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和離吧
沐景早已在驚魂中失去了力氣,此時只能努力抓著車廂壁不讓自己被甩出,然而馬車一直向前沖,不知下一刻又會撞在什么地方,又不知終點會是哪里。
她倉皇無措地大喊:“救命-”
“怎么回事?”
一輛桐油漆寬敞卻素凈的馬車也立刻朝邊靠,里面傳出主人稍帶蒼老的聲音。
車外人回道:“老夫人,路上有輛沒車夫的馬車沖過來了,你小心些。”
里面人往車門的鏤空處看了看,只見前面一輛馬上正飛速沖過來,那馬車車簾被揚得飄起,里面竟像是有人,再近些,便能清晰地聽見救命聲。
“阿四,快,快去讓那車停住,里面有人!”
“老夫人,那馬似乎瘋了,要停車恐怕只能把馬殺了。”外面車夫提醒道。
“殺又如何,人命關天!”
接下命令,馬車旁一個騎著馬的壯漢立刻拔了腰上大刀策馬往前,迎面沖上那直奔過來的馬車,在將與瘋跑的馬擦肩而過時人突然側翻,幾乎以一條腿倒掛在馬背上,驚得路旁躲著的人又是一陣驚呼,有膽小的幾乎捂了眼睛。沒想到下一刻,那側掛在馬上的人沒有墜地,而是執了手中大刀猛地朝身旁身腿砍去,只聽一陣長嘶,瘋跑的馬單跪在了地上,馬車車轅重重砸在地上,里面女子半個身子都滾出車廂來,驚險地抓在了車轅上。uq63。
那砍斷馬腿的壯漢早已直起身子叫停了馬,執著韁繩掉轉馬頭,手上的大刀還滴著血。
立刻就有小孩嚇得哭了起來,哪怕是大人也嚇得往后縮,看著那壯漢臉上的疤痕與嚇人的臉色只覺得他不是砍了馬腿,而是砍了人頭。
遠處有名丫環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到馬車旁扶女子起身。
“夫人還好嗎,可有傷著?”
沐景臉色蒼白,喘了幾口氣,朝她搖頭:“多謝女娘子,我沒事。”
丫環回道:“夫人,那砍斷馬腿的是我家家丁,我家老夫人說夫人回家后就將這馬的價錢報與我家,我家自會讓人還上錢財,我家是……”
“娘子說笑了,要不是你們砍了馬,我只怕命都沒了。你們老夫人就在這兒么?可否讓我向她親自道謝?”沐景漸漸恢復神智,腦中清醒了過來打斷她。
丫環回道:“道謝倒不用了,夫人臉上有青紫,應是磕碰了的,還是快點回家去吧。”
沐景看看自己身上滾下車時劃破的褙子,知道自己此時狼狽,便不再堅持道:“那多謝女娘子與你家老夫人了,我是靖王府趙九郎的娘子沐氏,敢問你家老夫人家在何處,改日我與夫君親往道謝。”
丫環一愣,睜大眼睛看著她道:“靖王府……”
沐景點頭,正是,“如今我與夫君都不在靖王府,在馬行街北的趙宅。”
丫環又愣了好一會兒才擠出笑容道:“原來是趙家九娘子……道謝就不用了,老夫人說了不過是舉手之勞,夫人快回去吧。”說著就轉身往回走。
“欸-”沐景想叫她,卻發覺她腳步邁得極快,直往不遠處一輛馬車而去,而那馬車旁一名騎馬的大漢正用袖口擦著大刀上的血,雖是之前沒看清,但她猜測那正是救她的那位,所以一下子就斷定那救了自己性命還要賠馬錢的老夫人就在馬車內。
沐景想馬上上前去向那老夫人道謝,才邁出一步,頭上的發髻便一下子掉了下來,更是有釵子順著頭發滑下“叮”地掉在了地上。
這是大街之上,尚有許多人在旁邊站著,沐景只快速抬眼往兩旁瞟了一下就立刻低了頭去,彎腰撿起頭釵,伸手捏住自己披散的頭發不知如何是好。
剛剛那丫環與車中人說了些什么后又走了回來,站在沐景面前道:“趙娘子,我家老夫人說你身旁無丫環下人,身上應是也無銀錢,總不能如此回家去,有心在那客棧里開個房間讓你整理整理,你愿意么?”她說完,指向她家那輛馬車旁邊的一家客棧。
如此,實在是再好不過。沐景心想剛才那老夫人不知自己是誰就出手相救了的,應不會有什么事,且自己也是無法,便點頭道:“多謝了,我現在這般模樣,自是愿意。”
丫環一笑,領了她往那客棧而去。
經過馬車時沐景側頭看去,那是輛樸實無華的馬車,甚至比不上她自己的富麗,但看著卻結實也寬敞,且拉車的馬也壯碩,又想車中主人能隨隨便便就承諾還一匹馬,應該不是貧窮人家,既不是貧窮人家,出行卻還這樣樸實,倒讓人起敬。
那馬車前面是裝了門的,此時門關著,又加了道布簾,她只能隱約看出里面坐著人,卻并不能看清模樣,有心去說兩句話,但丫環不停步,她也就沒說什么,想著等整理好了再說不遲。
進了客棧,那領著她的丫環先替她梳了頭,頭正梳好,外面就又有丫環過來,手上拿著件新褙子,朝她說道:“趙娘子,這是在近處衣鋪里買的,不算貴重,但顏色與娘子身上的還算搭,娘子便將就著穿一穿。”
沐景再次感謝,只覺得這神秘的老夫人做到一步似乎有些異常了,便問道:“不知我可否見見你家老夫人?”
丫環點頭:“老夫人也是要見娘子,等娘子整理好了老夫人便過來。”
這時,沐景已以猜出這老夫人的態度似乎與剛才不同了。
剛才她們似乎只是隨后救她,甚至連家門也不愿報,而此時卻是周到細致,態度還大為改觀竟要主動見她。
一切,似乎就是因她說了身份后發生改變的。她這趙九郎娘子的身份又出了什么問題嗎?
她的疑惑,只能由將見面的老夫人解開。
換好衣服后沐景房間門便打開了,一位身形結實,臉上卻極憔悴的老夫人在丫環攙扶下走了進來,站在了門口。
沐景立刻走過去,在她身前萬福道:“多謝老夫人救命之恩。”
好這我了。老夫人細細看著她,然后回道:“娘子多禮了,全靠我家阿四,要不是他有這本事,我就是想幫也無能為力。”
沐景抬頭看向老夫人身后一名大漢,頭發就那樣隨手綁著,臉上一道猙獰無比正好避了眼睛從額角斜下的疤痕,這樣的疤痕放在任何人臉上都是嚇人的,偏偏他還是一張極剛硬的臉,眼神又是漠然無情,配上那腰圓膀粗的身材,那腰上佩著的大刀,看上去比那一回她碰上的劫匪都可怕了好幾倍。
面對這樣一個人沐景是有些心底害怕的,可他親手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他那副身手,那把大刀,自己不知要撞到哪里慘死,沐景走到他面前,與對老夫人一般低頭行禮道:“多謝這位壯士救命之恩,壯士日后若有所求,只要奴家能做到,必定相助。”
那大漢不曾回話,她便自己直起身來,抬頭看了大漢一眼,這才又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嘆氣道:“你果真是不錯的,行事端莊穩重,還有幾分膽色。”
沐景笑了笑,“老夫人謬贊。”
“他是啞巴,能聽見話,卻是不能回你,你先過來坐下吧。”老夫人說著,往后擺了擺手,自己就在房中桌旁坐了下來。
看見她擺手,夫人身邊人全退了下去,包括那大漢,包括扶她進來的丫環,只剩了最初去馬車旁與沐景說話的那一個。
當是有話要說吧。這房間十分普通,里面不過一張桌子一扇屏風,沐景過來,坐在了老夫人對面。
老夫人問道:“你說,你是靖王府趙子昀的娘子?”
她能說出趙曄的字,證明果然是認識的,沐景不知她到底有何事,點頭道:“正是。”
“你應很想知道我是誰吧,你也猜不到我是誰。”老夫人抬頭看著她,緩緩開口道:“我是四郎的祖母,夫家姓英。”
英……四郎!
沐景陡然一驚。
面前坐的,竟是英霽的祖母,那個……英家的當家人,那個在英霽去汾州時替他在京中訂了親的祖母……
她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被這位英老夫人而救,會單獨與她在客棧中見面。
“英……老夫人……”沐景有些僵硬地問候,腦中涌起的全是英霽在心里留下的點點滴滴。
英老夫人緩緩說道:“剛聽到你,是四郎回來說他要娶妻,是汾州的女子。我想一個出身在小商人家里的女子,不說家世出身,就是她自己大半是有許多地方與英家不適應的,很可能是生得貌美,四郎年輕而一時迷戀,可是我又知道,我這孫兒不是那樣只貪戀女子美色的……我有些好奇你是個什么樣的女子,但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多的心思才考慮這些,因為與吳家的親事已議定,此事容不得四郎,也容不得我。
后來一向乖巧的四郎竟以長跪不起、不吃不喝來逼我,我就恨上了你,再然后我病了,病也有些重,我也有意裝得更重,四郎便不再鬧了,我又看著他沉默寡言日漸憔悴完全變了個人的樣子而忍不住心疼,又總想起你,最后決定妥協,和他說不如就允你來家中為妾。我想以你的出身就算是為妾也是我們屈就了的,可四郎卻說你不會同意,這樣不過是侮辱你,反會讓你恨他。
再聽說你,卻是子昀發了喜帖到家中。那時我才知道為什么子昀突然與四郎關系淡薄了,原來是因為一個女子。我又更奇怪,是什么樣女子,竟讓子昀與四郎同時看上?喜帖到來后,四郎的狀況越來越不好,我只是擔心,卻從沒想到他竟然突然跑去了汾州。我以為我為難的只是如何勸他,如何隱瞞消息,如何應付吳家,卻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如何將他治好。”
沐景早已垂淚,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夫人,他現在怎么樣了?”
英老夫人看向她,眼中也有些濕潤,卻終究是年邁禁得住一些,并沒有流下淚來,“你能如此,證明你心里也是有他的,他一番癡心并不是空付,雖是不該,可我心里也好受些……他是我最心疼的孫兒,我見不得他如此受苦……”
沐景咬唇,拿了手帕擦去眼淚。
老夫人很快就恢復正常,又說道:“會來見你,是因為聽說馬車中的女子就是你,而不瞞你說,我是有事相求才見你的。”
“老夫人有事但說無妨。”沐景連忙道。
聽她說話,老夫人輕聲嘆氣,“你無須對我太過恭敬,我提的要求不一定是你能接受的……我……”她看向沐景,說道:“我想你去看看他。”
這也是沐景一直所想的,可卻從來不敢真正去直視這想法,因為根本就不可能,如今被英老夫人提出來,她有些吃驚,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想,可并不能。
英老夫人說道:“我知道這要求無禮,從四郎回來我便想過,卻從來沒有找你提出來。你現在已為人婦,自然是守住現在的日子要緊。但……但此時此刻,我也是無能為力。今日出來,是為去求城郊一位從早年做過御醫的年邁大夫去看看四郎,然而那大夫聽了四郎的情況卻拒絕了,說是四郎心病不好,他醫術再高也無能為力……”
“心病?他有什么心病?”沐景立刻問。她心里想起趙曄去了英家之人帶回的答案,不是說英霽的腿多半能治好么?為什么現在聽英老夫人的話卻還是十分嚴重?
英老夫人說道:“你應知道,吳家已來退親了,他也因擅離職守而差點被樞密院除名,后來因看在他傷重的情況下才容許押后處置。他腿傷得嚴重,又是極有可能不治,再加上……”英老夫人看向她道:“他已知道你早與子昀成親,可以說,現在他的未來是沒有半點希望的,大夫說的心病便是如此,他不怎么吃藥,也不怎么吃飯,對于大夫的問話與交待都沒有回應,這樣的情況下莫說是腿傷恢復如初,我甚至派了人日夜看守,只怕他有輕生的想法。這樣的心病,我不知道要如何治,只是想起了你。”
----
親們,四千哦,我的債還只剩一千了,雖然我今天還有一更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