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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

晚飯時秀明沒上桌, 理由是生氣,其實是羞愧, 演了一出小孩過家家似得鬧劇, 他的臉皮也磨得差不多了。

飯后珍珠去房里哄他,父親是她的最愛, 姑父是她的偶像,她不希望二者對立。

“爸爸您別生姑父他們的氣了,姑父人挺好的, 對我們沒有壞心眼兒,您究竟哪點看不慣他啊?”

秀明墊著雙臂躺在床上,冷笑著戳穿妹夫的偽裝。

“你只看到了表面,老金那個人城府很深,對誰都笑呵呵的, 其實心里壓根瞧不起我們。”

珍珠不反對父親的判斷, 但另有見解。

“表面能對付就不錯了, 只要不坑我們害我們,如今貌合神離的兩口子還能被評成模范夫妻呢,親戚朋友就別要求太多了, 不然會被說成矯情的。”

秀明想了想還是夸她:“你這丫頭心真大。”

珍珠笑嘻嘻湊上來趴住床沿,下巴擱在手背上, 笑臉好似一盆花:“人活著煩心事那么多, 心不大能裝得下嗎?爸爸,您別生氣了,有句話說得好, 寬恕不是忘記也不是赦免,而是放過自己。”

秀明氣性已經過去了,經女兒軟話一哄決定收刀撿掛,坐起身嘆道:“好吧,聽我閨女的。”

珍珠歡呼著摟住他的脖子肉麻地拍了兩句馬屁,繼續討好:“您餓了嗎?我給您熱飯去。”

她開門正碰上準備進門的母親,佳音見她興沖沖的,隨口問:“干嘛去?”

聽女兒說:“給爸爸熱飯。”,隨口吩咐:“順便把廚房的碗洗了,我手割傷了不能沾水。”

珍珠討厭母親管事嬤嬤的口吻,皺著鼻子拋出白眼。

“知道了,就會使喚我,怎么不叫小叔下來洗,真是的。”

她走得很快,佳音只能對著她的背影訓斥:“讓你孝順媽媽不應該嗎?”

這就招來丈夫的埋怨。

“你老說她干嘛,孩子還不夠孝順嗎?真不知足啊。”

佳音回頭看看這臺麻煩制造機,上前憂慮問候:“你好了嗎?”

秀明反應微臭:“我病了嗎?”

“看剛才的樣兒是病得不輕。”

“怎么,你也想教訓我?”

“我哪兒敢啊,我得小心翼翼的,免得再割了摔了,明天家里的活兒就沒人干了。”

“你呀,就會拿軟刀子捅人。”

佳音坐到梳妝臺前,打開抽屜拿出醫藥箱,給自己的手指換了塊創口貼,這期間向丈夫說明情況:“我勸過千金了,她好像沒事了,待會兒景怡回來,你給他道個歉吧。”

秀明眉毛一挑:“憑什么讓我跟他道歉?我欠他什么了?”

“人家幫你要回欠款,從情理上講你也應該感謝他,怎么能跟人家吵架呢。”

“我求他了嗎?還不是你自作主張去多嘴。”

丈夫還抓住那稻草般的自尊頑固掙扎,佳音干脆把他推到深水區,讓他看清自身的處境。

“那要我眼睜睜看你為錢發愁,吃不香睡不好還在一旁沒事人似的樂呵,那樣才叫賢惠?”

理屈的男人總算消停了,耷拉著腦袋像只斗敗的公雞。

佳音繼續潑水助他清醒。

“有些沒意義的閑氣就不該爭,就事論事不好嗎?景怡他們才搬過來多久你就這樣,他們怎么能住得安生?爸讓我們合住的初衷是加深家人之間的感情,如果你一直是這個態度,一年之后大家的感情非但不會變好,說不定還會結下仇,到時我們怎么對得起爸?”

多喜是她的尚方寶劍,一拿出來牛鬼蛇神都得老實。

秀明悶聲悶氣辯解:“我沒想跟誰結仇,就是一時控制不住火大。”

佳音打量他一陣,單刀直入問:“你對景怡有什么好不服氣的?”

秀明心虛:“你怎么知道我對他不服氣?”

“這不明擺著嗎?不然干嘛老跟他過意不去?”

妻子的閃擊太凌厲,秀明無路可退,只好坦露心聲。

“那小子上學那會兒被我們耍著玩兒,后來上了大學留了洋,一下子變威風了,成天擺著精英人士的派頭,對人總是假惺惺的禮貌,看了真不順眼。我知道他心里一定瞧不起我們家,今天不就暴露了嗎?居然罵我是狗,好像自己是多高級的貨色。”

嫉妒的一大誘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當他把景怡踩在腳下戲弄時真沒想到對方日后會飛升到他遙不可及的高度。

佳音早想就這點開導他:“景怡家境好,這點的確是我們比不上的,出身本生就是種優勢,這你得承認。”

秀明能承認就不會這么苦惱了,哼氣道:“所以我才不服氣嘛,仗著出身好就耀武揚威,讓他生在窮人家試試,看他還能不能裝逼。”

“你這么說就過分了。”

“怎么過分了?我說你干嘛老向著他,誰是你老公啊。”

“我不是向著他,是聽你抱怨自己的出身,為爸感到難過。爸用盡心血養育孩子,到頭來他的長子卻羨慕有錢人家的孩子家境好,他要是知道了,心里該多難過啊。將來我們小勇要是這樣,我也會很難過的。”

尚方寶劍出鞘,秀明立馬束手就擒。

“我不是羨慕誰,好了,算我錯了行不行?”

佳音堅持剛才的意見:“既然知道錯了,就去向景怡道歉吧,為了今后的家庭和睦,你也該主動讓步。”

她語氣輕得像一張紙,紙上的公文卻不容違背,秀明不敢直接拒絕,無聲地抵抗著。佳音也不催他,自顧自干著別的事,宛如一個悠閑的看守。

秀明煩躁地不知如何擺放手腳,剛想躺下,貴和開門進來。

“大哥,你今天和景怡哥他們吵架了?”

他剛回家就從弟弟那里收到這一戰報,心情像打翻的油漆桶亂糟糟的。

秀明指派佳音:“你去把勝利叫下來。”

佳音拒絕:“人家正忙功課呢。”

“見了人就說是非,他忙的是哪門子功課,這小子嘴太碎,小小年紀就一副王婆德性,我早想教訓他了。”

剛說完,賽亮也進來了。

“大哥,聽說家里又起內亂了。”

他比貴和淡定得多,像查戶口的片警。

秀明躁惱:“你又是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當然是我屋里那位。要把她叫下來讓你一塊兒教訓嗎?”

賽亮顯然聽到他前面的話,故意擠兌他。

秀明做出趕蒼蠅的手勢。

“我已經夠煩了,你們就別給我添堵了。”

賽亮一般不摻和家里的事,這時不知怎的發表起看法。

“煩惱的根源就是合住,我早說過幾家人住在一起沒好處,爸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們還當成遺詔非執行不可,瞧著吧,這只是開頭,更多矛盾還在后頭呢。”

秀明保持斜眼:“你想說什么就直接說,用不著做那么多鋪墊。”

“我想說的就是我們趁早解散吧,大哥,已經住滿一個月,夠有象征意義了,趁你還沒和金師兄一家反目成仇,早點分開,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這樣才能保持長期穩定的關系。”

賽亮一副預言家的姿態,秀明卻覺得二弟是潛伏在陰暗角落里的敵對勢力,一有風吹草動就跳出來煽動群眾,意圖顛覆革命政權。

他冷聲呵斥:“你這話醞釀多久了?是不是準備了各種版本,就等家里吵架時搬出來?我警告你少打歪主意,合住的計劃不能中止,這是我們唯一能為爸做的事了,我不想因為這點留下終生的遺憾。”

賽亮不甘地發表恐嚇言論:“那你就不怕千金跟你斷絕關系?”

“她說了要和我斷絕關系?你少在這兒挑撥,我們兄妹又不是第一次吵架,小時候吵上天的情形都有過,后來影響我們的感情了嗎?”

“那是小時候,現在她是別人的妻子,女兒都是外向的,你和金師兄鬧矛盾,她只會維護自己的丈夫,如果反過來維護你,就會破壞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大哥寧愿看著千金的婚姻受損嗎?這未免太自私了。”

“從你嘴里聽到自私兩個字就跟聽到蛇嫌雞蛋太腥一樣,我和老金的關系還沒糟到那種地步,今天的事我回頭會好好跟他解決,你們都不用操心。”

貴和以為大哥還想挑事,苦勸:“大哥,你就別去招惹景怡哥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做得太過分遲早會激怒他。”

大哥的眼刀嗖地插中他的腦門。

“我說要去激怒他了嗎?你小子不知道就別亂插嘴!”

佳音見丈夫的黑臉太不中看,笑盈盈出面中和。

“你們放心吧,你大哥會主動跟景怡道歉的。都回去忙你們的吧,沒事了。”

賽亮工作時每句話都價值不菲,浪費在大哥身上太可惜,聽了大嫂的話轉身就走。貴和不放心,好意提醒:“大哥,你知道該怎么道歉吧?那個……”

這下又中了秀明的音波功。

“我是傻子嗎?還用得著你教,這么能干干脆你來當大哥好了!”

貴和差點心臟麻痹,倒跌著退到門外,發誓下輩子要做個幸福的獨生子女。

房門在他身后撞車般關閉了,當然是他那個粗暴的大哥。

秀明氣兄弟姐妹都不跟他一條心,坐在床上罵罵咧咧,這時又有人來敲門,他以為又是哪個小鬼來尋晦氣,怒問:“誰啊!”

門外還真有個小鬼中的鬼王——外甥金燦燦。

“大舅,是我。”

小孩從容開門入內,有如游龍宮的哪吒,一邁步就踩碎了室內的緊張空氣。

佳音笑著迎上去:“燦燦,你們回來了。”

“嗯,大舅媽,我和爸爸給家里人帶了點心,放在廚房了。”

“謝謝,去看你媽媽了嗎?”

“去了,她正和爸爸說話。”

燦燦側頭望一望秀明:“大舅,您能到外面來一下嗎?”

秀明遵守約定,由他領著到鎮上去散步。

燦燦穿著咖啡色羊毛大衣,帶著亞麻色爵士帽,雙手插在衣兜里,步姿像個悠閑的英國紳士,陌生人興許會把旁邊民工打扮的秀明當成他的跟班。

燦燦出門先問:“大舅,您和爸爸小時候常去哪兒玩啊?”

小時候整個長樂鎮都是他們的游樂場,如今景象都變了,還能尋到舊貌的就是鎮廣場東面的山坡了,已改造成休閑綠地,風景還不錯。

“那領我去逛逛唄。”

“會不會太晚了?”

“我晚飯吃撐了,想消化消化。”

秀明滿足小外甥的要求,到了綠地發現他對周邊環境很熟悉,早就一個人逛遍了。甥舅倆蕩了會兒秋千,燦燦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問:“大舅,我問過爸爸了,爸爸說他不討厭您,也想跟您和睦相處,我想知道您對爸爸有什么看法?很討厭他嗎?”

秀明同樣采用了善意的謊言。

“不,看在你和你媽媽的份上我也不能討厭他啊。”

燦燦又問:“那您歡迎我們搬到外公家來住嗎?”

這個問題秀明就答得很真誠了。

“那還用說,當初你外公要你們搬回來,我是極力贊同的,表決會上還先舉了手,這你都看到了。”

“那您和爸爸的意見一樣,也想大家和睦相處對吧。”

燦燦一語雙關,已替他圈定了答案。

秀明亦步亦趨點頭:“是,你媽媽是我妹妹,你是我外甥,我當然希望能和你們相處得很愉快。”

“既然這樣,那這次吵架就不算什么了,爸爸說他已經冷靜了,也請您冷靜冷靜好嗎?”

“好。”

秀明很疼這外甥,能順著就順著,并且不放心地哄道:“燦燦,大舅可是很喜歡你的,你千萬別討厭大舅啊。”

燦燦的笑容比水蜜桃還甜。

“我知道,我也很喜歡大舅,連帶著也喜歡珍珠姐姐和小勇。大舅,您能不能像我這樣愛屋及烏,也稍微喜歡一下我爸爸呢?”

“啊?”

“你們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后來又做了親戚,這緣分多難得啊。我爺爺以前說,朋友像古董,年代越久越值錢,您和爸爸認識三十多年,友情都算老古董了,不是元代的青花瓷,也是明朝的景泰藍,已經很有收藏價值了。”

他領大舅故地重游,目的就是用懷舊情緒打動對方。

秀明又驚喜又佩服,看他的眼神像鑒寶:“你這孩子聰明上天了啊,你媽媽懷你的時候吃了什么啊,我們小勇能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

燦燦躊躇滿志地笑了笑,過了片刻反問:“大舅,我一直想問您,我媽媽是不是從小就很笨啊?”

秀明嘆氣:“跟現在差不多,不過那會兒年紀小,這會兒年紀大了還跟以前一樣。你也知道智商像存款,放在銀行里再怎么說都有一定的利息,她三十歲還跟十三歲一樣單純就很不正常了。”

“可能是懷我的時候把利息都給了我吧,這么一想媽媽也挺可憐的。”

小孩念念有詞,像在思索什么。

秀明借機打聽:“你爸爸媽媽現在感情好嗎?”

他對景怡的看法和期望是一對解不開的悖論,既想永無瓜葛,又盼著他能和妹妹白頭偕老。

燦燦露出嫌棄的表情。

“好到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看書上說,人類所有親密舉動都不該在公眾視線下進行,否則就有作秀嫌疑,如果該說法成立,父母就是對戲精,他請大舅出來談話就為躲他們。

秀明聽了很放心,不自禁呵呵憨笑,用力蕩起了秋千。

這邊“戲精”夫婦已和好如初,千金聽了兒子的話才知道景怡在醫院受了大委屈,滿腔怨憤都化作心疼,夫妻倆默默依偎了一會兒,不安不滿溶解在交匯的體溫里。

千金摸著丈夫消瘦的胸膛責怪:“你醫院出了事怎么不告訴我?”

景怡輕輕握住她的手:“不是還沒來得及嗎?一回來就看到你和你大哥在吵架,我還以為他欺負你,都快氣瘋了。”

那只手掙脫他的手心,緊緊環在他的腰上。

“傻瓜,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和大哥吵架,他怎么欺負得了我?”

“我看他沖你大吼大叫,對你又拉又扯,心里就來氣。我的老婆,我都舍不得罵一句打一下,他憑什么那樣。”

甜蜜的柔情讓人心靈酥軟,千金枕著他細長的鎖骨,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臉龐。

“剛才那一跤摔疼了嗎?有沒有磕到哪兒?”

“沒事,你老公是橡膠做的,摔幾下更結實。”

“你吼那一句真把我嚇壞了,以前都不知道你還能那么兇。”

“對不起,以后再也不那樣了。”

景怡摟著妻子輕輕拍撫,語氣如同靦腆的初中生在做檢討,她是他嬌縱的小貓,他是她溫順的大狗,夫婦倆一直相互寵溺著。

內部矛盾消除了,該說外部矛盾了,千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可憐巴巴求懇:“剛剛大嫂代表大哥向我道過歉了,我想大哥也不容易,他事業不如意,賺點錢就被人坑,四十歲了還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半輩子沒闖出名堂來,心氣當然不順了。仔細想想真的怪可憐的,身為家里的老大卻過得最窩囊,在外面不能隨便發火,只好回家里撒氣。我們還是多讓著他點兒吧,好嗎?”

景怡也目不轉睛凝視她,力求注入每一滴溫柔。

“嗯,我不會跟他計較的。”

“明天見了他,別板著臉,免得其他人難堪。”

“知道了,我的小甜餅突然懂事了,這就叫因禍得福啊。”

他捧著她的臉微笑,笑紋很甜很甜,仿佛喝不完的糖漿。

千金噘嘴:“我以前很不懂事嗎?”

“沒有,是我太遲鈍,現在才發現你這個優點。”

景怡說著就朝著那微微嘟起的嘴吻了上去。

第二天天氣依然陰沉,秀明趕不走天上的濃云,但得遵守對妻子和外甥的保證把家里的陰霾掃蕩干凈。早上他就在尋找與景怡和解的機會,這種丟臉的事只能背著人干,所以停車場是第一個試驗點。

他特意和景怡前后腳出門,停車場也很合心意地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事到臨頭面子像不干膠粘著他,怎么也開不了口。

發現景怡戒備地瞄了他好幾眼,他心氣很不順,準備推遲計劃,一頭鉆上汽車。

他的車停放靠前,挪動時后面的車就得等他先行,景怡小心地跟在他后頭,一前一后向出入口移動。

秀明是急性子,心里存不住事,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早完早了。念頭一反復,腳尖跟著動,突然猛地踩下剎車。景怡與他間距不過三米,急忙狂打方向盤,右車頭碰在水泥立柱上,車燈磕碎了。

他以為大舅哥成心的,怒火井噴,幸好有妻子的央求做封印,及時堵住了,伸手蒙著雙眼,默念去火的《心經》。

秀明已下車走來,不住解釋:“老金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

景怡隔著車窗掃視他:“你還沒睡醒嗎?回去再睡會兒吧,疲勞駕駛會威脅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

秀明現出原形,冷嘲熱諷道:“因為你我昨晚確實沒睡好。”

“彼此彼此。”

二人間又冒出呲呲的電流聲,好似兩條爭奪領地的電鰻。

秀明此時帶了腦子,強迫自己履行使命。

“都是男人就別婆婆媽媽了,為了千金和燦燦,相互忍忍吧,我把你當成家里的客人,你也稍微尊重一下主人的感受,和平共處,互不侵犯,能做到嗎?”

景怡見狀,估計大嫂等人的規勸起作用了。他也想了結事態,但又不能輕易原諒對方,嗤笑道:“這話應該我來問你,你那個脾氣就跟白磷似的燃點太低,吹口氣都能冒煙,誰惹得起啊。”

“你別吹氣不就行了,你以為你就沒毛病啊?你那張嘴也是醋壇里頭泡棗核,尖酸得不行,還不來明的全玩暗的,從小我就覺得你這人陰氣重,跟你呆一塊兒三伏天都不用開空調。”

“你現在說話就不刻薄了?我什么時候無緣無故損過你?每次都是你先找罵挨。”

“我找罵挨?這么說你還認為你很正義是吧?我告訴你,我最看不慣你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嘴臉,都是二鍋頭,裝什么XO!”

景怡及時給自己注射鎮定劑,不準備陪這瘋狗胡鬧了,正色問:“你大清早把我堵在這兒就是來吵架的?”

秀明說:“我是來道歉的。”

表情卻像討債的。

景怡隨后的笑一看就是贗品。

“那你可是開了道歉的新紀元了,存心把人氣死,這歉也就一勞永逸了是吧?”

“我沒想氣你,誰讓你老跟我抬杠,安安靜靜聽我說完不就行了?”

“那你說吧。”

“昨晚那事是我不對,不該跟你們吵架,你幫我要債的事我也謝謝你。”

“完了?”

“你還想聽什么?”

“行,言簡意賅,語文水平有進步。”

“你看你又損我又損我。”

“這是損嗎?明顯在夸你嘛,這都聽不懂。”

秀明覺得跟他說話就是打架前的熱身運動,為防止拳頭發癢,連忙比出阻止的手勢。

“打住打住,咱倆別多話,多話就要出事。反正往后你只要好好待我妹妹和外甥,我就不難為你。”

景怡要把他不中聽的話都剔除就無異于觀看默片,隱忍道:“你不打招呼我也會好好照顧我的妻兒,你這招呼一打好像我對他們好都成了你的功勞,感覺別扭。”

“那就別扭去吧,反正不別扭你也不是金景怡了。”

秀明甩手就走,無意中踩到車燈碎片,省悟道:“這車燈怎么辦?多少錢?我賠你。”

景怡巴不得他沒看見,懶得跟他啰嗦。

“不用了。”

“你別小瞧人啊,你這就是中檔車,一個車燈我還賠得起。”

“不用了。”

“那回頭千金發現你怎么說?”

“她應該注意不到,就算注意到了我就說是我不小心碰的,不會供出你的。”

承諾趕不上形勢,千金出來扔垃圾,正好撞見這一幕。見大哥和丈夫對峙,以為二人又杠上了,忙跑過來,這么一來車禍現場就無所遁形了。

“你的車燈怎么碎了?你們追尾了?”

她驚疑地來回觀察兩個男人,心想他們不至于這么不懂事吧?

秀明尷尬道:“我不小心踩到了剎車。”

些微的歉意解除了千金心中的警報,笑斥:“大哥也太迷糊了,老司機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放心,我會賠你們的。”

“賠什么啊,以后少沖我們發點火就行了。”

妹妹沒輕沒重推他一把,推得他肋骨隱隱作痛也不好意思支聲,粗聲說:“我干活兒去了。”

他一轉身,景怡將頭探出車窗,招呼千金過去。

“我也去上班了,老婆,來親一下。”

千金在他臉上吧唧一口,景怡不太滿意。

“別蜻蜓點水啊,來個熱烈點兒的,不然我上班沒精神。”

于是那對戲精就在秀明背后火辣辣地啃起兔頭,秀明知道景怡在示威,蒙住映射不雅畫面的倒車鏡,暗暗罵他們不害臊。

家中風波平息,貴和耳根好歹清靜了幾天,他在準備合肥中茂廣場的投標案,準備工作已經就緒,周五就開標。這項目金額小,甲方又是公司的長期合作伙伴,他對此蠻有信心,這期間郝質華去了四川和陜西出差,為節省時間,他沒向她匯報方案進度,只在最后一天發了圖紙給她,只想應付一下,不打算等她審核。

這天晚上一家效果圖公司的朋友找他談業務,偶然說到別的設計公司也在他們那兒繪制中茂廣場的動畫和效果圖。貴和知道是本次投標的競爭對手,哄著朋友將對方的圖紙發給他,看一看心里也好有個底。

不料這一看竟是打開潘多拉魔盒,自己首當其沖受害,因為那方案實在太出色,無論創意還是實用性都比他的優秀,定是大師手筆,即便外行人評判也能輕易分出高下。

他內心頃刻間山崩地裂,遭受到從業以來最沉重的打擊,好比一個人日夜勤修,終于練成鐵布衫,自認無懼于江湖,卻不幸路遇倚天劍屠龍刀,一交手便喪于馬下。

怎么辦?雖然公司對這個項目并非志在必得,但明天方案一公開,萊頓定會出大丑,而全部責任都將由他承擔。

他決定馬上趕回公司補救,剛跳上汽車就收到郝質華的電話。

“賽工,合肥中茂廣場的投標方案我看了,問題很大。”

“我知道,郝所,我剛剛也發現了。”

貴和慚愧得想自扇耳光,要是做方案的途中就向郝質華匯報,就能避免這一狼狽時刻,真是千不該萬不該。

郝質華嚴肅下令:“這個項目不大,可甲方是公司的老主顧,要是表現太難看,或許會損壞公司的形象,請你立刻回公司進行修改。”

“我已經在往公司趕了,郝所,現在的主要問題是平面組都下班了,他們剛剛替別的所做了幾個大項目,都累得人仰馬翻了,這時候恐怕叫不到人,得請外面的效果圖公司做。”

所幸他還認識效果圖公司的哥們,可解燃眉之急,就是不知道臨陣磨槍能不能夠保證質量。

誰知郝質華否定了這一做法。

“不用請人,動畫和效果圖我都會,只要我們兩個人加班就夠了。我現在從機場出發,一個小時以后到公司。”

貴和現在就是個亂陣的騎兵,只能緊隨將軍的馬蹄,以最快速度趕到了公司。

夜色下,一個女人正拖著行李箱穩步前行,挺拔的身影看不出一絲旅途勞頓的樣子。

貴和飛奔上前,氣喘吁吁道:“郝所,快十點了,還來得及嗎?”

郝質華伸手看表,距離投標時間還有十一個小時。

“沒問題,上去吧。”

她領頭先行,瘦削的肩膀在黑暗中排開一字,仿若乘風破浪的帆,每個動作都有鋼筋的力度。

貴和跟在后頭,似在追隨叱咤江湖的女俠,能不能挺過這次危機,全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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