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火場需要時間,至少五六天的時間,爭取這五六天時間,對楊猛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兒,如今整個京師的兵力,都聚在城外,而且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潰敗,休整一下怎么也要五六天的時間,讓所謂的直魯民團與英法聯軍打上幾天的仗,這時間就算是擠出來來了。
與徐子渭安排好了這事兒,楊猛匆匆的睡了一覺,到了京師之后,許多營生都是極為磨人的,御駕親征,楊猛又是兩天沒怎么睡,休息的太少,讓人思路混亂,自打楊猛來了京師,四色棍那犢子的臉色越來越好,他和徐子渭的臉上卻比在九江、廣州之時晦暗多了。
若不是巨大的野心撐著,楊猛也想到后宅安安穩穩的睡上幾天,但如今,不是時候!
入了夜,約莫著皇城那邊的晚膳結束了,彭蘊章也是晃晃悠悠的走進了楊府,這些天不僅是楊猛疲累,彭蘊章更是這樣,走幾步就喘得厲害,歲數大的彭蘊章更是不濟。
軍機處、兵部、戶部、刑部、吏部的差官,這幾天也大都是這么個樣子,為了籌備戰爭、開拓財源、整肅吏治,這些衙門口的官員,都是在肅順的京營兵監視之下,沒日沒夜的忙碌著。
大清終是一個國家,許多事情做的時候,都是要依著國家的規矩來的,楊猛和彭蘊章說說話,下面的人就要忙碌幾個月,單是各地需要清理的賬冊,之前涉及貪腐的案子,這些東西就集了滿滿幾屋子,整理出這些東西,足夠好幾百官員,沒日沒夜的忙活半個月了,而且還不見得能辦好。
整理各地的水利檔案、土地檔案,更是一個浩大的行政工程,北方和東三省的地盤太大了,涉及的東西太多太多,單單整理一下,就不是幾天能完成的。
“彭中堂來了,喝些參茶提提神兒吧!我把城外的部署安排完了,咱們就進宮!”
拿著鉛筆一道道的批示徐子渭弄好的條陳,不成的讓徐子渭繼續想法子,可以執行的馬上執行,本來打算睡半天的楊猛,只睡了一個時辰,就被徐子渭拖入了案牘之中,四色棍可以懈怠,但楊猛是不能有一絲懈怠的。
“也好!軍務為重!老夫也給部堂說說三山五園的事情吧!部堂心里也好有個章程,看如今的情勢,部堂說話,皇帝還是聽的。
剛剛,五大園林那邊的宮女太監逃回來一批,英法聯軍搶掠焚燒三山五園的事兒,已經成了定局,各處的園林,至少有千余英法聯軍在劫掠放火,五大園林怕是要保不住了!”
喝了一口參茶,彭蘊章也皺著眉頭開始講述三山五園的現狀,三山五園的建筑,大多以木料為主,一把火燒光,很簡單的事兒!
但要是重建,花費的銀子就多了,彭蘊章本可以早些來楊老三府上的,途中他又走了一趟燈火通明的工部,得到的消息可不怎么好,想要重修五大園林,所用的金銀恐怕也要堆成一座真正的小山了。
“直魯民團已經與英法聯軍接上火了,城外已經響起了槍炮聲,這三山五園,或許能保住一些吧?”
彭蘊章說話的時候,楊猛耳中也響起了陣陣的槍炮聲,雖說隱約,但還是可以分得清楚的,至于是不是槍炮,只有現場的人清楚了。
“嗯?槍炮聲,我聽一聽……”
彭蘊章也是個臥病之人,自打前兩年,他的身子骨也是不成了,這段時間,基本也是靠湯藥和補品支撐,若是斷了這些東西,這位軍機首輔,怕是也要臥病不起了,病中的彭蘊章眼耳口鼻都沒有正常人靈敏,城外隱隱的槍炮聲,他還真沒聽到。
彭蘊章起身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才一路小跑的奔了回來,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
“天佑我大清,楊部堂能進京,真是大清的幸事啊!
部堂,三山五園能保住多咱?”
“很難說!直魯民團的戰力畢竟有限,張家灣的英法聯軍堪稱精銳之師,能不能戰勝都是個問題,從大火之中搶出五大園林,不容易!
這段時間,我這邊頻繁的調動軍馬,許多都是沒有旨意的,這些事兒彭中堂也要多擔待啊!直魯那邊,還得彭中堂做一下解釋。”
燒肯定是燒不了的,如今的英法聯軍正窩在張家灣等死呢!至于城外的戰事能打多久,就看新軍那邊的現場偽造的如何了。
“這是正事兒,部堂有皇帝的口諭,是可以隨意調兵的,直魯那邊軍機明日就與他們分說,部堂國難之時,可不能畏首畏尾啊!
這五大園林的事兒,可不是個小事兒,以皇帝如今的脾氣,只怕要重修五大園林吶!
不說大的,單說小的,僅僅一個暢春園,想要白地重起,至少需要兩三千萬兩銀子,園子內的物事弄齊了,耗銀數目,最少在四千萬兩左右,部堂這是最少!
萬園之園圓明園,要想倉促之間恢復如初,沒個幾萬萬銀子根本想都不用想!
皇帝的器量越來越大,修園子不是壞事兒,但如今修園子,卻有些力有未逮啊!一個暢春園咱們怕是也修不起來吶!”
最清楚大清國力的無疑非彭蘊章莫屬了,他本就善于理財,對于財政他也是格外的重視,如今的大清,雖說沒錢,但若是增加一些賦稅之類,萬萬兩的銀子,不是弄不出來的,只不過一旦那么做了,這大清的天下還不知出多少太平軍長毛賊呢!
自楊老三進京之后,皇帝有了依靠,野心勃發這對大清來說應該是好事兒,但就如今的財政來看,這好事兒未必真好吶!
“五大園林被燒,我大清的臉面被英法洋夷給踐踏了,即使是為了大清國的面子,這五大園林也是要重修的,但之前有件事兒,卻要定下來,名不正則言不順吶!”
五大園林要重修,這是大清國的臉面,楊猛的態度堅決,但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事情,如今英法聯軍才是大事兒,楊猛要鼓動大清與英法開國戰。
“部堂說的是戰事?”
“正是!”
“名不正則言不順,部堂可是想遞交國書,言明開戰之事?”
開戰這事兒,彭蘊章一聽就明白了,但開戰?國力不繼吶!
“園子都給燒了,不打還能怎樣?”
“開戰、遞國書都簡單,但這仗一旦打起來,我大清的國力卻不足以支撐,英法洋夷,可動用的大軍至少在六七十萬,這么打仗,國家支持不住的!”
克里米亞戰爭,彭蘊章也是從楊猛那里了解過的,沙俄兩百萬大軍,配置了許多的洋槍洋炮洋軍艦,都被英法洋夷所敗,大清,實在是比不上沙俄啊!沙俄都敗了,大清能不敗?
現在敗不敗?還得兩說,就依著大清如今的國力,別說兩百萬大軍,就是五六十萬大軍養著也困難吶!沒錢,說什么都沒用吶!
“我所擔憂的也是這個!
但是燒了園子,咱們與英法洋夷就只能不死不休了,簽約求和,大清的民心就要丟光了,于國祚不利!
與其無奈求和,傷損國祚,不若昭告天下,聚天下百姓之心,量舉國之物力,與英法洋夷決死一戰!
如今的大清朝政混亂,地方朽壞,正經八百的整理中央與地方,怕是阻力也大,咱們不若趁國戰之機,舉國之內行軍法,蕩滌一下朝政與地方。
打仗,依仗的無非是糧食與銀子,朝廷雖說缺銀子,但民間不缺吶!只要咱們歸置好了土地,只要糧食產量夠了,百姓們餓不死,這銀子就能征得上來,有了糧食,有了銀子,這仗就打得起,這仗就打得贏!”
大清的國策如今就掌握在三個人的手里,四色棍、彭蘊章與楊猛,有些事兒楊猛大可以攛掇四色棍去干,但沒有彭蘊章擎頭,就等于少了一個替罪羊。
圣旨的執行力度取決與軍機處,執行程度取決于各地的官署,每一道國策,有好處也有壞處,如今楊猛與四色棍是一個系統,彭蘊章的軍機是一個系統,各地的官署又是一個系統,一旦國策出了問題,必須有人來承擔責任。
聯系皇帝與各地官署的軍機處,無疑是最好的替罪羊,砍掉軍機處對皇帝對地方官署都沒有實際的影響,楊猛說這些目的就是要讓彭蘊章主動的擔起責任,有了軍機這個替罪羊,這樣不行可以換那樣,無非軍機處掌權的就是那四五個人,隨便組織組織,京師有資格入軍機的官員多得是,建起幾十個軍機處也是綽綽有余的。
而他楊猛,如果細說的話,只能算是游離于皇帝與軍機之間的人,既不算軍機也不算皇帝,這樣的位置對楊猛來說無疑是極為有利的,只要彭蘊章能擔起這些責任,改革的法子,楊猛有的是!
“話是不錯,但有些事兒謀劃的好,未必施行的下去吶!
楊部堂,軍機與地方、軍機與皇城、地方與皇城,這里面的關系太過復雜,相互牽制不說,在有些事兒上,即使軍機與皇城聯手,地方的反抗也是相當有力的,國策能否執行的下去,地方的作用關鍵吶!”
皇權、相權、地方行政權,相輔相成相互制約,有些事兒,憑著皇帝的金口玉言是根本做不了的,皇帝的權力在四九城最大,出了四九城,能有多大的權力,誰知道呢?
行政的難度,彭蘊章最是清楚,楊老三的話過于想當然了!
“哼哼!就看河道工程的后續了!河道工程雖然依舊在繼續,但今年兩湖的糧食,必然要有一個反饋的,若是河道工程,促成了兩湖豐產呢?
彭中堂,別忘了,吏部是在皇城的,大不了讓吏部重新整合官場而已!”
保證糧食的產量,水,是楊猛唯一能利用的手段了,建灌渠保證土地不受旱災,建排水渠保證土地不受澇災,所謂的風調雨順不過如此,有了這雙渠,實際上就是在維持風調雨順的持續時間。
霜凍,勉強也是能治理,至于蝗災、持續的不良天氣,就是楊猛無法改變的了,大清的土地擁有量,應該是可以保證糧食供應的,只要能保證糧食的產出,剩余的事兒就是糧食如何分配了,而楊猛所說的軍法治國,就是要改變糧食的分配問題。
修筑灌溉渠與排水渠,在有些地方或許艱難,但這樣的地方畢竟是少數,大清絕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可以找到水源的,水渠只是其中一條,蒸汽水泵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打井,可不是什么高難度的技術活。
至于排水渠,就更簡單了,找個低洼地,挖上幾條溝,就是一個排水系統,這些事兒局限在一村一鄉一鎮,或許是天大的難事兒,但從中央俯瞰地方,由地方出手解決,這只是小事兒而已。
以州縣為單位,建造臨時的地面排水系統,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成事兒,應對一般的洪水,這樣的排水系統就足夠了,若是碰上幾十年不遇或是百年不遇大洪水大干旱,這些灌溉、排水系統或許沒用,但這樣的大災總不能年年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