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的凝靜,一陣蛙叫便能驚起一片水聲。
簡靜打坐完畢,便坐在青石之上,抱膝發呆。
簡約在邊上正在呼呼大睡。
山洞外,一輪彎月掛在天際。
暗影對月凝望,心緒萬千。
秋風乍起,吹皺了他的思緒。
山洞內,兩個孩子相依而睡。
燒紅了的木炭,映襯著他們的臉蛋紅彤彤的。
暗影一號沒有進山洞,只是在樹枝之上,望著明月,眼睛里卻不知何時沁滿了淚珠。
他擦了擦眼睛,把手里的綠葉扔掉,望向山洞,忽然就笑了起來。
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血,只要這兩個孩子安全就好。
他忽然有些想念起姐姐了。
可惜,一年前她竟然被逼的拋棄了她的親生骨肉,與丈夫分居兩地。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沒有法子,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咬牙切齒。
他好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懦弱。他好想單獨出去營救姐姐,可是,他自己也明白,那個地方,那些人,不是他所能比擬的。
“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捏死”老大這樣對他這樣說。
“如果說,我們五人是黑暗中的行者,那么那個地方那些人,就是我們所不能招惹的存在。我們只能仰視他們,甚至整個南沽國都沒幾人敢平視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黑影在虛空中這樣對他說道。
他聽后,呆愣半響,想起自己就算去了,也是無濟于事,無法解救,他也只能搖了搖頭,隱身而去。
是對命運妥協了嗎?也許吧!當面對一座大山的時候,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愚公的執著,或者說是一種固執。
他是一個殺手,一個以結果為導向,并不在意過程的殺手。
他一殺不得,立即就會遠遁。如今,當他面對他一生都無法跨越屏障的時候,他選擇了遠遁。
人生并不是只有仇恨,還有許多留戀的東西。
殺手并不是無情,反倒是有最有情。
他想起往事,心中便似有萬般苦痛在身。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看見姐姐時候的無助,想起了姐姐的溫柔和霸道,想起了他們夫婦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不免心中嘆息。
他的臉上透漏出一種表情,那種表情是一種無奈,一種凄涼,還有一種對自身的痛恨。
如今,一年過去了,他也有些想通了,管他以后如何,能活在當下便是最好的生活!
可是,活在當下,又豈是那么容易!
有的人,能放下往事,一切成空;有的人,卻不能丟棄,所以痛苦。
放下的人,不一定幸福;痛苦的人,也說不準會苦盡甘來。
他哀嘆了一聲,不再胡思亂想,閉目輕輕睡去。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照射著天地,火紅的太陽,慢慢升起。露水在枝葉上打滑,吱的一聲,掉在地上,滋潤著這片土地。
深林中,空氣新鮮,兩個孩子在歡快的跳著。
雜草如何,擋不住兩個孩子前進的步伐;寂靜如何,抵不住兩個孩子的歡聲笑語。
他們像是深林中的幽靈,歡快著,前進著。只是一個心中有事,但強忍著裝作無事;一個心中無事,卻在路上無事找事。
“姐姐,你說,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嗎?這些粗大的樹木,到達一定年限后,能不能成為精靈?我好想看看精靈是什么樣子。”
“你別瞎想。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妖怪,要是有妖怪的話,我們昨天晚上豈不是被妖怪吃了。你說是不是呢?”
“可是,我聽說三百多年前,傲來國出了個石猴,可厲害了,使一個金箍棒,上能捅天,下能搗地,到了天庭,把天庭鬧了個天翻地覆,把玉帝老兒搞了個膽戰心驚,那是不是真的?”簡約跑到前面,回頭對姐姐說道。
他手里拿著一根枯枝,粗約三寸,筆直挺拔,就像是當年那個石猴手中拿著的那個棍子。
“那是傳說,當不得真。又沒有人見過,那只是文人閑著無聊,寫出來玩的。趕明兒我也給你寫個傳說讓你樂呵樂呵,怎么樣?”
“好哎,姐姐,你說這天上是不是居住著玉皇大帝,那玉皇是不是白胡子老頭,像董爺爺一樣,好玩的很?”
簡靜望向天空,呆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在前面歡快的用手中的小棍掃除小路邊上樹葉的簡約,苦笑了一下,答道:“要是真有玉皇大帝就好了。”她心中卻是想著,如果真有玉皇大帝,那我們的母親便不會棄我們而去,我們的爹爹也不會忍著傷痛趕我們到臨安。我寧肯這天上沒有玉皇大帝,那樣最起碼沒有盼頭。
沒有盼頭,心便會很靜,便不會有仇恨。
“姐姐,我怎么感覺這天上有人在看著我們呢。你說是不是老天爺?”
簡約在前面正歡快的走著,忽然停住腳步,用手摸了摸頭,抬頭望天,只見一片云彩,心中疑惑萬分。
他心中有疑問,便藏不住事,便給姐姐說了出來。
簡靜笑了笑,并不在意,走到弟弟身前,牽起他的手,笑道:“也許是天上的仙女正在看你呢,準備以后嫁給你當老婆呢。”
簡約眼睛一亮,眉毛一揚,驚喜的道:“真的嗎?”
仙女,一定很漂亮。不然,人們又怎會稱呼為仙女呢?
簡靜蹲下身子,擦了擦弟弟臉上的泥垢,笑道:“這當然是真的,也不看看你是誰的弟弟!”語氣中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自傲。
暗影隱藏在樹木之上,聽到他們姐弟之間的對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高天之上,不知名處,有山有水,有云有霧。
一座寺廟,矗立在云層之上,水霧之中。
廟內有三間房,其中一件房內有兩個人和一個畜生。
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頭獅子。
和尚亮著肚皮,喝著酒,手中拿著一把扇子,慢悠悠的扇著,悠然自得。
道士卻是衣衫襤褸,蓬頭亂發,不著邊際。
獅子臥在道人腳下,閉著眼睛,呼呼大睡。
和尚和道士中間是一座棋盤。
黑與白,白與黑,縱橫交錯,勢力盤根究底。
和尚斜著眼睛看道人:“你說你這個仙女怎么那么好意思看下界的小孩子,難道真要變化成女的,嫁為人婦?”
道人也不惱怒,笑道:“要不咱兩個一起玩玩吧,我變化成女的,然后你進我的肚子里面,我把你生出來,豈不是更有趣!”
和尚一口酒水噴出來,正對著道人,噴了道人一臉。
道人一臉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酒水。
“你開什么玩笑!都活了這么大的年紀了,還是那么爭強好勝!”
道人翻了翻白眼,道:“人生本就是無趣,再不爭強好勝,豈不是更無趣!”
和尚擦了擦嘴上的酒水,狠狠地道:“我們老大釋迦牟尼不是經常說四大皆空嗎?既然是空,掙強好勝到頭來還不是塵歸塵,霧歸霧?有啥好掙的!”
道人又翻了翻白眼,瞅了一眼和尚,用一種鄙夷的眼光嘲弄和尚:“你還好意思說你們禿驢不掙?不掙,慈航道人怎么改邪歸正,入了你們空門?大日如來也不是個東西,人家好心歸順與他,他竟然讓慈航變化成女的,以女兒身修行!啊呸!你還好意思說,你們不掙?恐怕不掙是為掙,有舍才為了得吧?”
和尚的臉稍微紅了一下,爭辯道:“觀音菩薩本來就是女的,只是替兄消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怎么還不信!何況,觀音現在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豈不是很好!”
道士仰頭喝了一壺酒,拍了拍獅子的頭,道:“你到廚房門口尿泡尿去,惡心死他!”
獅子站起身,作勢要出去,一步三回頭。眼看著獅子要走出房屋,和尚急了,向獅子招了招手:“你先回來,一會我給你點好吃的!”
獅子這才慢悠悠的走到道人跟前,用頭蹭了蹭道士的腿腳。
道士掃了一眼獅子,并不在意。
獅子這才慢悠悠的躺了下來,頭枕在前肢上,閉目假睡。
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向道士解釋道:“慈航道人本是個脾氣極好的人,是你們不懂得珍惜,逼得他不得不歸發狂,現在又說我們在掙?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掙與不掙?看來你著相了!”
道士冷笑了一下,“我既然是著相,那你何必要與我爭辯個輸贏?即是著相,正邪又何必斗了個你死我活?
“人生與虛空,死后又歸于虛空。空空如也。然天空留不下鳥兒飛過的痕跡,但鳥兒已經飛過。世間分陰陽,道義分正邪。自古來邪不勝正,到最后必定是正道為先。人生本沒有意義,是人才讓人生有了意義。輸贏,就是意義所在!”和尚很認真的答道。
道人一臉鄙夷:“ 什么事正,什么是邪?這里面的判斷標準是誰說的算?正又如何,邪又如何?你難道分的很清?禿驢,剛才你還在說你們佛家不掙,現在又說輸贏就是意義所在!我就那納悶了,你的臉怎么那么厚呢,你怎么不會臉紅呢?唉!一說你臉紅,你的臉立刻就變的紅彤彤的,騙誰呢?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要裝!說你,你還來勁了啊!別裝了!我知道你在用法力逼著呢,真難為你了,你的臉皮那么厚,用法力很費勁的!別用法力了!我知道你是在斗著我玩呢。”
和尚紅著臉,瞪視著道人,胸口起伏不已。
他被氣的不輕。
“禿驢!別看了,我又不是同性戀,咱不喜歡那個調調!”
“你再叫我禿驢,我非得揍得你爹媽都不認識你!”和尚咬牙切齒的道。
道士瞟了他一眼,身子已經躲的遠遠的。
“練體的了不起啊,有種你就過來打我啊,你要是抓到我的話,我就是你大爺!抓不到我的話,你就是我孫子!
“誰怕你!”和尚站起身來,撲向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