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此。”張迅點點頭，含笑道，“看來，子爵是知道這封信的內容的。”

杜蘭卻是認真地搖頭，解釋說：“這封信的內容我并不知曉，也從未敢看過，只是我臨行時，女王曾吩咐于我，如果您對這封回信有疑問，就教我給您帶句話。嗯，雖然那句話我一直也很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不過想來您應該希望聽一聽。”

“哦？是什么？”張迅確乎好奇。

畢竟女王的“呵呵”兩個字實在是含義復雜玄奧，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的確不錯，單看這連個字怕是世上最智慧的人也難以確定其中蘊含著哪種訊息。

張迅也不需要知道許多，但至少，應該明確知道對方是否有聯姻的意愿。

杜蘭神態恭謹地回憶了下，才道：“女王要我帶給您的原話是：這還太早。”

這還太早？

張迅品味了下，露出了然之色。

這句回應雖未明確表明愿意，但至少表達了觀望態度，這里的觀望態度當然不是感情方面，而是對于張迅的進一步加強兩國王室的盟友關系這個意愿很謹慎，聯姻此事干系極大，在五國內的風俗中，倒不至于說聯姻后東境王室就被取代，那倒不至于，只是兩國聯系的緊密程度會上升一個很大的層級。

而女王的態度也是非常容易理解的，這種事不好立即表明態度，這樣看來，在這個世界，呵呵大概依然是表達哈哈這種含義，算是一笑置之。

而對于這個結果，張迅也表示滿意，既然沒有明確的拒絕，就是個很好的開端，至于謀國之事，應徐徐圖之。

“我明白了。”張迅笑了笑，對杜蘭道，“還請你回去后帶話給女王陛下，說我尊重她的意見。”

杜蘭稱是，并未多問，談完這件事，兩人象征性地吃喝了些，張迅才問道：“說起來，子爵這次再次來訪，大概不會是僅僅為帶這樣一句話吧。”

杜蘭放下刀叉，再次嚴肅認真許多，張迅靜靜審視著他，兩人都知道正題來了。

“這次來訪，說起來也不好說是有事還是無事。”杜蘭的開場白有些奇怪，他嘆了口氣，說，“珍妮機進入東境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不知道陛下您是否聽說了什么風聲？”

“不曾，怎么了？不好用么？”張迅問道，倒不是裝無辜，而是真不知道，兩國之內雖然有互相了解的渠道，但是這個年代通訊太落后，即便有些消息來往，也需要核實才能送到國王的案頭，所以尤其耽誤時間。

從這個角度，如果說藍星的大國高層領導對于基層的情況是兩眼一抹黑的話，那在異界五國內，便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杜蘭又嘆了口氣，說：“不是不好用，而是太好用了，珍妮機抵達東境后立即被安置在王室的產業中，換掉了原本的紡織機，也正因為其太好用，換了新紡織機后，原有的人手便過多了，這種現象開始還不明顯，但是前段日子，珍妮機一代已經開始出現大規模的仿制，當然了，他們想要完全追趕上來還不容易，在這一次上，王室的確走在了前面，不過這樣一來，就開始出現了一些問題。”

“什么？”張迅瞇了瞇眼，若有所思。

“一個是有部分的紡織作坊開始將原本的人解雇掉，另外一個是，棉紡織物價格暫時沒有變化，但可以預計以后會下跌。”

杜蘭看了張迅一眼，抿了抿唇，繼續道：“而就在我出來之前，發生了一件小事，有個紡織工突然故意毀壞了一架珍妮機。這雖然只是件小事，但是睿智的女王陛下卻察覺到了某種不妥。”

張迅吸了口氣，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來了。

在此之前，他知道東境內已經早有了一些不很正規，但已有工廠雛形的東西存在，也就是大貴族商人們的產業，雇傭一些人來進行生產，從這個角度而言，其已經有了工業革命的工廠這種東西，但卻因沒有機器的產生，而并未真正的跨入到那個階段。

但階段未完全進入，但問題依然存在。

珍妮機的出現提高棉紡織效率，未來導致價格變化倒是沒有什么說的，都能料到，但是機器取代人工，隨著珍妮機的推廣個升級，至少在紡織行業，大規模的失業潮依然會發生。

而女王能這么早察覺到這點也讓他覺得很厲害，其甚至立即派杜蘭前來，怕是已經窺探到了若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會造成的巨大問題。

“啊，竟然出現了這種事么。”張迅心中閃念，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杜蘭靜靜看著他，好一陣，才嘆道：“陛下，女王這次派我來除了之前那句話外，還有另外一句話要帶給你，是關于這件事的。”

“什么？”

“這種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杜蘭神色復雜地將女王的話奉上。

張迅面露不渝，道：“怎么可能？我怎么能早就想到這種事發生，在者，只是這種小事，值得拿過來談么？”

“小事么？”杜蘭苦笑一聲，說，“在我們看來，這可不是小事，砸毀珍妮機是民怨的體現，而失業這種事，更是大事。事實上我將珍妮機帶回去的時候，女王就產生過一個問題，就是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掌握了珍妮機這種機器，鷹揚卻不發展自己的紡織業？陛下，您只需要下令，完全可以找到足夠的人來做。”

“鷹揚怎么能做呢？你應該知道，鷹揚人民世世代代，只會挖礦，煉礦石，冶煉金屬這些，我們不會織布。”

“最早女王陛下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她覺得這不是真相，女王認為您早就預料到了這點，而珍妮機的引進應發生了，東境已經沒有退路，沒法回頭，只能繼續向前走，很多的人失業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她覺得，您作為珍妮機的制造者，東境的親密盟友，應該說點什么。”

張迅呵了一聲，說：“為什么？她為什么這樣認為？難道是因為直覺？”

“的確是因為直覺，女人的直覺，以及同樣身為王者設身處地的揣測，女王說她覺得您是個聰明人。”杜蘭子爵有些憂傷地說，語氣鄭重。

聽到這番話，張迅忽然也不辯駁了，臉上收起了諸多情緒，只是平靜地咂咂嘴，寂靜持續了一陣，他才換了一副平和的語氣說：“嗯……你應該知道，用直覺來分辨事情并不很好，不過既然是我提供了珍妮機，為東境制造了一定的可能的困擾，作為親密的盟友，從維系盟友關系的角度來看，我的確可以提供一些個人意見，不過我要說明的是，這個事，我早先真的沒有預料到。”

看著張迅的表演，杜蘭子爵不禁想起了臨走時女王說過的話，當時，女王陛下曾堅定地說：“我并不十分確定他是否早有預謀，但假如最終鷹揚王同意給出解決意見，那么就可以肯定，這件事的確是那個渾蛋早就預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