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但是族長沒說。”
“哦,那就散了吧。”獵黑摸了摸下巴,點頭說。
“散了?沒事了?”問完之后,茅收自己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他這不是自己找事嗎。
“你還有事?”
“沒事!沒事!”茅收趕緊擺手,等到出來時候,看見茅巫,立刻傻笑著湊了過去抱著人回家了,可進了家門,茅收又覺得不對勁,坐在獸皮上扭來扭去,各種別扭。
“怎么了?”
“覺得少了點什么。”
“不是少了點什么,你是覺得大巫失蹤,大家都跟沒事一樣,太怪了吧?”
“對!”茅收眼睛立刻就亮了,“是挺怪的,大巫失蹤了,我為什么一點都不擔(dān)心大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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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收不認(rèn)為自己是冷酷無情的那種,他們和白銳、獵星的關(guān)系都不錯。尤其茅收很清楚,現(xiàn)在他們能過上這種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日子,那完全是因為白銳,一旦白銳死亡,那么一切都會崩潰。
所以無論怎么樣他都該擔(dān)心啊,現(xiàn)在這樣不正常啊。
“因為你認(rèn)為大巫就算是失蹤,也只是暫時的而已。”茅巫解答了茅收的疑惑。
“對!沒錯!”
不擔(dān)心,不是沒心沒肺,是因為所有人都認(rèn)為沒必要擔(dān)心。失蹤?有膽子劫持大巫的人,是自己找死。要不了多久,大巫就會自己回來了吧?
茅巫笑了笑:“我也這么認(rèn)為。”他不認(rèn)為情況像茅收想的那么輕松,真沒什么大巫都不會被抓走,對方顯然夠強悍,族長什么都不說,大概也是不愿意讓茅城人因為驚慌出亂子。但是,他和茅收一樣確定,大巫必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那么,那天在地底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獵星和白銳是分兩個洞口被拖下來的,獵星腿上橫梗著的那根斷矛在拖拽中再次折斷,v形的斷口,把他的大腿又頂出來了一個洞,唯一慶幸的大概就是折斷的不是朝著骨頭的方向,否則他的腿大概中途就要被拽斷了。不過疼痛和大量失血,還是讓獵星有那么一陣失去了意識。
因為一陣劇痛,獵星睜開眼,只是四周黑暗一片,一點光亮都沒有,可是獵星卻很安心。因為他的腿再沒有那種疼痛感了,反而刺癢難忍。那種刺癢感他很熟悉,是傷口快速愈合時帶來的不適感。
“獵星!獵星!”那是白銳的聲音,焦急又擔(dān)憂。
“沒事,我沒……”獵星想抬頭,結(jié)果砰一聲,腦袋就撞在了石壁上。人起身或抬頭時用的力道看似不大,真撞上什么地方,那可是真疼。
尤其獵星撞到的那塊地方還有點鋒銳的突起,這一下子不但讓獵星暈乎了半天,還讓他的腦袋破了個口子。他看是看不見,血順著眼皮流下來的感覺卻是清清楚楚的。
那邊白銳直接把獵星拽過去了,他那里的空間更大一點,因為顯然他是坐著的。白銳把獵星摟在懷里,是用蠱霧治愈他臉上和額頭上的在戰(zhàn)斗和剛剛撞擊中弄出來的傷痕,也是在親吻他。
“怎么這么不小心?”其實現(xiàn)在白銳全身都能散逸蠱霧,用手摸就可以了,可對獵星,他獨愛用自己的唇。
“我沒事。”
“那就……獵星!快走!拽著金角!”突然白銳把獵星一推,獵星從他腿上滾下來,正好趴在了金角的背上。同時黑暗中響起了轟隆隆巖洞崩塌聲,可還是太暗,他什么都看不見。知道在這里自己只是個累贅,獵星抿著嘴唇,抱住金角讓它把自己拽出去。大概是金角跑得太急,出去的路上獵星又碰到了頭,再次暈了過去。
這次清醒,就已經(jīng)是在營地里了。但是只有他,有金角銀角,卻沒有白銳。
獵星讓人帶自己去了發(fā)現(xiàn)他的那個地洞邊,他系著繩子舉著火把下到里邊,可是發(fā)現(xiàn)下了一半就下不去了,因為里邊已經(jīng)完全塌了。
之后他知道了申尤人的事情,知道了他們?yōu)榘卒J而來,知道了白祖。獵星帶著人,壓著梭岡來到了白祖所在的山谷,但是……
沒有,空無一人。
獵星看著那間小石屋,只覺得心里一陣涼。
“別找了,他已經(jīng)成為白祖的食料了。”梭岡嘿嘿的笑著,現(xiàn)在的他早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初的風(fēng)光,他失去了一條手臂和一只眼睛,渾身都是泥漿和血霧,惡臭的味道讓蒼蠅圍著他不停的旋轉(zhuǎn)。梭岡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但是看見眼前的情況,確定白銳也已經(jīng)死了,只讓他覺得無比的快意。
“不,他沒事。”獵星篤定的說,不只是處于感情上的,還有金角銀角,它們的表現(xiàn)很安定。白銳跟他說過,他的命是和蠱蟲的命,尤其是和這些王蟲的命聯(lián)系在一塊的。一個活,就都活,一個死就都死。
“呵。”梭岡扯動嘴角,嘲笑著獵星的不愿接受現(xiàn)實。
“割掉他的舌頭,燒死。”
白銳總覺得獵星心軟,可只有面對他的時候,獵星才是那個心軟的人。
梭岡的嘴巴被捏開,上一個對他這么做的人還是角昆,那時候這還行為在強迫了他的同時,又充滿了忄青色味道。現(xiàn)在,這卻只是單純的刑罰。他的舌頭被手指捏住扯了出來,用一把骨刀一點一點的割掉,接著隨便給他抹了點止血用的東西。
在被駕上柴堆的時候,梭岡沒有反抗,他只是一邊噴血一邊大笑。他以為自己怕死,可是在他的生命即將用這種很痛苦的方式作為結(jié)尾的時候,他反而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意。
——總算,不需要繼續(xù)掙扎著活下去了……
白龍和小青沒有回來,坦克它們也都消失了,只有金角銀角依舊留在這里,履行著白銳保護獵星的任務(wù)。
再等等。獵星對自己說,只要情況再稍微安穩(wěn)一些,只要榛子再恢復(fù)一些,他就讓金角銀角帶著,去找白銳。
與此同時,白銳正處于一種動彈不得的狀態(tài)中,他……被一只蟲子吞了,而且已經(jīng)吞了有幾天了。
他當(dāng)時剛治好獵星,當(dāng)然,他自己的傷也已經(jīng)愈合了。他一直捂著肚子上的矛頭,就是為了不讓那東西因為傷口的愈合掉出來。
結(jié)果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巨型肉蟲,看外形很像是蜜蜂的幼蟲,但個頭至少大了幾百倍,而且那東西的皮膚看起來晶瑩剔透,好像很好欺負,隨便用指甲就能劃破,實際上它的皮極其堅韌,又力大無比。隨便扭動身軀就能撞破巖石,白龍和小青的毒牙都無法刺破它的皮,金角和銀角被它碾過的地方,堅硬的甲殼都凹了下去。
那里還是白銳難以施展的地下,祭舞根本跳不了,閃轉(zhuǎn)騰挪也沒地方。白蟲子看起來癡肥,實際上行動快速敏捷。白銳只來得及把獵星送走,堆放著就撞開了白龍和小青,把他一口吞下去了!
_(:3ゝ∠)_他也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太順了,萬幸這東西是生吞的,嚼都沒嚼。
昆蟲都是沒有胃的,它們是直腸子,一根腸子通到底。只是有一部分的腸道有著碾磨食物的作用。白銳一開始還擔(dān)心自己被碾碎了,可是很快他發(fā)現(xiàn),這個蟲子是有胃的,它的胃不像是蟲子,倒像是蛇——整個胃的形狀細長,胃壁緊縮,讓白銳連動動手指都有些困難,還有高腐蝕的消化液不斷從胃壁上滲透出來。
但白銳的身上卻一直是干燥的,甚至銀飾和遮跟沒遮差不多的衣裳,也依舊燦亮如新。
白銳緊閉著眼睛,他剛掉下來的時候,這里的那股子酸味就嗆得他直流眼淚,為了保護脆弱的玻璃體,白銳只能這樣。
同時他正在不斷的運功中,一開始只是為了在這種沒有氧氣的地方將消耗降低到最低,很快白銳發(fā)現(xiàn)蠱霧和胃液竟然能夠彼此中和。白銳靠著蠱霧才能保持身體的干爽,甚至隨著蠱霧越來越濃,整個胃部都漸漸變得干燥。
當(dāng)胃壁越來越干燥,收縮也越來越激烈,那勁頭仿佛要把白銳擠壓成兩段。但白銳看似不甚強壯的身體,卻一直完好無損。
有沙子和石頭開始掉進胃里,小的有半粒米大的有拳頭大,砸在白銳的腳和腿上還真有點刺痛。接著,這些東西擴散到整個胃部,隨著胃壁的收縮,它們在白銳的身上碾過,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一道道細小的傷口。
就算白銳的愈合速度極快,反復(fù)不停的被碾磨,也讓他很快變成了一個血人。可蟲子也并不好受,因為這并沒能制止白銳運功,接觸到白銳身體的胃壁,不只是干燥,甚至開始縮水,有些區(qū)域出現(xiàn)了焦黑。
當(dāng)那些焦黑的胃壁裹著砂石碾磨白銳的時候,胃壁就再沒有之前那么堅韌了,砂石割傷了白銳的同時,也陷入了胃壁中,蟲子終于也流出了血。蟲子的胃液與蠱霧中和,但是當(dāng)蠱霧碰到蟲血時,卻反而得到了壯大,反而也從壯大的蠱霧中得到了補充。
隨著焦黑的范圍越來越大,出血的部分越來越多,蟲子不得不停止進食砂石。
白銳在蟲子的胃里剛剛安靜了一會,突然它的胃袋又是一次激烈的蠕動,甚至讓這個狹小的胃部空間里再次濕潤了起來,只是這次濕潤是因為幾塊撕裂嚴(yán)重的胃壁開始大量出血。
這家伙拼了命又要吞進來什么東西?白銳是頭上腳下被吞進來的,所以現(xiàn)在他反而是頭下腳上。看不見胃部的進口是什么狀態(tài)的,知道他聽見了一聲悶哼,人的悶哼。
白銳心里一緊,讓這只巨蟲費大力氣吞進來的第二個人,是難友嗎?
被吞進來的人,是碧桃絲……
這只白蟲,不用問正是白祖。
“你是白巫吧?白巫……”碧桃絲蹲在胃袋的入口處,說話的時候有點喘。這時候白祖的胃部收縮整個停了下來,不至于把碧桃絲碾碎。
“……”對方認(rèn)識白銳,可白銳根本看不見她,從聲音里更難認(rèn)出來對方。
“我真蠢,答案是明擺著的,我為什么要問呢?我一直都是蠢貨。”碧桃絲突然哭泣了起來,讓白銳莫名其妙的,“白巫,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請你記清楚,如果你能從這里活著出去的話,請告訴我蓉部落的族人,我很抱歉。”
“你是蓉部落的大巫,碧桃絲?”白銳試探的問著。
“不是大巫,是罪人。”碧桃絲苦澀的說著,“很久之前,久到那時候我們還是樹梢部落的一份子,蓉部落還沒有存在的時候,我認(rèn)識了長枝部落的巫諾維卡。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幾百歲了,可是看起來還是個少年人。我們這些侍奉母樹的巫,確實能夠從母樹那里得到一些恩惠,衰老得更緩慢,活得更長久,可那也是有一個限度的。我知道諾維卡的狀況是不正常的,我的老師,樹梢部落的大巫蘇珊娜也跟我說,那樣的諾維卡已經(jīng)不是一個木族的巫了,對方走上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
白銳聽到一聲碧桃絲的輕笑,充滿了嘲諷的意味,不知道是對誰的。
“我當(dāng)時,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對老師的話不以為意。我沒看到錯誤,我只看到了強大,并因那扭曲的強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蓋住了自己的耳朵。我接受了諾維卡的‘幫助’,接受了一只蟲,成為了一個蟲巫。可實際上,我們只是成為了一群蟲子的養(yǎng)分而已。把你和我吞下來的這個人,是來自申尤部落的白祖,在那個部落里還有其它四個被稱為祖的存在。聽說他們已經(jīng)活了幾千,上萬年了。他們都面臨著一次蛻變,聽說成功了就能稱為神。”
又是一聲嘲諷的笑,碧桃絲說話間的喘息更嚴(yán)重了。
“所以他們在拼命的吃東西,白祖本來想活捉你,先從你那里得到你奇異力量的秘密,在吃掉你。不過他等不及了,你也看到了,他已經(jīng)徹徹底底不是一個人了。就算蛻變了,又會變成什么呢?一只巨大的蛾子嗎?!哈哈哈哈!”
“你們是怎么成為蟲巫的?”在碧桃絲歇斯底里笑著的時候,白銳問。
“一只稱之為巫蟲的母蟲,長得像是水蛭,割開背脊的肉,讓它吸附到脊椎上,慢慢的就能操控和生產(chǎn)巫蟲。白巫,我要死了,請……好好照顧……蓉部落的……”
聲音越來越低,白銳感覺有什么東西掉在了自己的腳上,黏糊糊的。他看不見,但也知道那大概就是融化的碧桃絲。周圍的環(huán)境表面上干燥,實際上蒸發(fā)的胃液以及白銳的蠱霧充滿了整個胃袋,不過是看不出來而已。如果碧桃絲不是什么蟲巫,她進來的瞬間就已經(jīng)死亡了。
白祖吞碧桃絲進來,八成是想讓她殺掉白銳,可能還承諾了,她殺掉白銳之后把她送出去,再給她些好處之類的。不過,碧桃絲也看明白了,以白祖的貪婪,不可能放把進了肚子的食物再吐出去的。不管殺沒殺白銳,她都只有死在白祖的胃里一條路,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為這個貪婪癡肥的胖子拼命呢?
她最后終于想明白了,想起來了她的族人了,可是白銳一點都沒為她的死亡可惜。自己送命的時候才知道錯,活著的時候她每一次選擇也沒人逼著她,歸根到底,她依舊是哪個自私自利,用蟲子意圖吞噬全族生命的貪婪者。她和白祖的區(qū)別,只是出生日期相隔了幾千甚至上萬年而已。
白銳更努力的為自己的生命掙扎,因為蠱霧的侵蝕而變黑的胃壁范圍越來越大,撕裂的胃壁流出鮮紅的血,很快撕裂的部分也變得發(fā)黑,傷口也越來越深。
白祖開始翻騰了起來,白銳也在它的肚子里天旋地轉(zhuǎn)的,不過……身為一個能在半空中各種花樣轉(zhuǎn)圈的毒哥,這種旋轉(zhuǎn)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剛進來的時候,這個胃袋對他來說是個危險的碾磨廠,現(xiàn)在這個到處都是血洞的地方,反而是白銳力量在增長的最佳練功地點,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到能夠讓五毒心經(jīng)的內(nèi)力飛速增長的外物呢。
現(xiàn)在白銳整個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倒是仿佛又一次被包裹進了紫色的繭里,不過那繭子實際上只是過分濃郁的蠱霧。
驀地,白銳睜開了眼睛,全心沉入修煉,處于類似冬眠閉氣狀態(tài)的肺也猛地收縮,他吸進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這只白祖化成的巨大蟲子,已經(jīng)在白銳全心修煉的時候,被蠱霧噬穿了一個洞,現(xiàn)在白銳不止能從那個洞口里呼吸進清新的空氣,還能看見蔚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