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元沫兒那張臉,她總是代入似的想到自己就是元惹歡,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雖然,很多事情讓她不得其解。
比如她初中畢業的文化水平卻能看懂全英文的文件,而元惹歡畢業於聖瑪麗中學,那邊的孩子從小英文就非常棒。
再比如看到蘇如如她會情不自禁淚流滿面,甚至脫口而出一句媽媽,而蘇如如卻正是元惹歡的母親。
比如她左邊的肩膀受涼會隱隱作痛,而從蕭祁口中得知元惹歡左邊的肩膀受過傷。
很多事情,她其實心裡都有疙瘩。
可是想到她的爸爸媽媽和rose姨,她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懷疑壓了下去,她怎可能是元惹歡,如果她是元惹歡,那怎麼解釋她老爸老媽的存在,又怎麼解釋她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老爸老媽,還有,怎麼解釋她心裡對她老爸老媽的親近感?
有些事情,或許就是疑鄰盜斧,想的太多,纔會越看越像。
會英語的事情,可能是她離家出走那幾年學的。
看到蘇如如會淚流滿面情不自禁叫媽媽,可能是因爲蘇如如演過一個叫偉大母親的電視她深受影響。
至於左邊肩頭,蕭祁不都說了,元惹歡的左邊肩頭是有個傷疤的,而她根本沒有,光潔如緞。
所有的這些看上去值得懷疑的地方,其實都可以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且說實話,她丟失的那18年的記憶到底是屬於誰的現在看起來都不重要,因爲蕭祁根本不覺得她是元惹歡,今天11點的航班,他就會派人過來“押送”她去韓國,韓國那邊,大概也已經派了人來接她了。
以蕭祁對元惹歡的愛,他應該是極了解元惹歡的,恐怕瞭解到細枝末節骨髓深處,他都否定了她是元惹歡,那麼她肯定就不是元惹歡了。
看了幾個別的新聞,時間不覺也走到了10點,有人來敲門,她嘴角悶悶一勾,幾分無奈和認命。
回房,提了箱子,門口果然是蕭祁派來接她的人。
下了樓,上了車,車子直驅機場,半個小時,不多不少,到達機場後辦理了登機,以爲順利,一氣呵成,她的臉,過了明天,或許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
t市離韓國不遠,甚至還沒到s市那麼遠,幾個小時的飛機,很快。
她跟隨人流下了飛機,機場外頭接機口,果然有他的人等著,舉著偌大的她的名字——溏心。
“你好,我就是溏心。”
她走上前,對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樸銀惠,是您這段時間的翻譯,您請跟我來吧,已經爲您安排好了一切。”
“恩。”
溏心提著一個小小的箱子,裡面只裝了一些比藥品,其餘都沒拿。
跟著樸銀惠走出熙攘的仁川機場,樸銀惠帶著她去了停車場。
“小姐您要不要把行李放在車尾箱?”
“不用。”
“您請繫好安全帶。”
“樸小姐,我兩年紀相仿,你不用對我用敬稱。”
對方微微一笑:“那好,溏小姐,蕭少說了,手術後如果你想到處到韓國走走,他可以幫你安排專業的中文導遊。”
旅行?他倒是想的周到,可是,她有什麼心情。
“不用,謝謝。”
車子上了路,目的地,韓國風靡全球的整容一條街:狎鷗亭洞。
這條街溏心以前就知道,因爲店裡有好多小姑娘都談論過這條街,還很嚮往這條街。
只是,她們嚮往的地方,對她來說卻是個噩夢,忽略掉臉上動刀子的疼痛,她就怕自己變了一張臉沒有辦法和老媽解釋。
樸銀惠一路上都在給她介紹韓國的風土人情,大約是想表現的友好一些。
溏心卻聽的斷斷續續,根本沒心思。
終於到了整容一條街,樸銀惠將車子停靠在了一家整形醫院門口,轉頭對溏心道:“這條街有上百家整形醫院,但是這裡真正規模較大、口碑好的整形醫院僅有四五家,裡面高年資的整形醫生都是教授頭銜的,溏小姐,蕭少給您找的這家,是這四五家裡最好的,您是想現在進去看看,還是先休息休息,明天再來。”
車都開過來了,還問她要不要明天再來?
“進去吧。”
千刀萬剮之痛,早受一天和晚受一天,有什麼區別。
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這家她看不懂名字的整形醫院,裡面的裝潢很是亮堂而整潔,風格偏歐式,大廳正上方一盞偌大的水晶吊燈,晶瑩剔透。
沒有一般醫院的人滿爲患,也沒有一般醫院充斥著的消毒藥水味道。
這家醫院大廳擺放著的花朵,散發著陣陣怡人的香氣。
而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工作狀態,也顯的十分精神。
果然是不錯的,只是她低沉的心情,卻沒有因爲眼前開闊又清爽的景象而有所舒緩。
她一路被動配合,任由著樸銀惠把她帶上樓,進了一個辦公室。
醫生看到溏心的時候,微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掛了職業的笑容,把電腦頻幕轉向溏心,讓她自己選擇自己想要的五官。
醫生不斷的說著什麼,樸銀惠一直盡職的翻譯給溏心聽。
“韓教授說,這一套,是仿歐洲明星來做的,這一套,這是仿的亞洲明星,這幾款眼睛,就是參照著韓國第一美女的眼睛來做的。”
溏心看向她說的眼睛,明眸善睞,確實美好。
只是,終歸不是她的,她隨手點了一通,組合起來了一張臉,很漂亮不錯,但是醫生看完卻有些猶豫,反覆的和樸銀惠確認著什麼。
樸銀惠的目光也一直在照片和溏心之間做對比,猶豫的問道:“溏小姐,這張臉,還沒你現在這張好看,你確定要這樣?”
“恩,就這吧。”
只是要變一張臉,怎麼變有什麼所謂,反正都不是她的臉。
樸銀惠轉達了她的意思,韓教授擡手看了下手錶,對樸銀惠點了下頭,說了句話。
樸銀惠翻譯了過來:“溏小姐,手術現在就可以開始做,你是超級vip,隨到隨做,請你坐過來,韓教授要在你臉上做一些位置標記。”
“恩。”
溏心很配合,樸銀惠一直看著那張打印出來的臉和溏心自己的臉,作爲一個女人她不明白了,人人整容都是爲了追求更完美,倒是她,原本已經夠完美了,來的時候樸銀惠都覺得溏心這樣的人,大約只能把所有最美好的五官都安在一起才能超過她的容顏。
可現在,她居然找了這樣一幅漂亮的很普通的臉來做。
無論如何,她得到的指使就是帶著溏心來做整容,別的她也不好多說。
臉上的線都標記好了,韓教授叫來了護士,帶著溏心去做準備,樸銀惠任務算是完成了大半,給蕭祁發了一個短信,對方沒有回,她也沒指望對方回,那是怎樣一個人物,傲嬌點也是該的。
半個小時候,溏心躺在了手術室,護士不會說中文,試圖用英文和她交流,她都能聽懂。
所以,對英語,她看沒有障礙,聽也沒有障礙。
“溏小姐,一會兒韓教授和金教授爲你操刀,麻醉師給你打完麻醉藥後,你就感覺不到疼了。”
她只是涼薄的淡淡應了一聲:“恩。”
手術室的門開了,護士和她解釋,是麻醉師進來了。
麻醉師熟稔的給她打了麻醉藥,很快,麻醉藥起了作用,朦朧中,她看到兩個穿著綠色制服的男人進來,再然後,一切都變得朦朧,她緩緩閉上了眼,等待著,命運的作弄。
溏心醒過來的時候,沒有預想中的疼痛,甚至,除了頭有些重,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本能的伸手去碰自己的臉,吃驚的發現,沒有纏繞紗布。
她猛然坐起了身。
是在做夢嗎?明明都進了手術室,爲什麼沒動手術。
“你醒了。”
蹩腳的中文,聽的很是彆扭,溏心瞇著眼睛看向窗口,才發現房間裡站著一個人,一箇中年矮個子微胖的男人。
他穿著綠色的制服,是這裡醫生的制服,溏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試探問道:“爲什麼沒動手術?”
男人看著她,臉上的慍怒讓溏心看的很莫名:“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該認識他嗎?
她搖搖頭,剛要解釋自己失憶過,他卻氣惱的搶在了她的前頭道:“我因爲你,差點一無所有,溏心,你騙走了我的錢,毀了我的家庭,讓我的妻子憎恨我,我的孩子厭惡我,我的家人責備我,你還差點毀了我的事業,現在卻假裝不認識我了是嗎?”
這樣的控訴,溏心真的難以消化。
“我,對你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你還裝。”
看他面赤耳紅的樣子,溏心想,那段失去記憶中的不堪,蕭祁雖然都還原給她看了,但或許遺漏掉的還有這一段。
“對不起,如果我真的這麼做過,我非常抱歉,我願意補償你,但是真的抱歉,我五年前車禍失去了記憶,醒來後就對18歲前的事情都忘了。”
男人聞言卻更生氣:“你是韓劇看過了嗎?這裡就是韓國!你當年救騙的我幾乎一無所有,你現在還想來騙我是嗎,你就算要騙我,你也找個好一點的理由,五年前車禍,那你說,哪一天?”
哪一天,她媽媽說過,在9月,但是具體哪一天她不記得了。
“9月份。”
她的回答,更讓他暴跳如雷:“溏心,你這個行騙成性的騙子,你以前騙了我給你免費做了隆胸手術,現在又是用什麼辦法來騙韓教授答應給你做整套整容的?如果不是我在最後下刀時候認出了你,是不是你也要騙的韓教授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隆胸手術。
溏心看向自己的胸,不可能啊,她沒有察覺過自己的胸部有異樣啊。
可是,他的樣子不像是在和她開玩笑。
看著對方激動的樣子,她心緒也莫名不安起來,脫口問道:“你說,我做過隆胸手術,你說我騙的你差點一無所有,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五年前的8月份,你還要假裝失憶嗎?”
溏心腦子裡,反覆盤旋的只有8月份這三個字,追問:“我做完手術後,回國了嗎?”
“你到底要裝到什麼樣子,我要報警,要報警,你這個詐騙犯。”
他說著掏出手機來,溏心忙下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冷冷盯著他的眼睛:“所以,我不是9月份回國的是嗎?”
按照這個男人的說法,她8月在韓國做的隆胸手術。
按照她媽媽和她住院記錄的來看,她9月份進的醫院,傷勢嚴重。
這中間,如果正常銜接,就是她做完手術回國後出了車禍,可是顯然,這個男人會激動成這樣,那就是說,這個時間差是不對的。
許是她的嚴肅的樣子把男人怔住了,也許是他握著手機的手被她抓著動彈不得,他終於沒報警,卻很是氣惱痛苦的看著她:“溏心,你嘴巴里有沒有一句實話?我曾經是那麼喜歡你,就連現在我一樣喜歡你,你要騙我,要裝失憶,你至少也不能編的那麼拙劣和荒唐,五年前4月底你就來了韓國,我們相遇相愛,之後的四年,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去年你拿走了我所有的錢離開了韓國,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邊,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出的那場車禍?”
他的中文雖然蹩腳,但是他的控訴卻十分的憤怒有力。
溏心幾乎是在震驚中聽完他的話的。
如果按照他的話來說,五年前的4月,她在韓國,直到去年才離開韓國。
可是,她分明一直在t市,那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的溏心,是誰?
“你,有我以前的照片嗎?”
她的聲音,不覺有些顫抖。
他憤怒道:“我巴不得你去死,你的任何東西我都沒有留下,你現在說吧,你還不還錢給我。”
“你等等。”
溏心忽然想到了什麼,在房間裡逡巡一番,目光最後落在角落沙發上她的行李上,她快步上前,打開了箱子,她是帶了全家福過來的,帶了好幾張,有幾張是她青澀年紀的時候,還沒“整容”前的。
男人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恨恨的盯著她,見她翻箱倒櫃,又滿是警惕,怕她狗急跳牆,找武器。
但是她拿過來的,只是幾張照片。
“你看看,我以前是不是這樣?”
她把以前的一張全家福展開在他面前。
他看的滿目怒火:“你到底要幹嘛?你難道是要我誇你的眼睛做的漂亮嗎?要不是這雙眼睛,我從你進醫院那刻就認出你了,也不用上了手術檯看到你閉著眼睛的樣子才確定是你。”
溏心內心轟然炸開,所以,那個去年才離開韓國的溏心,長的和她以前一模一樣?
她極力隱藏著內心的紊亂,拿出了銀行卡:“裡面有五十萬,雖然知道可能不夠補償你的,但是,你只要能找到我這些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證據,我就會給你更多。”
他看著她,完全不明白她到底怎麼了?
從一開始就覺得她不大對勁,和溏心在一起4年多,他太瞭解溏心了,而眼前這個溏心,氣質,氣場的,行爲處事都很有別於他認識的溏心。
可她確實就是溏心,但又不像溏心,他都有些不大敢確定了。
但從她行禮裡拿出來的照片是鐵證,她眼睛整容前,就長那樣,就是那張丹鳳眼漂亮的臉蛋迷惑的他。
五十萬,雖然不夠補償他的,可如果她答應了給更多,那他就按照她說的做,只是被她騙過一次,他變得小心翼翼。
“你既然不願意記得我,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叫金俊基,我不會再輕易上你的當了,你先把錢轉給我,我們再慢慢談。”
溏心二話沒說,把卡送了過去:“密碼是701006,你可以派人現在就去銀行轉賬。”
他半信半疑,實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過還是打了一通電話,大概是叫人來幫他去轉賬。
半小時後,進來個年輕的男人,金俊基把銀行卡交給了那個男人,叮囑了幾句,那男人出去了。
“溏心,如果錢到賬了,我就不報警了,但是你捲走我的,是我畢生積蓄,這五十萬遠遠不夠。”
“我說了,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會給你更多。”
他狐疑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發財了?”
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五十萬,大方程度,可見一斑。
溏心沒理會她,神色凝重。
大約十多分鐘後,金俊基的手機來了電話,他接完電話後,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掛了電話,看向溏心:“果然有錢,你說話還真算話,那麼好吧,你問。”
拿到了錢,金俊基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暴躁,不過看著溏心的時候,依舊非常不客氣,可見他對溏心有多麼的憎恨。
也是,如果有一個人毀掉了自己的一切,溏心也會憎恨那個人。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些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都說了,我毀掉了關於你的一切。”
溏心皺眉,他卻道:“但是我不知道你臉書的密碼,上面還有我們以前在一起的照片,雖然我很想刪,覺得那是對我的一種屈辱和提醒,可我沒密碼,刪不掉。”
“臉書?你有我臉書賬號嗎?”
說這個我,其實是非常的彆扭與陌生,因爲這段回憶,完全超脫於她的經歷之上,對她來說根本就是虛無的,所以,她需要證據,證明這段回憶存在的證據。
“哼,雖然很想忘,但是忘不了,因爲太恨你,”
“我要看她臉書的內容。”
終於,還是沒法用這個你字,因爲這段回憶,她確定根本不屬於自己,這幾年,她從來都在t市,哪裡都沒去過。
而這個男人,更是完全陌生。
他聽到這個你字,疑惑的看著她,卻還是依照他的意思,打開了手機,登陸了臉書,把那個已經刪掉的賬號,重新找了出來,送了手機到溏心面前。
“你自己看。”
本想抱怨責罵兩句,可是不知道爲何,他直覺,他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名字一樣可能,長相一樣也可能,不是又雙胞胎這個說法嗎,溏心坑們拐騙,或許用的是自己姐姐或者妹妹的名字也說不定,眼前這個女孩,不像是在裝作不認識他,而是,真的像是不認識他。
對,溏心不認識他,連帶著不認識的,還有臉書上這個丹鳳眼,和18歲之前的她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臉書上放出的大量照片,有何朋友狂歡的,有去迪斯尼玩的,有街頭的自拍,丹鳳眼,細長妖嬈,眼線畫的很長,緊身背心,牛仔熱褲,暴露事業線,膨脹的胸部,這些都是她陌生的。
臉書已經有很久沒更新了,最後的更新日期顯示是去年的2二月份,去了日本北海道,穿著和服泡溫泉。
而那張穿著和服泡溫泉的照片後面能看到一塊日本傳統戲劇演出的大海報,海報上清楚的寫著日期,那個日期,對溏心來說是特別的,因爲,那是她老爸生日。
她還記得去年她老爸生日,過的非常熱鬧,小刀帶著一大幫兄弟來賀壽,浩浩湯湯弄的像是江湖大哥過生日一樣,光是收到的蛋糕,就有十多個,各種變態的形狀的都有。
那天,她在t市,那天前後十天,前後一百天,她都在t市。
她,不是溏心!
那個小學畢業照,初中畢業照,以及15歲各種非主流照片中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是臉書上的這個。
那麼,她是誰,元惹歡嗎?
怔忡在了原地,金俊基也察覺到了異樣:“你,是不是有個孿生姐妹長這樣?下顎骨比你略寬,眼睛比你的小。”
溏心已經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她的世界,似乎一瞬之間,亂了。
所以,可以解釋她爲什麼會流利的英語。
可以解釋爲什麼她看到蘇如如會哭泣會叫媽媽。
可以解釋爲什麼她只是昏迷了一年周圍的人卻都說她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也可以解釋,爲什麼她的左邊肩膀在冬天的時候會隱隱疼痛。
“你還好嗎?”
金俊基等不到回答,看著她的樣子怪是嚇人,拿手恍她。
她猛然站起身來:“你是很權威的整形醫生是嗎?”
“當然?”
“那麼你能夠分辨純天然和整容的區別嗎?”
“有些地方肉眼就可以,有些地方需要觸碰,有些地方需要藉助一下儀器。”
“你可以幫我看看,我左邊的肩膀是不是磨皮過。”
她忽然拉下衣服的一角,這讓金俊基有些無所適從,不過作爲一個女子整形醫生,他很快落落大方的上前,彎下腰近距離的看向溏心的肩頭。
“這樣,不太好分辨,你和我來。”
麻藥照理說早過去了,她整個人卻混混沌沌頭重腳輕。
心中的一個世界混亂了,腦袋炸開了,原先在軌跡上的事情,全部都脫軌了。
肩膀的檢查,或許會讓一切迴歸原點,也或許會讓她的人生,徹底的亂套。
跟著金俊基進了一個房間,按照他的指示坐在一臺儀器前面,落下衣服,冰涼的一面鏡子在她的肩頭上滑動,她看著那扇門,想走的念頭隨時在滋生。
要結果嗎?
亦或者是自己再給自己一個說服自己就是溏心的理由。
要走嗎?
可是,走了她就真的能說服自己真的是溏心了嗎?
臉書上的照片,那個女孩才擁有和以前的溏心一模一樣的臉,她和她長的七分相似,卻也不能就這麼替代她活著,她應該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
不,元惹歡能有什麼家人朋友,那樣一個可憐的孩子。
做元惹歡,未必有做溏心快樂。
何況,對過去,她已經沒了半分記憶。
儀器還在肩頭掃動,她卻猛然站起了身,走向門口,帶著一種逃的速度。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選擇溏心的人生。
至少,她愛她老媽,她愛她老爸,她愛rose姨,愛亞當,這樣就夠了。
“喂,溏心,你去哪裡。”
金俊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卻當作沒聽到,伸手擰上門把,這一刻,心裡莫名的得到解脫,可是背後金俊基的一句話,卻讓她握著門把的手,漸漸捏緊,指關節,青白一片。
他說:“檢查好了,你的左肩皮膚確實進行過磨皮,我猜測,以前那有個傷疤。”
蕭祁說:元惹歡的左肩膀有個傷疤。
她媽媽說:你出車禍左肩的骨頭斷了,所以冬天不能受冷會疼。
金基煥說:你的左肩皮膚確實進行過磨皮,那裡,以前是個傷疤。
她就如同雕像一般捏著門把鎖真在了那,許久許久,肩膀,微微聳動,淚流滿面。
爲什麼,她不是她?
她原以爲的那些東西,都不屬於她。
本來還想騙騙自己的,可是金基煥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不是溏心,她不是溏心。
蕭祁接到樸銀惠的電話的時候正在機場,韓翌晨不想結婚,他也沒有辦法,這是韓翌晨的人生,他無法左右。
韓翌晨已經和段艾琳回s市辦理離婚手續了,而他,要處理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妥當了,也該回去了。
可樸銀惠的一通電話去,卻讓他的航班,改變了目的地。
韓國。
晚上12點,樸銀惠來接的他。
車上,他一言不發,樸銀惠小心翼翼。
終於,車子快到狎鷗亭洞的時候,他開了口,語氣沉峻,冷然,駭人。
“醫生爲什麼不肯給她動手術?”
“我不知道,原本都進去手術室了,蕭少,真的對不起,我沒辦好事情。”
“那你沒問?”
“我問了,韓教授說了,一起動手術的醫生情緒很激動,他一個人難以完成這單手術,所以只能暫時取消。”
“她呢?”
“在醫院呢,我出來接您的時候,她麻醉藥還沒醒。”
“開車吧。”
涼涼一句,再沒有多餘的話,車子裡瀰漫著低氣壓,樸銀惠能夠感覺到他的不悅,她硬著頭皮往狎鷗亭洞開,只怕這次辦事不力,弄丟了自己翻譯社的飯碗。
她是翻譯社的副社長,蕭祁每次來韓國出差如果不帶翻譯,都是她親自出馬給他當翻譯,接觸幾次知道雖然不太瞭解他,但是也知道他這個人非常不好親近。
這次他委託的事情辦的不好,她打電話過去沒想到他會親自來,這件事的嚴峻性她是意識到了,所以更加惶恐不安。
好在,到了醫院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她趕緊帶著他往溏心的病房去,只是,推開病房。
“人呢?”
她急了。
回頭看蕭祁,蕭祁的臉色更難看了,她趕緊抓住一個值夜班的護士詢問,護士搖搖頭。
她一臉不安的看向蕭祁:“對不起,蕭少,我再去找找。”
她正要往護士臺那去詢問,就看到了溏心失魂落魄的身影,她大鬆了一口氣,小跑著上前:“溏小姐,你去哪裡了?”
“……”
她一言不發,臉色蒼白,神色嚇人。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溏心依舊是一言不發,徑自走向病房。
樸銀惠剛要說蕭祁親自過來了,溏心已經自己推開了病房的門,而蕭祁高大的站在屋子裡的身影,就不需要樸銀惠多說什麼,總覺得房間裡的氣氛凍人,她不敢進去,找了個藉口:“我去給你們買咖啡,你們聊。”
溏心看著那個背影,卻如何努力也想不起來這個人在她生命裡出現過的點滴。
多麼諷刺啊,她頂了別人的身份幸福愉快的生活著,現在卻弄的誰也不是。
她既不是溏心,因爲真正的溏心另有其人。
她也不是元惹歡,因爲她醒來後她就把自己當作了溏心。
她沒有元惹歡的記憶,也沒有溏心的記憶。
她頂著溏心的身份生活,卻又不是溏心。
那麼,她到底該是誰?
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做溏心。
還是,做回元惹歡?
蕭祁看著眼前神色黯淡嘴角澀然的溏心,以爲她對整容的事情,還存在異議。
“你反悔了?”
“……”
她沒回答,就是那樣看著他,如果,他知道她是元惹歡,還會這麼逼她嗎?
“你沒有反悔的餘地,你該知道我能讓亞當活,也能讓亞當死。”
“……”
所以,他真的很愛元惹歡是嗎?不然,不會那麼介意她的臉。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
那麼,既然這麼愛,爲什麼當時還要和元沫兒結婚?她兩人的婚事,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元沫兒一出新作品,還是會被媒體炒冷飯翻來覆去的寫。
“溏心!”
她終於成功的激怒了他,或者說,激怒他,是另一種情緒。
她這個樣子,爲什麼和元惹歡會這麼相似,爲什麼?
元惹歡倔強的,不理人的時候,也是這樣。
元惹歡心裡苦楚,嘴角也會掛著這樣苦澀的笑容。
她是知道元惹歡多少,到現在還想用元惹歡的樣子來迷惑她嗎?
他憤怒,這麼多年來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居然爲了一個元惹歡意外的女人,憤怒了。
“明天就上手術檯,要不明天就讓亞當死,你自己選。”
“你有多愛元惹歡?”
她終於開口了,卻問了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多愛。
他想說不愛,只是單純的覺得遺憾或者虧欠。
可如果真的不愛,那麼他現在在做的瘋狂的事情,怎麼解釋?
他根本愛,無法回答的,是這份愛有多深。
“你不需要知道。”
他回答的冷酷。
她嘴角的苦澀更濃:“如果,我就是元惹歡呢?”
果然,她就是在裝元惹歡。
他死死的盯著他,眸色冰冷:“你不可能是她。”
溏心沒說什麼,走向了牀邊爬上了牀,側身背對著他,拉高了被子:“你先走吧,明天我會去動手術的。”
她不是元惹歡,也不是溏心。
她做不了溏心,也不想做回元惹歡。
那麼,就做另一個吧。
蕭祁的酒店是樸銀惠安排的,和他每次來出差的住的同一個酒店,同一個房間。
洗完澡坐在沙放上處理著秘書發來的郵件,他卻總是無法集中心思,腦中反覆閃爍著溏心的影子。
那個影子,漸漸和元惹歡重疊在了一起,他想,他可能是太累了。
凌晨3點了,揉了揉太陽穴,明天他還要去醫院,親自確定溏心進去動完手術出來。
上了牀,可是卻如何也睡不著。
和元惹歡相處的點滴在眼前不斷的浮現,想著想著,卻又總會莫名其妙的分叉到溏心身上去。
果然,她是個魔怔一樣的存在。
就因爲那張臉。
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他煩躁的翻了個身,抓過手機一看,居然快5點了,他卻渾然不覺。
看著外頭的天色,依舊漆黑一片,他卻毫無睡意,坐起了身,拿過電腦,繼續辦公。
效率,可想而知。
三分文件,平常也就半個小時能看完,今天卻看兩個多小時,還經常忘記前面的回去重看。
如此低效率的到了7點,他再也待不住,洗漱完畢換好了衣服,直接打車前往美媛整形醫院。
進到溏心的病房的時候,已經是8點多了,她人不在,護士用英文說她自己要求上午手術,已經帶去做準備,一會兒就上手術檯。
蕭祁想到了昨天樸銀惠說的話,隨口問了一句:“還是韓教授和金教授一起手術嗎?”
護士道:“是的。”
如何,那也是一張臉,如果昨天的手術中止是因爲溏心和金教授有什麼衝突,那麼他有必要考慮爲溏心換一家醫院。
“金教授昨天爲什麼停止手術?”
他要問清楚原因。
護士有些爲難,畢竟這是金教授的*,雖然昨天手術檯上他和韓教授吵得不可開交,現在整個科室都知道了其中原因,但是告訴他人,還是不好吧。
蕭祁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清楚原因卻不好意思說。
於是道:“我需要知道真相,以確保不會再發生昨天的事情。”
小護士也意識到如果金教授帶著報復性心理上場可能會出事,於是小聲對蕭祁道:“這位病人是金教授相戀了4年的戀人,金教授爲了她都離了婚,去年她離開了金教授,還捲走了金教授所有的錢。”
她不知道她看來八卦的這一句,聽在蕭祁耳中卻是多麼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你說,她去年之前,都在和金教授交往?”
“是的,一直住在韓國金教授的家裡,走的時候趁著金教授出差,把家裡能賣的都賣光了。”護士不明所以,只是覺得蕭祁的樣子有點怪。
而他,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卻再也無法鎮定了。
他調查過溏心,她從未離開過t市。
他忽然響起了溏心昨天晚上的樣子以及他的話,猛然轉身,飛奔向了手術室。
------題外話------
麼麼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