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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族“噌”地起身,沒看清來人便開口呵斥:“什麼人?!膽敢來袁府鬧事,管家,給我打!往死裡打!”近些日子袁府裡總會有些古怪的事發(fā)生,也無怪乎袁族的神經(jīng)都繃緊了。
“打不得!”袁郎把牌位交給一邊的婆子,“爹,萬萬打不得。”
長子向來心思縝密,以防真的惹禍臨門,袁族不得不揮手讓一擁而上的下人散開。仔細看清後,他心中不由地犯嘀咕,幸好沒動手,還真是打不得的人物。
由於今日是道人測算的吉日,袁族早早就請了假,並沒有在朝堂上見過宜婷,還以爲是與沈月華交好的某貴女。
氣氛一陣凝滯,袁族不知來者何意,竟忘了打招呼。
餘光濟看到五花大綁的鬱秀,恨不得衝上前去,而鬱秀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餘光濟,她頓時淚眼盈睫,還不住地搖頭,示意他快離開,別爲了她斷送大好前程。
沈月華疾走一步,擋在餘光濟跟前,掃了眼正廳。
來觀禮的人不多,除了袁府的少爺小姐們,一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道人,還有……居然有呂榮軒。這倒是讓沈月華吃了一驚,沒想到在這種場合下都能遇到大陳尊貴的國舅爺呢。
呂榮軒面色沉了一下,起身道:“沈御醫(yī),好巧。”
“巧。”沈月華淡淡地迴應了一聲,看向袁族的眼神多了一絲探究。
該死!呂榮軒心道,被她撞破,袁府和黎王之間隱秘已久的的“交情”怕是要大白於天下了!袁族此刻還沒想到這裡的彎彎繞繞,見呂榮軒與沈月華相識的樣子,不好駁了國舅爺?shù)拿孀樱溃骸吧蛴t(yī)特意前來觀禮,真是蓬蓽生輝。”
“袁大人過謙了。”沈月華徑直走向呂榮軒,嘴角含笑,眼眸冰冷,“上次一別後,我還以爲呂國舅會來沈府問個究竟,原來呂國舅這般能沉得住氣。”
她指的是呂榮軒體內的毒蠱,如果沒記錯的話,前幾日她還特意催動了一次。
呂榮軒下意識地摁了一下腹部,那種幾乎要撕裂的疼痛感簡直猶如落進煉獄。他也想去沈府,但黎王這邊勢頭正盛,即使皇后真的給他下了毒,他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既然呂國舅都不在意,下官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最差不過是鳥盡弓藏罷了。”
呂榮軒心中“咯噔”一下,瞳孔急劇收縮:沒有理由!皇后沒有理由針對他,難道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所不知道的?
下了這一劑猛藥,應該無差了吧。
沈月華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在場諸人聽得是雲(yún)裡霧裡,只覺得沈月華話裡有話,呂榮軒神色有異。但袁族到底是家主,自然是要穩(wěn)住場面的,他咳了兩聲道:“剛纔管家說,沈御醫(yī)是來給拙荊請脈的?真是承蒙太子妃娘娘的惦記。”
袁夫人立刻道:“我這胸口堵得慌,勞煩沈御醫(yī)了。”說著居然想立刻退下去,這是怕人多礙事,還是心神難安?
“不急。”沈月華就這旁邊的圈椅落座,“既然趕上貴府大喜,自然要討一杯喜酒喝。”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誰還能聽不出來?包括沈月華在內的三個人,絕對是衝著婚事而來,而且來者不善!袁族當即就變了臉:“雖說沈御醫(yī)在陛下跟前能說得上話,但本官乃朝廷一品大員!還請沈御醫(yī)和餘大人切莫忘了身份!”
“這我就不懂了。”沈
月華淡淡地掃了眼有些氣急敗壞的袁族,“難道袁大人府裡辦的不是喜事,而是要見不得人的腌臢事嗎?”
“沈御醫(yī)說話請注意分寸!”
沈月華笑了笑:“袁大人說話更得合乎邏輯纔是。”
針鋒相對,竟是一步都不想讓。究竟是誰給了沈月華這麼大的膽子?袁族心裡有些犯突突,看來傳言這沈月華敢與皇后相爭許是實情。怎麼辦?袁族把哀求的視線投向呂榮軒,當初非得請國舅爺壓場,也是爲了以防萬一。
但可惜,沈月華早已經(jīng)料到了他的心思,剛一進門就擾亂了呂榮軒的心神。
現(xiàn)在的國舅爺怕是沒功夫再管小小袁府的嫁娶事宜了,他蹙眉深思,沒有當即離開也是強壓住忐忑的。袁族見呂榮軒沒有反應,忍了忍道:“吉時不能耽擱,還是先拜堂吧。”
喜娘和押著鬱秀的婆子們面面相覷,愣在當場,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xù)。
“都聾了嗎?!”袁族憋了一肚子氣,沖喜娘她們吼道。
沈月華靜靜地坐著,宜婷有些急,剛想開口,卻被沈月華搖頭阻止。不是強行打斷的最佳契機,捉賊也要拿贓,更何況鬱秀好好兒地活著,頂多算是成了望門寡,論理她們站不住腳,除非……
餘光濟趁這段時間已經(jīng)調整好了狀態(tài),他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庶吉士,但卓然的氣度也讓人難以小覷。視線從鬱秀身上挪開,他裝作無意地問:“新娘被綁成這樣,是怕她跑嗎?”
“什麼話!”袁族沒好氣地道,“近日怪事頗多,這是尹道長的仙法,保平安的。”
沈月華做出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早就聽聞鬱大小姐德行好,縱使受些苦楚還是如約嫁了過來,過幾年,定要請奏立一個貞節(jié)牌坊,袁大人好福氣。”
好話誰都愛聽,袁族道:“那是自然。”
等的就是這句話。餘光濟的語氣陡然變冷:“袁大人雖然貴爲左都督,但也不能如此欺瞞世人,這位姑娘分明是鬱九小姐!”
袁族這才反應過來入了套,立刻反駁:“餘大人認錯人了!”
“認沒認錯,問問不就清楚了?”沈月華的聲音漸漸變得嚴厲,“袁大人,訂了親卻胡亂換人,這可是欺君!”
“什,什麼欺君,沈御醫(yī)不要亂講!”
沈月華冷笑一聲:“袁大人以婚嫁之由請假,如今新娘變作他人,不是欺君是什麼?”
袁族額角冷汗直冒,沒想到被一個女子用言語逼到這種境地。大陳早朝請假事宜得留檔,越詳細越好,如果從這一層上面來看,此時確實可大可小。
“煩不煩?當事人就在,直接問!”宜婷耐不住性子,直接衝上去把兩個婆子掀翻在地,一把拽斷碗口粗的麻繩,又將鬱秀口中的布塊取下,“說!你是鬱大小姐還是九小姐?”
鬱秀站立不穩(wěn),宜婷連忙扶住,語氣稍微緩和了些:“告訴我們你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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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脫口而出的話,此刻卻卡在鬱秀的嗓子眼兒,彷彿是很難吐出。
她深深地凝視著餘光濟,分明二人相距不遠,此刻卻彷彿隔著一整條銀河。她清亮的眼眸裡盛滿濃稠的無奈和眷戀,死死地咬住下脣,猶豫,徘徊和難以割捨。
“阿秀,阿秀……”餘光濟低聲呢喃,眼睛發(fā)亮,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我……”
“鬱小姐!”沈月華突然開口,打斷鬱秀幾經(jīng)艱難才擠出的話。她盯著鬱秀,一字一頓地道:“能把握的應該緊抓在手心,虛無的承諾,一文不值。如果她還在,想想她會讓你怎麼選?”
宜婷不解地眨了眨眼,想問,但還是忍住了。
鬱秀被沈月華的話一震,搭在宜婷胳膊上的手陡然用力,像是在經(jīng)歷巨大的煎熬。餘光濟投在她身上的視線是那樣的溫暖,他一直在爲二人的未來而努力,她又豈能在關鍵時刻棄他於不顧?
喃喃自語,也只有她和宜婷兩個人能聽清——
“孃親,我一定會去找你,等我。”
宜婷也是聰明的,聽到這句話,不由地看向沈月華。
原來沈月華在鬱秀的遲疑間已經(jīng)想明白,保險起見,鬱大人很有可能要挾了鬱秀,能有要挾價值的,自然是她那十幾年前被髮賣了的親孃。十幾年,女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鬱大人也不可能有先見之明,時時刻刻監(jiān)督她,難道鬱秀方纔竟然想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嗎?
爲鬱秀的心軟恨鐵不成鋼之際,宜婷也驚訝於沈月華的心思敏捷。
怎樣的聰慧,才能在疏忽間讀懂別人的內心?
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宜婷郡主心裡泛起少有的敬佩。
袁族見她猶豫,想到鬱大人之前拍胸脯的保證,懸著的心慢慢歸位:不過是個蠢笨的丫頭,怎麼敢破壞他的計劃?
“我是鬱府的九小姐,庶女,絕不可能與袁府結親,還請各位貴人詳查!”她鬆開抓著宜婷的手,緩緩地跪下,斬釘截鐵地敘述事實。
袁族呆住。
“這丫頭瘋了!”袁夫人尖聲叫道,“近日府內有髒東西,怕是附上了這丫頭的身!”
不愧是袁府的當家主母,混淆視聽的能力可見一斑。
袁夫人的目光立刻鎖定到尹道長身上:“道長你快施法,可不能讓這等贓物污了我兒媳的身子!”竟然還能表現(xiàn)出拳拳的愛子之心。
尹道長見氣氛膠著,留了個心眼兒:“時辰未到,貧道天眼未開。”
說罷便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任袁夫人怎麼催促都不說話。
“袁夫人不急。”沈月華緩緩地站起,“本官被陛下封爲御醫(yī),這人瘋沒瘋,還是能看出來些許的。”她見袁夫人彷彿還想說什麼,接下來一句話便斷了她的後路,“太子殿下如今病情好轉,太子妃寬了心,這纔跟本官提起了袁夫人的哮癥,放心,本官這裡有些緩解哮癥的法子,尚可一試。”
袁夫人的紅脣張張合合,反覆了好久,沒再敢提出異議。
雖然大陳太子的地位有可能不保,但他一日是太子,臣子們就一日要尊他。
診脈只是過場,結果誰都清楚。
袁族看著袁鑫的牌位,牙關緊咬。他唯一的嫡子慘死,如今卻連娶親都要被人多加阻撓,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是行伍出身,斬殺過不少敵軍悍匪,一股熱血衝進腦子裡,天王老子都不怕了!
“拜——堂!”
在場的人皆是錯愕,連沈月華都沒有料到袁族會有這種反應。
管家早就收到了袁族的眼神示意,橫了一顆心,召集家丁,不論如何也要讓這門親事板上釘釘!左都督府的家丁,當初挑選時也盡是挑的體格健壯會拳腳的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