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部門經理臉上笑開了花, 對岑柒也是贊譽有加。
江初塵的初次采訪很是成功,岑柒把圖片和問答錄音交給編輯部的同事進行處理,出來的效果很完美。通常情況下, 漫畫圈子里有名的畫手, 都有些自己的小怪癖, 更甚者特例獨行, 不好接觸, 而像江初塵這樣長相俊朗陽光,畫風也不俗的畫手,可謂是少之又少。
雜志的樣刊上倒是沒放全身照, 主要是眼睛和手的特寫,雖然看的不完整, 但是也不失為一種朦朧感。
除了這件事之外, 江初塵還把他下本連載漫畫的畫稿授權給了納川。
岑柒便全權負責了這個項目。
這種忙碌而充實的工作讓她安心, 也讓她有實現自我價值的喜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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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大廈頂樓。
左晟站在巨大的落地飄窗前,窗外天色陰沉, 濃墨般的烏云從地平線向外延伸,大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駭人架勢。
九月梅雨時節,自左晟到達京城開始,京城的天氣便一直陰雨,倒是和左氏現在棘手的情況相互呼應。
“小少爺, 老三過來了。”左老爺子身體抱恙, 又怕左晟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 便把貼身的老管家派給左晟。老管家在左家工作近三十年, 左家上上下下都要給面子, 他叫左晟三叔一聲老三并不為過。
“嗯,請他進來。”左晟身形未動, 語氣淡漠。
左老爺子膝下無女,三個兒子,左晟的父親排行老大,卻是個極不爭氣的,幾乎每日每夜流連花叢,揮金如土。和左晟母親結婚后也不安分,二奶小三滿世界包養,最后生生把左晟的母親氣得抑郁而終。
而左晟呢,則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外公外婆家,遠離這些污穢不堪的是是非非。
左晟的二叔和三叔倒是頗有管理才能,起初左家老爺子還有些欣慰,年歲大了后,嘗試讓他們接手產業,但兩人均是野心勃勃,只想一頭獨大,手段也越發詭詐起來。
左老爺子見這三個兒子都沒了指望,于是便把左晟從臨城接了回來。
左晟起初的反對,在見到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因為帶著小三飆車而出了車禍離世的血肉模糊的臉后,分崩離析。
他眼底閃過一絲猩紅。
窗外天色沉沉,左晟神色如常。
種種變故錘煉,他再也不是那個在臨城性格沉穩的小小少年。現在的左晟,陰晴不定,手段凌厲,心思之深根本無法摸透。
越是陰沉,越能挑起他心里的狩獵欲望。
“三叔。”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左晟終于轉過身來,嘴角微挑但是笑意卻未達眼底。
“坐。”他不急不慢的走到茶桌,手法嫻熟的泡了茶,客氣的放在三叔面前。
左家三叔也笑著,不過眼里卻是陰寒,“賢侄有心了。”
他把茶杯微微向外搡,間接表達自己的立場。
“咱們名人不說暗話,公關部應急時發出的公關稿是怎么一回事,還望賢侄給個解釋。”三叔語氣里隱隱藏著怒氣。
地產行業,最忌諱的便是出現安全事故,左家三叔特意給二叔下了個套,在他負責的項目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偷換建筑材料,造成工人施工時產生意外,二死四傷。
這個人數算得上是大事件了。
不知道媒體從哪里得來的小道消息,事發后一個小時就趕到現場,消息想壓都壓不住,責任便落在了左家二叔身上。卻沒想到,左晟回來之后,組織公關部進行的第一場記者會,居然指明承辦人是三叔。
本來只想坐收漁翁之利,但卻一下子被推到風口浪尖的三叔,這段時間有些不好過。
與此同時,左氏里支持他的一派老員工中,已經有兩個被架空了權利。
“阿晟,你還小,濫用權利是要承擔后果的。”三叔語氣里帶著警告。
縱使左家老爺子重視左晟,想要培養他成為左氏的繼承人,但是現在他也只是個傀儡罷了,老爺子還攥著最多股份,誰都沒給。
“三叔,你知道我多大嗎?”左晟畫風一轉,語氣熟稔的倒像是聊起家常。
左家三叔聽到他的問題只覺得不可思議。
見他久久沒有回答,左晟冷哼一聲,把快要見底的茶杯摔在山石打磨而成的桌面上,清脆的茶具破裂的聲音略顯刺耳,他微微起身,周身氣質都變得凌厲,語氣咄咄逼人,“三叔,有膽做就要有膽承擔,以為我在臨城看不見你們私下里的彎彎道道?”
“呵,您比我年長的二十多歲,都喂了狗嗎!”
左晟重新坐回座位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嘴角掛著一抹不屑。
“你!”三叔氣的拍案而起,臉色變得鐵青,“左晟,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了。”他幾乎是從牙關深處擠出這樣一句。
“我拭目以待,良叔,送客吧。”左晟重新執起茶壺,倒了一杯新茶,再沒有看過三叔一眼。
“好,好。”三叔幾乎是被強硬的帶出左晟的辦公室,他一向德高望重,何時被這樣對待過,心里對左晟的恨意已經到達頂峰。
“小少爺,就怕他劍走偏鋒,玉石俱焚啊。”
就算左家老爺子和三叔之間也沒爆發過這么直面劇烈的爭吵,良叔不免有些擔心,三叔的欲望野心比二叔大的多,他怕再埋下什么禍端。
“良叔,一個拿無辜人的生命換取利益的人,您覺得他還有什么道德底線可言嗎?”
聽了左晟這番話,良叔只能靜默不語。
左晟放在桌案旁的手機不停震動起來,良叔剛想幫他拿過來時,手還未碰到手機,就聽得左晟淡淡的一句,“良叔,你先出去吧。”
良叔眼尖的瞟了一眼,備注只有兩個字,‘小八’。
良叔走到門口時左晟已經接起了電話,他多留了個心眼,關門時從門縫向里打量,看見的是左晟全然柔和的氣場,眉目里含著溫情。
這個小少爺也算是良叔看著長大,何時出現過這樣的神色,他不禁有些擔心,現在這個階段,可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節,一個人的盔甲下有了軟肋,自然會被有心人趁虛而入,良叔暗自搖頭,把那個名字默默記下。
“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工作?”岑柒的聲音小小的,帶著些猶豫和不確定。
左晟已經去京城四天了,她知道他那邊事情棘手,也不敢貿然打擾,最多的就是發個簡訊,但是左晟一日三餐前都會定時給她電話聯系。
左晟不在,她回家也有些百無聊賴,而且正好最近手里的工作比較多,下了班岑柒便沒有著急回家,決定留在公司加班。她剛剛排完新的一版畫稿,不經意的打開一個網頁,卻看到京城連續大雨的新聞。
縱使她知道這對左晟不會有什么影響,但是心頭還是有些擔心。
“不會,小八很會挑時間。”他語氣輕柔,叫著她的小名,臨城最近的小雨也是淅淅瀝瀝,工作室的光線昏黃,配上他存了誘哄的磁性嗓音,岑柒只覺得心底泛起絲絲甜意,傳到嗓子,溢滿口腔。
“京城的天氣不是很好,你要注意保暖,不要生病。”
“好。”左晟嘴角的笑容越放越大。
處于甜蜜期的戀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岑柒再三確認了不會打擾到他,便挑了最近這幾天的新鮮事,事無巨細的講給左晟聽。
左晟極有耐心的聽著,其間秘書過來兩次都讓他打發了下去。
“小八很喜歡現在的工作?”聽到她三句不離公司,左晟眉頭微皺,問道。
“是啊。”岑柒不疑有他,“我們公司剛簽的大畫手,是我的功勞呢。”
像是小時候她在幼兒園的拼音比賽里得了滿分,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告訴左晟聽,想把自己的歡喜對半的分享給他。
“小八很棒。”左晟鼓勵道。
但是在電話這端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長年在充滿手段的環境下長大,他已經變成至純的黑色,而岑柒呢,卻是他心間燃燒的明亮火光,她干凈,純粹。強烈的占有欲作用下,左晟只想讓她乖乖的待在自己身旁,連一絲一毫都不想讓旁人占了去,畢竟,身不由己的狀況下他已經錯失了她的成長。
他一直克制著這種心理狀態,但是聽到她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和自己不相干的那些事物,而那些事物能帶給她這樣大的歡喜時,左晟心里的邪火便有些按捺不住。
不要嚇到她,她是小八。
左晟在心里警告自己。
兩人聊了不知多久,耳邊的手機都微微發燙,才戀戀不舍的掛了電話。
天色漸晚,岑柒收拾了私人物品準備回家。
外面的小雨還是沒停,不過公司離停車場的位置不遠,雖然岑柒沒帶傘,但是也沒什么關系,當她走到樓下正準備跑過去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初塵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雨幕中。
見岑柒出來了,他走近了些,把她帶入他的傘下。
“你怎么在這?”岑柒有些疑惑。
“路過你公司樓下,給你打了電話,一直在通話中,我便想的在樓下等等,碰碰運氣。”
岑柒拿起手機看了看,果然有兩通未接電話,在十五分鐘前。
饒是站在傘下,他筆挺的西裝還是沾了些雨露,雨夜寒涼,讓江初塵等了這么久,岑柒滿心都是愧疚。
在江初塵輕描淡寫的表明自己還沒吃晚飯后,岑柒提議請他吃個夜宵。
“好。”江初塵想抬頭揉揉她的頭,想想又作罷,不過揚起的唇角卻再也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