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解決近年來大學畢業生就業難的問題,今天在畢業典禮上我們特意請來了我市青年企業家,他們除了在自己的領域做得極為出色外,還一直關注剛剛離開大學要注入企業的新青年們。”校長頂著沒剩幾根的頭發,繪聲繪色的在主席臺前講著,說到左晟給學校捐了五百萬的學生創業孵化基金時,隔著眼鏡都能看到他眼里閃著光。
“下面有請青年企業家代表左晟給我們講幾句。”
校長繼續慷慨激昂,一只手對著左晟做出邀請的姿勢。
因為他和程彥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坐在主席臺上時自然引起了很多學生的注意,一直討論著學校里什么時候有這樣的老師在。現在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大家一改剛剛死氣沉沉的氣氛,鼓掌的聲音格外響亮。
左晟嘴角一勾,順著校長的手勢站了起來,倒是也不推辭,直接走到演講臺邊。
還沒等他發言,學生的氣氛已然熱烈起來。
程彥睜大了眼睛,今天這閻王的心情倒是不錯,還有耐心去做演講這種事,嘖嘖,物極必反,其中有詐。
被他支配慣了的程大少都已經嚇怕了。
付西西聽著左晟的演講,倒是一臉花癡的樣子,“哎哎,茶茶,你發現沒,他一直都在看向我們這邊耶!”
正低頭玩手機的周茶敷衍道,“恭喜你,被青年企業家看上了。”
付西西笑著搡她,“你個信口雌黃的。”
她們幾人聊得倒是開心,岑柒卻完全沒有心情,左晟的發言剪短扼要,但是內容卻沒法不讓岑柒多想。
比如什么最珍貴的品格便是敢做敢為,或者進入企業一定要用于承擔責任等等。
“茶茶,給你說件事。”岑柒心里的小人氣得一股一股的,她明明好言好語的留了聯系方式,并且表明自己愿意協商賠償,沒想到這兩個歹人卻直接跑到學校來。那天車禍的時候耍無賴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要惡人先告狀。
岑柒沒了法子,只能和周茶攤牌。
周茶皺著眉頭,周家為了自家企業的發展,以她的婚姻為籌碼,想換取能夠幫扶周家的合作伙伴。周父在兩年前就開始為她尋覓合適的人選,哦,對了,說是為她尋覓并不恰當,為的應該是周家。
她看著手機上母親發給她的信息,搖頭冷笑,眼底卻藏著一抹苦澀。
周家終于確定了她的聯姻人選,是臨城程家的大公子。
程家對她還算滿意,說等到她畢業后兩人可以先訂婚。
對于程家,周茶略有耳聞,而有關于程家大公子的消息,周茶聽得就多了。雖然不知道真人的廬山真面目,但是程家大公子是個花心大蘿卜,關于他的評論在圈子里傳的很廣,不過都是些惡評罷了。
周茶滿臉冷漠,周家為了利益,把自己推向這樣的火坑也在所不惜。
岑柒見周茶沒理她,一直低頭看著手機,她又低低的叫了一聲。
“怎么了。”周茶隱去臉上的煩躁,她收起手機,她知道,這件事的決定權并不在自己,所以好像除了順從也沒有其他什么好主意。
岑柒花骨朵般的小臉皺起來,一副欲說換休的樣子。
和她做了四年朋友,周茶再了解她不過,這幅表情肯定是有什么難事。
“你說。”她耐心的問。
岑柒只能把昨天的車禍事件一五一十的攤牌。
周茶頭一次臉上出現類似震驚的情緒,她朝著主席臺的方向努努嘴,“你說的那輛勞斯萊斯的車主,是他們嗎?”
岑柒乖乖點頭。
周茶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太陽穴,“岑小八你是傻的嗎,留個手機號就行了,干嘛把簡歷給人家。”
岑柒小聲辯解,“當時付西西催的急,而且那人的表情太嚇人了,我一時害怕,就沒想到這些嘛。”
剛剛她一直在處理自己的事,沒抽出時間看看這兩人到底什么樣,周茶抬眼看過去,左晟倒是沒有再看向這邊了,但是另一個人見她望過來,卻賤兮兮的笑了,還狀似友好的和她打了個招呼。
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是周茶還是能看到他眼底濃濃的調戲。
這種無賴的公子哥周茶見得多了,她冷靜分析,“你這點小事還不足以讓他們告到學校去,畢竟也只是私人糾紛,監控什么的調了沒有?”
“還沒。”
昨天她迷迷糊糊的喝了酒,自己都人事不知了,哪里還記得調監控這事。
“待會畢業典禮結束后,我們去一趟當時車禍旁邊的派出所,把監控錄像先拿到。”
聽著周茶有條不紊的分析,岑柒有底氣不少。
“美術學院的,準備上臺了。”導員彎著腰走到美術系座位區,小聲說。
畢業典禮也到了最后一個階段,就是領取畢業證。發完畢業證之后,這些學生們算是真真正正的解放了,離開了校園的庇護,邁向社會的第一步。
按照往年臨城大學畢業典禮的傳統,是臺上的學校領導,把畢業證頒發到每個畢業生手里,左晟看著那個低著的小腦袋,正一步一步往臺上走著,周茶還貼心的幫她理正學士帽。
左晟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領導面前的職位牌,“張院,可以換個位置嗎?”
他側頭,臉上掛起得體的笑。
對于他的提議,張院倒是不在意,點頭笑著說好。
左晟自然而然的抽出他手里的大紅證書,把自己的遞給他。
他隨手翻開,名字一欄里赫然寫著岑柒兩個字,挨著的是她一寸照片,如果讓左晟用兩個字來總結就是,很傻。
照片是學校組織畢業生集體拍攝的,拍攝那天人很多,攝像師幾乎是十秒一個,輪到岑柒時,她才剛剛坐下還沒準備擺好表情,攝影師告訴她已經結束了。
左晟笑了笑,照片里傻里傻氣的姑娘倒是和小時候的有些像。而現在的她,左晟抬眼看去,雖然低著頭,穿著有些臃腫滑稽的學士服,但是已然出落成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模樣。
岑柒握著拳給自己打氣,不就是拿個畢業證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剛剛上臺前已經算過自己的位置和臺上老師們的位置,左晟離她還有兩個人,所以應該也不會正面遇到,她只要拿了證書走就好。
她走的有些急,不小心踩到前面男同學的鞋子。
幸好是走在主席臺側面的樓梯上,倒是沒出什么洋相。岑柒雙手合十,連連說了幾句真誠的對不起。
這個小插曲倒是稍稍緩解了她心里的緊張。
岑柒低著頭接過老師遞來的畢業證書,倒是被這雙手的顏色晃了晃神,在棗紅色絨質證書的映襯下,這雙手白的像是一張紙。
“謝謝。”岑柒微微鞠躬,小聲說。
她一直不敢抬頭,慘白的手又伸到自己面前,呈現出要握手的狀態。
岑柒舉起小手握了上去,本來是六月夏日,但是面前這雙手卻涼的像是從冰窖里剛剛拿出來。她只碰了一下就有些顫抖,岑柒想收回來,卻沒想到手被握的更緊了。
“畢業快樂。”左晟略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
一股凜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岑柒只覺得周遭的氣溫一下子低下來,主席臺上投射的極其明亮的燈光仿佛都氤氳了些,那種感覺又來了,和那天在停車場被左晟盯上的感覺一樣。岑柒無意識的吞了吞口水,緩緩抬起自己的小腦袋。
果不其然,面前站著的是左晟。
她看向本來應該是他站的位置,應該給自己發畢業證的張院站在那里。
岑柒強裝鎮定,“你到底想怎么樣?”畢竟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威脅她的舉動。
“只是想和岑同學好好聊聊。”左晟倒是松開了她的手,他的音色很低,說出的話卻像是冰涼的不銹鋼板。
“該照相了。”美術學院的導員在主席臺側面低低說道。
岑柒抱著畢業證,飛快轉身,一秒都不想在和他對峙下去。
她的動作迅速,有些身形不穩,左晟狀似禮貌的在她腰間扶了一把,很快便抽回手,“昨天喝的不少,嗯?”
他上挑了尾音,聽起來滿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岑柒卻從里面聽出一絲危險味道。
在他的手放在她腰上的時候,岑柒整個人便抖得厲害,現在聽了他這句話,昨夜喝酒斷掉的那根弦突然被提起。
昨日昏沉之間,仿佛有雙冰冷的手攬過她,動作也不甚溫柔。她頭重腳輕,只能被動的抱住那人的脖子。
她頭腦不清明,自然面容記得不清晰。
但是那人身上凜冽的氣息,倒是記在岑柒的印象里。
那氣息除了略過她的鼻尖,還盈滿她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