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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郁這一覺睡的很沉,醒來的時候,凌晨剛好穿戴完畢,單手抄兜,側立在床邊,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要出去了嗎?”
聲音還透著初醒未醒的含糊。
凌晨動了動腳尖,挨著她身邊坐了下去,伸手順了順她微亂的發絲,掖到耳后,嗯了一聲,“阿衍他們晚上設了局子。”
“那你去吧,少喝點酒。”
莞爾一笑,周郁漸漸清晰的聲音拉回了神智。
凌晨點了點頭,“別急著起,媽給你熱了湯,晚些再喝。”
“知道了。”
周郁無奈的努了努嘴,知道這是又被當成小孩子了。
從家里出來,凌晨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半個小時。
其實,他明明可以不遲到的,可在收拾一番后,看著睡容甜倦的周郁,他竟生出不舍。
不舍得讓她醒來看不到他。
所以,他就維持著那樣的姿勢,靜靜的看著她,靜靜的等著她醒來。
流光易逝,歲月總會在生命中刻下一些痕跡,以證它們真實存在過。
待周郁的心,在歲月流逝中,像一曲串長的腳印,一步一坑,每每回首,都有點滴浮現。
手握著方向盤,凌晨嘴角始終掛著繾綣的笑意,車子行駛在路上,難得的勻速。
帝豪金座,武子衍、白沐川、葉庭宇、冷莫璃,幾人已經湊了一桌麻將,一邊吞云吐霧,摸牌走張,一邊等著姍姍來遲的男人。
“五萬。”
葉庭宇打出一張閑牌,抬手夾起抿在嘴角的煙,吐出個煙圈來,“陳家那邊,陳文淵還是沒開口過來?”
武子衍扯了扯嘴角,看著白沐川出牌,自己也從煙盒里摸出一根,一邊拿火機點燃,一邊推開角落的兩張牌,“碰。”
換牌空隙,他說,“除了陳文淵,其余人都會到場。”
冷莫璃等武子衍出過了牌,其他家沒要,才去摸牌,打牌,期間,無言。
大家似乎都習慣了冷莫璃這樣無聲冷默的表情。
嗯,反正你要是讓他幫忙做什么,他也不會消極應付,剩下的,交給時間吧。
轉了一圈,又輪到葉庭宇,他摸了張牌,語帶嫌棄,“多此一舉的事兒。”
周郁跟陳家那邊的關系,他知道的一支半解,詳情不多,但有些糾葛,想想自己家,葉微微身份的尷尬,就知道這里面少不了一些齷齪。
讓他來說,與其非要做個面面俱到,卻各自別扭,還不如就讓愿意傾注祝福的人參加婚禮呢。
白沐川對此也沒什么表態的,若不是婚禮現場女方家沒人面子上不好看,他其實,一點也不希望陳家人出現。
噢,當然,那個陳鶩德,現在看起來,還是蠻順眼的。
“依我說,既然陳家二房都會過來,長房有陳鶩德一人,也就足夠了。”
武子衍拿眼梢白了一眼白沐川,扯了扯嘴角,“我想,凌晨的意思,應該是借此來打擊半年前,湯文艷回來那次,制造的謠言。”
“原來是這樣啊。”
白沐川一下子了悟了。
葉庭宇對半年前的事兒并不知情,不過,看著兩人的態度,心里也大概摸清了凌晨有意讓陳家人全員到場的用意。
想必,還是為了顧及周郁那邊。
申佳有段時間沒見到凌晨了,從早一些時間看到武子衍幾個過來,直接要了凌晨那個包廂,大概就猜到了凌晨晚上會過來。
這會兒,真真切切的看著他從門口走進大堂,一路穿過,目不斜視,直接走向電梯的時候,她站在原地,躑躅半晌,那個想上前說點什么的念頭,還沒來得及實施,便生生錯過了。
“申經理,送花的又來了。”
前臺小心的走了過來,覷著申佳的臉色,指了指大堂沙發區,拘謹的站在那兒的花店送花妹。
前些日子都是一個長的挺帥的小伙子送花,后來,申經理發了一通脾氣之后,小伙子就變成了眼前這個透著明顯營養不良的小姑娘。
申佳只覺得胸口攢的滿滿的力氣,還沒等揮,就撞到了棉花。
唉……
小姑娘怯怯的,整張小臉幾乎都被手捧的一大束紅玫瑰掩埋了,目光隔著紅玫瑰的花葉縫隙,與申佳看過來的目光對視上時,突然就咧嘴討好的笑了,“申經理,請您簽收。”
小姑娘說著話,就開始鞠躬,而且,依然如之前每次一般,如果你不收,那我就不起來。
畢竟是服務場所,大堂里就算不人來人往,偶爾也會有來用餐的客人,或者用過餐的客人坐在那兒等其他的同伴,申佳是這里的負責人,幾乎相當于大半個老板的存在,來往客人,但凡有些身份的,都認識她,就算沒什么身份,只單純來吃飯的,次數多了,也打過照面,說過簡單的話,自然也不對她陌生。
所以,那個人算是掐準了她的要害,知道她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去為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
申佳撫了撫額,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覺。
既有無奈,又另一番她自己還解讀不懂的滋味,上前簽了字,伸手接過了花。
也不過是眨眼間,剛剛還怯怯的小姑娘,一下子就笑得眉眼舒展了,“謝謝申經理,尹先生說,會資助我們姐弟到大學畢業的學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申經理的好心。”
這樣一張滿布陽光的笑臉,好像一下子就跟之前的怯怯相差甚遠。
申佳突然就哭笑不得起來。
小女孩笑跑著離開了,在酒店外的下一個路口,有輛黑色的轎車等在那兒。
車窗被敲響的時候,尹嘯的臉龐露出來。
“謝謝你,小加。”
尹嘯從車窗里遞出一個信封,里面是答應好的酬勞。
叫小加的女孩很高興的接過來,這是自己辛苦勞動換來的,她收的不虧心,眉眼展笑,她說,“尹大哥,我覺得申姐姐很快就能成為你老婆了。”
老婆這兩個字一下子柔和了尹嘯臉上的笑容,他目光略顯寵溺的偏頭睨向了帝豪金座的方向,只是,怎么也沒想到,還沒看到酒店的身影,卻看到手捧著鮮花的女人,出現在他的視野內。
包廂門口,凌晨推門而入,連敲門這樣的動作都省掉了。
四個男人周遭滿滿的煙氣,他嫌棄的走到一旁的沙發區,慵懶卻又不失優雅的蹺起了二郎腿,自己照顧自己的倒了杯茶水握在手心,一邊饜足的品味著茶香,一邊輕噬一口,將茶水的香味含在味蕾中,細細分辨。
這趟出門回來,他的心境,越發的慢了下來。
以前身份的關系,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纏著他,可這兩個月的“蜜月”,刻意放緩的節奏,還有毫無后顧之憂的放手,竟然真真切切的做到了放松。
突然就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狀態。
牌桌上的四個男人面面相覷,心里狠狠的咆哮一句,“臥槽……”
什么叫小卒,小吏,活托托的現實擺在眼前啊。
這兩個月,他們一個個攢足了力氣出新招,找新意,能發動的,都發動了,為了那一天的盛世,真可謂是出錢出力又出心血,得,眼看著這一天即將到來,他們雖然不在乎那一句謝不謝的,可好歹這享受成果的人,也該給他們點贊賞吧?
白沐川自己捅破了凌晨瞞著周郁籌備婚禮的事兒,最近,嘴巴關的比較嚴,所以,第一槍,他不放。
其余三個,向來都沒當出頭鳥的前科,一時間,各自忿忿,偏偏又誰也不出頭。
凌晨好像沒察覺牌桌氣氛詭譎,心思只放到手中的茶盞中,一杯茶不急不緩的喝完,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想說什么,都抓點緊。”
我嘞個去。
武子衍嘴角抽搐,“你別跟我說,出門前請了假。”
凌晨聳了聳肩,大方笑了,“一個小時。”
武子衍:“……”敗北。
葉庭宇家里還有個孕婦,說起來,他現在也算是寵妻行列中的一枚,不過,這種事兒,自己知道就好,拿出來曬……
他呵呵淺笑,不咸不淡,“從你們家過來,二十分鐘不到吧。”
凌晨挑了挑眉,“回去還要二十分鐘。”
所以……
葉庭宇敗北。
冷莫璃默冷的睇了一眼凌晨,兀自推開了手里的麻將牌,意思分明是不玩了。
武子衍和葉庭宇見這種情況,也沒法再玩了,各自起身,沒去理會桌上的籌碼,而且各自拿了煙盒,一左一右的朝著沙發區走來。
凌晨占了個單人雙扶手的獨立坐位,武子衍和葉庭宇便挑三人位的那邊坐下去,武子衍伸手又拿了根煙出來,剛遞到嘴邊,凌晨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探手端起茶壺,另一只手拿著自己那只杯子,退出沙發區,走到餐桌那邊。
武子衍:“……”
茶壺放到轉臺上,空出一只手,拉開椅子,實木的坐椅與高檔瓷磚地面擦出了聲音,鈍鈍的,并不刺耳,待到坐下時,雙腿交疊,他把玩著手里的茶杯,唇角笑意不改,揚了揚下頜,示意武子衍繼續。
臥槽。
還怎么繼續了?
武子衍掐著煙的兩根手指,明明沒點著火星,可總覺得這會兒指骨間掐的不是煙,而是一根火炭
糟,不就抽個煙嗎,大老爺們,你玩什么拒絕二手煙?
葉庭宇看的嘴角都抽搐了,抬手撫了撫額,借勢將手肘搭在沙發的椅背上,非常不相信的說道:“你這也太小心了些。”
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在說,已經知道了周郁懷孕的事兒。
凌晨對煙避而遠之,自然也就因為這個。
凌晨依然是那副不置可否的笑臉,“阿郁這一胎離上一胎還沒過一年,小心無大錯。”
葉庭宇:“……”
這是炫耀嗎?
還是赤果果的。
弄的好像誰沒媳婦,誰媳婦不懷孕似的。
嗯,不過,話說回來,這間包房里坐著五個男人,好像,其余三個,都……
葉庭宇原本想反駁的話,礙著其余三個,只能自己消化掉了。
“好了,說正事吧,陳文淵那邊,還沒說通。”
凌晨這態度,是擺明了不留下吃飯的意思。
白沐川覷了眼由始至終都沒開口的冷莫璃,心里隱隱嘆氣,好像那件事兒之后,冷莫璃跟凌晨之間的話,越來越少,對他們雖然也很冷,可至少不會刻意。
凌晨目光落在武子衍身上,似乎斷定了這件事兒一直是他在交涉。
武子衍扯了扯唇,指間沒點燃的煙順手一扔,扔到茶幾上,低眉時,“嗯”了一聲,“陳鶩德那邊打過電話,說是由他去交涉。”
“給他點好處。”凌晨將茶杯放到了桌面上,食指輕敲,語帶微嘲。
武子衍到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是下下策。
既然凌晨說出來了,他也就點了頭,同樣帶著嗤諷的語氣,“其實,陳鶩德雖然不是陳文淵的親生血脈,不過,對他也是極其孝順的,只是這期間,陳文淵做事過分了些,有段日子,聽說還準備分化陳鶩德的權利,鼓動陳家二房接手陳鶩德的生意,要不是陳家二房沒存邪念,陳鶩德與陳家二房的關系看起來,也真的不錯,大概,陳鶩德就算秉持著養育之恩,也會主動放棄的。”
這些事兒,若不是因為凌晨和周郁準備大辦婚禮,武子衍開始與陳家接觸,就不會被挖掘出來。
不過,挖不挖出來,凌晨對此也沒什么興趣,陳鶩德的想法,他心里有數,大概還是像當初那樣,想著把陳家做大,做好,或是在以后給周郁,或者,只單純的做為周郁的娘家,為她撐起一片天。
于此,他是樂于看到的。
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血脈親情這種事兒,有的時候,也要看緣分的。
“行了,阿衍來辦,我放心。”
具體操作,凌晨并不過問,這次事過之后,陳家那邊,他可來往,可不來往,不必放在心上。
二十分鐘說幾件事兒也就過去了,因為當時籌備婚禮沒預計到周郁會懷孕,如今孕期才一個月,婚禮的時候,很多細節就要注意,時間不能太拖沓,怕周郁會受不住,再連累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得不償失了。
武子衍接收到新的指令,除了配合,大概,也沒別的辦法了。
踩著時間,凌晨先走一步,看著來去匆匆的男人,剩下的四個男人面面相覷片刻后,大略都失了吃飯的興致,重新走回牌桌,繼續碼長城。
來去,一個小時。
周郁坐在客廳里,正噙著笑,逗弄著兒子,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下意識的回頭看去,見凌晨眸光浸笑的朝她走來,一時,只當時間過得快?
“吃飯了嗎?”
凌晨這會兒肚子有些餓了,走到沙發后,手臂搭在周郁的肩上,一邊輕揉的捏了下她的肩胛骨,一邊輕聲問著。
周郁左手被凌思睿攥著,小家伙似乎喜歡上了媽媽的手指,玩得不亦樂乎。
右手伸出,覆在男人搭在肩上的手背上,“吃過了,你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不小心瞟到了凌晨腕表的時間,周郁才察覺,好像,前后沒多久的樣子。
凌晨看著她驚訝的表情,心情舒朗,借著這樣的姿勢,向前傾了傾身體,剛好將下頜搭在她另一邊的肩膀上,溫言細語,“想你了。”
沒有過多浮夸的語言,就是這樣簡短,卻又溫馨。
周郁整顆心像被巖漿熨帖,燙燙的,卻又舍不得逃離。
她微微側了眸,目光噙著暖陽,微微帶著少婦的嫵媚,“你就這么走了,他們會不會說什么。”
“怕老婆。”
凌晨淺笑低言。
周郁面色一窘。
凌思睿不知何時扶著順著周郁的手臂趴到了她的身側,小家伙的方向與凌晨趴的方向剛好對立,父子倆目光偶爾撞到一起的時候,小家伙嗖然就笑了,“啊……啊……”
還不知道怎么回來的周郁,突然覺得胸前一重,緊接著,凌晨那道喝止還沒來得及發出,凸出來的臉頰,吧唧一聲,就多了一個聲響,伴隨著口水清晰的印跡。
事情,發生于剎那間。
周郁反應過來時候,小家伙明顯已經留下犯罪痕跡,逃之夭夭了。
有的時候,她都懷疑,小孩子怎么會這么靈活呢?
瞧瞧那蹬著兩條小短腿,蹭蹭爬行的速度,真是讓他不敢想像啊。
凌思睿大概是知道自己需要找靠山了,“啊……啊……”的聲音不由加大,連在廚房里,跟阿姨商量著怎么幫周郁調理身體的果淑慧都被驚動了,快速的走了出來。
習慣性的將目光落向沙發,呃……
兒子什么時候回來的?
不過,孫子去哪兒了?
果淑慧條件反射的想到,兒子趁她不在,給孫子氣受了,當即就繃了臉。
“啊……啊……”
呃……
凌思睿機敏的看到了奶奶,小短腿越發用力的往過爬,還不忘發出點聲響,提醒奶奶,他的存在,快來救場。
果淑慧分明被乖孫子臉上那抹壞笑給驚到了。 шшш?tt kan?c o
難道是她眼花了?
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露出那樣得逞后的壞笑呢?
呃……
好吧,看著自己兒子那明顯郁悶的表情,還有他臉上到現在還存在的罪證,果淑慧撫了撫額,表示剛才冤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