺給我做的雞腿。啊!要不咱們就在這草叢中睡上一晚上吧,保準他們找不到咱們。”小男孩抬頭看向女孩,眼睛睜的很大,囧囧有神。
“不!這里蚊子多,不能在草叢中睡覺。我們一會找個山洞,到里面取火玩,順便燒烤些東西填填肚子?!焙嗢o握緊弟弟的小手,望著望不到盡頭的密林,恐懼不知為何消失,代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責任。
她低頭看向弟弟,笑道:“你的龍象般若功練的怎么樣了?有沒有一象之力?要知道姐姐是個女孩子,需要你保護的?!?
弟弟搖了搖頭,很懊惱的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象之力哪有什么力量啊,純粹是專門讓爹爹揍我用的,每天不問青紅皂白的打我,先開始是打屁股,后來是打背部,前天還打我胸呢,還美其名為了我,讓我好好發育?!?
“父親也是為了你好!”簡靜噗嗤一笑。
她望向前方茂密的草叢,又望向周圍的地勢,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牽著弟弟的手向左邊走去,同時警備著密林中未知的危險。
“哼!為了我好!恐怕是當年爺爺也是那樣打他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董爺曾經告訴過我他小時候的慘事?!?
“恩,董爺爺說話十句中有八句是假的,你還信他?。俊焙嗢o看向不遠處一座山,眼睛中冒出了光。
她的視力很好,距離那么遠,她便清晰的看到山體處有一個洞口。
簡約停下腳步,認真的抬起頭,看向姐姐,用一種很認真的表情,嚴肅的對姐姐說道:“我信!”
簡靜停下腳步,看著弟弟那認真的表情,心想這表情到真和父親練武時的表情一樣,心中不禁一緊,卻笑著摸了摸弟弟的光頭,道:“董爺爺聽到這句話,相信他一定很高興?!?
簡靜笑的有些不自然,然而,光線并不明朗,簡約并沒有看到。
“好啦!別多想了。弟弟,你看前邊好像是個洞穴,一會的話,我們進去,你在里面好好的待著,不要亂動,我去弄點吃的東西來?!焙嗢o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似乎要把光明留住,把煩惱呼出。
“恩。我想吃烤乳兔,聽董爺說,烤兔最好吃了!姐姐,你會燒烤兔子嗎?”
“一會試試吧,別亂跑,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就在洞穴里面好好練功,爭取一切機會把你的龍象般若功練好,那個時候,你才能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了?!?
“恩。我會的?!焙喖s認真的點了點頭,同時腦海中出現了一只燒雞,而且還是在冒著熱氣的燒雞。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嘀咕道:“我好餓啊”
“抓緊我的手,別跟丟了哦,小約約。”簡靜緊緊的握著弟弟的手,望著前方不遠處一個洞穴,臉色有些紅潤,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
小男孩用頭狠狠的點了點,恩了一聲,緊緊的跟著前面比他僅高一頭的小女孩。
夜幕已經靜悄悄的降臨在這幽暗的深林之中。
太陽的光輝已經散發完畢,只留下少許的晚霞在天際晃蕩著。
兩個人不再說話,走在鋪滿枝葉的土地上,發出擦擦的刺耳聲音,在這寂靜的密林中顯得有些刺耳。
簡約拿著一根樹棍,用來開道。
他不管雜草多高,一根樹棍掃去,根根齊斷;他不管前方有路無路,腳踏過去便是一條道路。
簡靜在他身后跟著,同時緊張的看著他的四周。
兩人在夜幕的降臨中慢慢的接近了那個洞口。
一只貓頭鷹站在樹梢之上,歪著頭顱看著兩個人慢慢的行走著。
………..
當整個天空被黑暗籠罩的時候,當人們忙碌了一天在深夜熟睡的時候,簡強坐在案幾邊,呆呆的看著案幾上放著的一副畫,那副畫中有一個女子,側身仰視著天空,似乎在注視著什么。天空中什么都沒有。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似水蓮花綻放般的美麗。雙下巴,大眼睛,純凈無暇。長發散落到腦后,似被風吹了起來。
簡強就這樣看著畫中的女子,似乎那女子從畫中走了出來,來到他的背后,給他按摩著雙肩,聽著他說著知心的話兒,那一顰一笑,還有她身上帶著的少許的百合味道,都透過那副畫出現他的記憶中。
“道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啊”簡強長嘆了一聲。
“你又想念起小姐來了。”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在燈光黑暗處顯示出來,搖搖曳曳,模模糊糊,似乎一眨眼,他就會消失在空氣中,讓人感覺到那是一場夢。
“是啊,能不想嗎?她是我的妻子,是我一輩子需要守護的人。”簡強望著那副畫,沒有轉頭,嘆了口氣道。
“小姐是命運最好的人,相信她一定會過的很好?!焙谟昂茏孕诺匕参康馈K穆曇粲行┥n老,有些低沉。
“只是苦了那兩個孩子,早知如此,那年就不該答應陳小寒夫婦?!彼难凵裢高^搖曳的燈光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三四年前發生的故事,看到了故友的音容面貌。
對此,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沉默不語。
“我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既然已經做了,便會把它做好。只是如今我現在這般情況,恐怕會令小寒和霞婷失望了吧?”
“你多慮了。陳公子不是那樣的人,想必你也知道?!焙谟暗纳碛奥逦驹诮锹涮幍馈?
“正是因為他不是那樣的人,我的心才不安穩。有的時候,我真想自己上落霞山,想見見你們的白帝,看看你們的世界,是否和世俗間的傳言一樣,到處充滿了危險!”
“那是世俗間的一種誤會。真實情景并不是如此?!?
“是嗎,哲叔?”簡強輕聲問道。
黑影沉默。
他是默認嗎,還是在無言的反對?沒人知道,簡強也沒興趣知道。
“小靜和小約還好嗎?”簡強轉過身,望著哲叔。
哲叔臉上帶著一副面具,似哭泣似大笑,嘴吧大笑,眼睛中卻有淚水滴落。
“他們還好,只是在樹林中迷路了?!?
“哦”簡強笑了起來。
“我沒想到他們會迷路,不過他們第一次出遠門,迷路也是難免。人,畢竟要經歷過一些事情才能成長。以后,恐怕他們得自己求生存了?!焙啅娮旖呛?,心中卻是想著:“小寒,我能做到的,只能這些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也左右不了了?!?
“去年,那些到我門前鬧事的江湖流派都調查清楚了嗎?”
“恩,差不多了。具體人員正在核實?!?
“好!待等到人員確定,你及時向我說明。另外的話,及時了解他們的行蹤跡象,我隨時有可能行動?!焙啅娎淅涞牡馈?
“你真的要如此做嗎?不怕嗎?”
“怕?哼!自從月兒被他們逼的自殺,我就心中恨極了他們。要不是白帝的出現,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的族人。我又怎么會怕了他們。月兒那么善良,他們竟然容不下她!你讓我心中怎么不恨,讓我心中憤怒怎么平靜!我怕?怕的話,我就不是簡大瘋子了!”
哲叔沉默不語,然后整個房間都靜了下來。
窗外彎月升起,幾片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簡強的臉上。
哲叔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隱藏了起來,不見了蹤跡。
簡強站在屋外,披著衣衫,望著天空發呆。
幾顆星星在天空中閃爍著光輝。
他緊緊的盯著一顆星星,似乎看到了星星周圍的光暈,似乎看到了那顆星星在慢慢的轉動著。
于是,他便想起了那個傳言,星辰是會移動的,命運是會改變的,一切只取決于你愿不愿意,敢不敢做!
他嘆了一口氣,神色盡是落寞。
夜已經很深了,露水也厚了。
他回到屋內,小心翼翼的把畫收好,擺放在一個暗格里,吹滅蠟燭,走出屋外,望著黑暗的天空,想起自己的兩個兒女,心中掛滿了思念,同時又有些痛恨這無奈的世界,冷冷的低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然你這天地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簡強沒有法子,或者說他不愿意生活在沒有蘇曉月的生活中,哪怕他答應了陳小寒夫妻,哪怕他面對著的是整個江湖的門派,對他來說,凡是阻礙他前行的困難,他都會打破它。
他本是個這樣性格的人,只是這幾年性格變的柔和了些,但骨子里面的瘋狂因子并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殆盡,相反,因為人世間的逼迫,那種驕傲,那種無顧后果的瘋狂,再一次的出現他的身上。前次,他還只是個江湖浪子,這次,他卻是南沽國的將軍。
江湖平靜了太久,便會產生變數。
當一年前,眾門派子弟集結在簡府門外,南沽國大王江西門沉默不語時,他看著自己心中的愛妻被逼自盡,他心中就給上天發誓,要滅盡這些參與其中的門派,要推翻南沽國江西門的朝代。那便是這江湖中變數產生的因素所在。
沒人會料到,也不會有人會想到,一個女人的慘劇,加劇了一個朝代的更迭,動蕩了一個安穩時代。
若是,他們想到會出現那種情況,若是他們不抱著正義的名義去行駛那罪惡的事情,若是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那該有多好。
但偏偏那件事情發生了。
一切都沒有若是。如果有,那時間便不再珍貴,那時光便可以倒流,也就不會有后面的精彩故事了。
可惜,那一年,那件事,那個女人,那個男子,都存在著,都發生了。以至于亂世提前來臨。
后世,有人把那一年的這件事稱為“將軍府事變”或者“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