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行死了。”
跟周圍嬉笑怒罵咋咋呼呼的嘈雜壞境相比,聶乘風的音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簡短的五個字卻足以屏蔽掉整個店內所有的聲音,穿入我的耳膜,落地生根,震耳發聵。
“你,說什麼。”我面部呆滯地稍稍側轉,眼睛卻沒有動,而是緊緊地盯著眼前低著頭的聶乘風,顫抖無力不敢置信地問道。
我多希望是自己聽錯了,我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玩笑,然而我又清楚的知道現實總是比你預想的情節發展還要壞的多。
“今天中午的時候,在大街上,死於心臟病突發,搶救無效。”聶乘風嚴肅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胡說!他明明帶了藥了!”我拍著桌子站起身驚聲爭辯起來。
四周霎時被我的叫聲嚇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好奇惶恐地看著扶著桌子,面色凝重,緊咬下脣,微微發抖的我。
“你在幹嗎啊,快坐下,大家都在看呢,影響多不好啊。”聶乘風換上一副“我知道錯了”的討好嘴臉,半站起來探著身子拉我坐下。
我瞟了瞟人羣裡看熱鬧的眼光,識相地乖乖坐下,鎮定了情緒,端正著身子。
“你怎麼知道他帶了藥?”聶乘風神色認真地注視著正襟危坐的我。
我嚥了咽口水,深呼吸一下,答道:“他告訴我的,今天上午的時候。”
“查到的齊天行最後一通電話跟姚樂樂的號碼一致,這麼說,確定是嘍?”
看著微微低著頭默認的我,聶乘風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因爲藥是假的。”
我擡起頭來盯著聶乘風。
“會突發心臟病身亡是因爲他隨身攜帶的藥是假的。”聶乘風詳細地重複了一遍,“多完美的犯罪,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讓死者突發心臟病身亡,大可被列入意外而非謀殺。沒有任何線索和死亡訊息,除了……”
“除了事發不久前的一條通話記錄。”我接上聶乘風遲疑地沒說出口的話。
“不僅如此。”聶乘風繼續說道,“有多人證實,發現姚樂樂屍體那天,齊天行發病,是你給他拿的藥並且把藥送回去的。”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聶乘風,嘴巴微微張開卻又合上,想要爭辯什麼,可是這都是事實,又有什麼能爭辯的呢。
“現在事情比僅僅是姚樂樂的死來得更嚴重了,連續作案,從兩個死者的關係看來,幾乎可以斷定是同一個人所爲。”
我再次低下頭,糾結地不敢看著聶乘風。
“許子寧啊,要拿你怎麼辦呢,很顯然,兩場殺人案中你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你該慶幸齊天行案子的負責人是我爸的親信,所以我能來告訴你這些,而不是你直接一頭霧水得被帶回局裡問話。”
“謝謝。”我眼睛看向別處,沒有重點地含糊說出了兩個字。
“但這樣能保你多久呢。”聶乘風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著,“其實被列入調查的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人,你,應該猜得到吧。”
面對聶乘風的質問我擡起頭來,眼光閃爍地不敢直視聶乘風執著的眼神,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是。
“我堅定地相信不是你,你也知道不是你,所以我們心裡的選項只有一個,是那個叫柳葙楠的對嗎?”
見我咬著嘴脣不回答,聶乘風生氣地仰脖喝下了半杯飲料,繼續說道,“你以爲你這樣可以保護得了誰?我知道你們很要好,你覺得說出來會出賣她,但你也要知道,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你應該幫助她走入正軌,而不是包庇她誤入歧途!”
聶乘風越說語氣越強硬,十分著急地想要勸服我開口。
“她本性不壞。”我開始試圖辯解,“你不瞭解姚樂樂,她這個人說話連我都想狠狠地抽她兩巴掌……”
“那姚樂樂本性算壞人嗎?”聶乘風犀利地問道。
見我遲疑了,聶乘風繼續追問:“齊天行呢?”
我無助地看著眼前的聶乘風,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辯白,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好像怎麼說都不對,怎麼做都是錯的,不知道是因爲難過還是氣惱,眼裡開始慢慢積蓄淚水。
“即使他們算是壞人,就可以隨便了結別人的生命嗎?子寧你是這麼不分是非輕重的暴徒嗎?”
“葙楠很可憐,葙楠已經沒有父親了,葙楠再有事情,她媽媽怎麼辦?葙楠只是一時糊塗,是她性格太倔強,太鑽牛角尖,她……”我帶著哭腔咿咿呀呀地說著。
“那死者的家人呢?姚樂樂不可憐嗎?齊天行不可憐嗎?他們的父母,親戚都要怎麼辦呢?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直系親屬就有6個,兩個人命是12個,你只想著跟你關係親近人的生死,你有爲他們想過嗎?”
我顫抖著搖著頭,哽咽著低頭唸叨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以爲縱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是悔過自新?你知不知道殺人也是很成癮的?你敢保證說齊天行會是最後一個呢嗎?”
我驚恐地擡起頭盯著聶乘風:“你什麼意思?”
“這件事,你知道兇手,我也知道兇手,你覺得一定沒有其他人猜得到是誰做的了麼?爲了保全自己,猜的人會怎麼樣?會不會下一個是姚樂樂的同桌,柳葙楠的同桌,其他有可能猜到真相的聰明人?”
“不要再說了!”聶乘風的“威脅”起到了非常顯著的效果。我不願意再聽下去,我不願意身邊有任何人再喪命,我不願意讓任何人因爲我的私心而喪命。
“你在害怕什麼?”看著驚慌失措地我聶乘風卻依然不肯罷手,“你應該義無反顧地去保護你親近的人啊,其他人生死跟你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早點說出你知道的,或許齊天行的結局就不是這樣。”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我再次整個人呆住了,傻愣愣地看著聶乘風,自言自語地念叨著:“因爲,我,麼……”
“對!就是因爲你!因爲你的私心!因爲你的袒護!你雖然不是兇手,但也是幫兇。”聶乘風盯著我,絲毫不肯放鬆,“如果你能早點配合,齊天行或許不會死。”
看著六神無主的我,聶乘風語氣放緩,不再咄咄逼人:“子寧,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怎麼樣做纔是對的。”
我顫顫巍巍地雙手撐著椅子,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會好好想的。”
我因爲顫抖腦袋微微發晃,眼睛也無法聚焦,眼球東西亂轉,卻不知道該停留在哪裡。轉身準備離開,卻“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
“子寧。”聶乘風連忙過來扶我。
我無力地搖了搖手推脫了:“不用,我沒事。”
掙扎著站起身來,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