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猶豫,步子還沒邁出去,耳后傳來催促的聲音。
“趙爺,咱們走不走?”
一個眼睛機靈的小土匪湊過來,順著趙子明的視線往里面瞅——銀光一片,還沒瞧仔細,趙子明一個棗子敲在他頭上。
“看什么看!”
惱羞成怒。
是他把這些人帶走的,若被大家伙知道留在凌家幫有這么大的好處,唾沫星子還不得把他淹死啊?投誠之事以后再說,現在得先解決了這些人。
真是……累贅!
剛才被眾人追捧跟隨的得意表情再沒在臉上露出來。
“走了。”
紅緞湊到凌若身邊,“要不要我去把他們?”
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不用。”
凌若淡淡的搖頭,“殺生太多會遭報應的。比如我。”
所以,才會被摯愛的男子拋棄。
苦笑,“留著命吧,有他們后悔的時候。”
“是。”
千里之外。
衛國皇宮,衛央已經三天未進食。
御膳房的太監再次端飯食進來,跪地上懇求,“陛下保重龍體啊……您是一國之主!再這么熬下去……”
“端走吧。”衛央從如山的奏折中抬眸,眸底冰冷黑暗。
“朕的身體不需要你來提醒。”
說這話時,他臉色蒼白如雪,眉發黯淡似灰,唯有一對鳳眸深處,射出冷厲的光。
伺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敢說的周德見狀,既不可查地沖那小太監揮了揮手,示意后者退下。
小太監提著的心放回去,戰戰兢兢地抱著飯盒離開——幾日內,已經有三個送膳的太監被踹成重傷了!沒想到……輪到自己,竟然撿回一條命!
唉……老天下雨,奴才遭殃。
屋內。
衛央唇角冰冷,“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耍的小動作,朕做事向來有分寸,你若再敢插手,這御下第一人的位置,是留你不得了。”
留不得,便是去死。
周德心驚肉跳,急忙雙膝著地,神色惶恐,“陛下恕罪。”
扶桑的經歷猶在眼前——永遠別仗著你是主子的親信而為所欲為,否則受辱的只能是你自個
兒!后面排著多少能人虎視眈眈他的位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半點差錯都不能出!
“報!”
外面傳來探子的聲音,聲音略尖銳。
衛央卻激動異常,猛然起身,“進!”
這個聲音是負責凌若動靜的那個探子的!
整整半個月,若兒音訊全無,衛京勢力一應撤走,說失蹤就失蹤說不見就不見。他焦急欲焚,躁怒若虎狼,恨不得殺光眼前的一切活物,來緩解心底的憤郁!
連著三日未進食,他連饑餓的感覺都品不出來。
進屋的是個面目普通的中年人,身份原因,做事毫不拖泥帶水,張口道:“陛下,初步判斷人去了大華國。”
大華國。
衛央眼眸幽深。
他和若兒初遇的地方。也是彼此動心之地。
心口發疼,強忍住血氣,“查,用盡一切大華國的勢力,翻地三尺也要給朕查出來!”
“是!”
探子點頭應下。
衛央的臉色卻猛然一收,剛才的躁怒和不忿通通消失,全變成望不到底的陰寒之氣。
帶著絕望的陰寒之氣。
他……在干什么!
不是他最先推開的嗎?不是他最先放手的嗎?不是決定了給若兒自由讓她后半輩子能離開他這么個病癆鬼嗎?
還在求著什么?還找什么?
“站住。”
帶著顫意的嗓音叫住探子。
“私下找,別驚動任何人。更別驚動她。”
“是。”
人走以后,衛央頹然的立在原地,黑色龍袍冷厲陰煞,隔絕了世間的一切。
周德有自知之明,猶豫了一下,叫走屋內一切伺候的太監,離開房間,小心關好門。
只剩衛央一人。
灼熱的日透過慘白的窗戶打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冷意,遍體森汗。
寒意越來越重,在衛央四肢百骸中游走。
因為情緒過于激動,寒毒又發作了。
渾身打顫,低低冷汗從額角墜下,轉眼間濡濕一片。
筋脈暴起,似無數尖刀插進全身上下每一寸細胞里,戳的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疼痛,
要把人逼瘋了。
尖刀終于在體內戳夠了,戳爛了皮膚,從頭到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流血滴血淌血,暗紅色的血液順著地板的縫隙往四周擴散,衛央已經疼到麻木。
絲毫不知,他的手抓上了一旁燃燒的香爐。
也根本沒可能知道。
任何疼痛,都比不過體內滔天寒氣。
衛央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寒氣似刀。
右手的香爐將他白如玉的手掌燙爛,肉的糊味兒在空氣中彌漫,衛央毫無察覺。
他寂寞如深潭的眼底,劃過空洞和恍惚。
已經疼傻了。
直到鮮血滲到門外,被一直苦守的周德捕捉到,尖叫一聲沖進大殿,跟瘋子一樣攏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才抽回一絲神智。
聲音啞如二胡沉弦。
“藥浴。”
留下兩個字后,疼到昏迷,七竅流血。
周德渾身發顫。
藥浴……那是主子為了對抗寒毒而尋出的方法,用天下最烈最辣的藥熬煮成一鍋湯汁,熱辣燒心,每次進去……都能生生燙壞兩層皮!
可只有在熱與寒的沖突中,主子才能保持冷靜,才能保證不昏過去!
眼眶血紅,南太醫前兩天診斷的話歷歷在耳——主子,熬不到春天了!
菩提寺,尼姑庵。
輕塵掃完院子還未喘氣,便見幾個錦衣華服的女眷往后院走來,急忙立在一旁,頷首,“施主好……”
為首的女眷打量她一眼,突然笑道:“沒想到這尼姑庵還有這么俊俏的小尼姑?就沖這小尼姑生的俊,明兒個給這尼姑庵添五百兩銀子。”
“多謝施主。”
輕塵合十念佛,微微躬身。
“走了走了。”站在那女眷身后的貴女拉拉她的袖子,“今兒這么好心?你沒想到的事兒還多著呢!誰能想到皇后娘娘年紀還未到十五,就抱病不見外人了?凌家好不容易出來個皇后,也沾不上半點光,新皇開春估計要選秀了,到時候咱們都有機會!”
“你這人……說這些端的羞人!”
皇后抱病。凌家皇后。
那不是大姐嗎?
輕塵臉色鐵青——她是知道那事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