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馬車回到王府,林婉兒左右提著扒雞,滿載而歸,臉上不禁蕩漾著淡淡的笑意。
等快回到房間的時候,她忍不住驚呼一聲“壞了!”
因為嘴饞,她跟著高翠蘭出了王府,卻忘了自己房間內還有孫蘭香和管事人兩人,本就嘴笨口拙的管事人可能這一會兒已經緊張的休克過去了吧。
更何況,孫蘭香和管事人相完親之后,林婉兒還準備了胖師傅和孫蘭香的另一場相親。
相親這種事情就是廣范撒網、重點捕撈的技術活,要靠著自己這位紅娘,多方面周旋,統籌兼顧,稍有不慎,尷尬是免不了,說不定最后臟水都潑到自己身上,還要承受多方面的憤怒,費力不討好。
林婉兒踮著腳望向房間內,房屋門緊緊關著,看不清楚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靜悄悄摸近房間,將耳朵貼在門上,房間里面很靜,一點聲音都沒有,莫非管事人和胖師傅已經打過了,最后兩敗俱傷,鮮血飛濺了滿房間。
伸手在口中沾了一點口水,濕透門窗上的紙張,透過洞口向里面看去,林婉兒的腦袋轟然炸開,升起一股碩大的蘑菇云。
房間內的場景太恐怖了,比之她想象的鮮血飛濺場景還要恐怖三分。
孫蘭香坐在正中央若無其事的繡著手中手帕,手中針線飛舞,快若流水。
管事人坐在一旁低著頭,雙手撐在膝蓋處,肩膀頂得高高的,看不清表情,
胖師傅盯著身前燃燒的香料。眼神順著香料升起的青煙不斷向上游走,直到九天之上。
最最恐怖的是,在孫蘭香正對面赫然坐著用滿臉嚴肅掩蓋怒火的潑猴兒!
房間內靜的可怕,似乎連香料燃燒的聲響都能聽得到。
林婉兒心里怕怕的,什么三英戰呂布、關公戰群雄,在眼前讓人窒息的想哭的場景面前無疑是小屁孩手里的水槍和加農炮之間的距離,雖然她不知道加農炮是什么勞什子。
林婉兒暗嘆一聲“此處危險。不宜久留”。準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暫且避開對方鋒芒,隨后緩緩圖之。
“吱呦”一聲。房間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沒了支撐點的林婉兒差點摔倒,強行平衡住自己身子,抬頭望去。怕啥來啥,竟然是潑猴兒!
此時的潑猴兒滿臉怒色。惡狠狠望著林婉兒,好像下一刻就要吃了對方似的。
林婉兒知道潑猴兒和孫蘭香的關系,心里明白對方憤怒的緣由,尷尬一笑。伸出自己手中的扒雞,笑著說道:“吃不吃扒雞?”
在潑猴兒肩膀上的小猴兒一陣吱吱亂叫,伸出爪子想要抓住扒雞。
潑猴兒惱怒不已。狠狠敲了小猴兒一下,口氣不善的說道:“吃里扒外的東西。光知道吃,看我不回頭打你!”
林婉兒嘿了一聲,這潑猴兒指桑罵槐,分明是在變著戲法埋汰自己,她絕對不能忍,準備惡語想向,罵潑猴兒當年做得陰損缺德事情,可是一抬頭看到孫蘭香,心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行,本姑娘忍了。
潑猴兒嘴里罵罵咧咧的走了,心中惱火之氣已經溢滿胸膛,和孫蘭香剛剛對面而坐,心中愧疚之情也越來越濃,幾番真心話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口,只能憋在肚子里,將所有責任歸咎為林婉兒。
看到林婉兒回來,管事人首先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林婉兒面前,臉上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搖頭望著林婉兒,那樣子就像是私塾先生看到一位聰慧過人但是不務正業的學生,一番口口婆心,對方依舊我行我素,心中多有無奈和惋惜。
林婉兒想壯著膽子說一句“我是為你好”來為自己開脫一下,可是底氣不足,伸出手里的扒雞,討好道:“管事的,吃不吃扒雞?”
管事人看了看林婉兒,又看了看林婉兒手里的扒雞,重重嘆了一口氣,一句話也沒說,負背著雙手走了。
平日里樂呵呵的胖師傅滿臉嚴肅,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林婉兒面前,伸手指了指林婉兒,苦笑說道:“你啊!”
林婉兒機靈無比的將手中扒雞遞上去,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憐兮兮的說道:“胖師傅,吃不吃扒雞?可好吃了!”
胖師傅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語氣不悅的說道:“婉兒姑娘費心了,此處全都是氣,已經裝不下其他東西去了。”說完,也只留給林婉兒一個背影。
林婉兒望著胖師傅輕輕切了一聲,你們都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扭頭走進房間,直面孫蘭香。
若說愧疚道歉,林婉兒最應該對孫蘭香道歉,無論哪個女子遇到今天這種事情,都會有所怨言。
林婉兒樂呵呵的坐下,滿臉堆砌的笑容一層又一層,雙手交叉在胸前,兩根大母手指頭相互轉圈,笑著說道:“蘭姨,吃不吃扒雞?可好吃了,剛剛我一口氣吃了五只呢。”
說到五的時候,她伸出五根手指頭,嘟著嘴巴,窩著眼眉,可憐兮兮。
不錯,林婉兒在賣萌,她希望能夠博取孫蘭香的法外開恩,留自己一條活命。
孫蘭香不為所動,手中針線快了三分,眼睛都沒有瞄林婉兒一眼。
林婉兒訕訕一笑,縮回自己的手,看著孫蘭香在那里繡手帕,眼睛隨著孫蘭香手中的細針來來回回,眼睛越來越累,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孫蘭香停下手中的針線,將手帕放到林婉兒面前,開口說道:“婉兒姑娘繡好了,您看看,若是沒事,我先走了。”說完,人也離開了房間。
睡眼朦朧的林婉兒懵懵懂懂的醒來,擦擦嘴角的口水,迷糊問道:“啊,已經繡好了啊!”
再抬頭,孫蘭香已經沒了蹤影。
盯著手帕良久。林婉兒幽幽嘆了一口氣,怎么就沒有人知道我的苦心呢。
孫蘭香行走在王府內,想著事情的前前后后,沒由來一笑,雖然惱火林婉兒的荒唐舉動,可是細細想來,好像這林婉兒林大才女沒有壞意。只是貪吃沒把事情做漂亮而已。
而此時。在房間內的林婉兒心中苦惱,不斷踱步,尋思著能不能挽回一下。可是想來想去也沒有找到好的方法,更加燥煩苦惱。
直挺挺向床上一趟,林婉兒忍不住哎呦一聲,伸手從腰間取出那把手槍。又是一陣氣結,剛剛在街上自己命在旦夕。這把破手槍竟然啞火了,她將所有責任歸咎在趙乾身上。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拿著手槍就來到趙乾的住處,連門都沒有敲。一腳踹開房門,定睛向里面一看,心中不自覺升騰起一股青色的小火苗。
房間內竟然還有另一個人。而那個人竟然還和趙乾有說有笑,兩人相談甚歡。笑聲不斷,那人不是他人,正是鄭拓!
林婉兒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趙乾和鄭拓在一起,心中極為不爽,前幾天還和鄭拓他鄉遇故知的親密熟絡,一下子一百八十度轉彎,直接將鄭拓劃分為階級敵人一行列。
以前在澶州的時候。趙乾和鄭拓就認識,兩人還曾經在陳笑笑的畫舫船上一同聽琵琶曲,談論琴棋書畫,有時候林婉兒插不上嘴,只能不懂裝懂的不斷點頭:“說的有理。”至于怎么有理,她是一概不通的。
以前鄭拓以男裝示人,林婉兒也沒有覺得趙乾和鄭拓之間多么親密,可是今天只是看到兩人共處一室,她就受不了,氣血上涌,渾身難受,生氣,惱火,憤怒,不一而足。
砰地一聲將手槍砸在趙乾面前,林婉兒冷哼一聲:“你給我什么破手槍,完全啞火了,我看你是不安好心,整天讓我背著一個鐵疙瘩,是不是想累死我?”
趙乾伸手將手槍拿在手里,很熟練拉開手槍后面的保險栓,語氣有些諷刺的說道:“姑奶奶,你沒有拉開保險,怎么可能打出子彈去?”
林婉兒的臉騰一下紅了,好像被人揭短一般:“怎么可能?剛剛我還打了一槍呢,第二槍就啞火了。”
“哎,第一槍是走火了,讓你不要亂砸核桃你就是不聽,手槍里面保險栓已經松動。”趙乾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你為什么要打槍?”
林婉兒聽到趙乾埋汰自己,火氣不但更加高漲,而且還覺得特別委屈,終于忍不住大爆發:“我就是死了,管你什么事情!”
說完,頭也不回跑了出去,終于留給他人一個背影。
林婉兒急匆匆來,急匆匆走,鄭拓忍不住輕聲笑出聲來,開口說道:“看樣子婉兒姑娘是打翻了醋壇子,心中不爽我了。”
趙乾搖搖頭,使勁兒修理著手里的手槍,低頭開口說道:“若是以前我肯定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可是現在才明白,婉兒身上捆綁著厚厚鎧甲,你剛剛想接近,她就把你推開,不讓你靠近。呵呵,婉兒就是一個看著對什么都滿不在乎,其實心事兒挺重的人。”
苦笑一聲,趙乾沖著手槍吹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婉兒的脾氣,或者說是天下女人的通病,不能得到,但是也希望著對方等著自己。說句不好聽的是貪得無厭,但是有時候也可以理解,每個人都希望身邊有一個人守護著、呵護著,不離不棄。”
突然意識到身邊的鄭拓也是女子身份,他忙開口道歉:“抱歉,忘了你也是女子,還以為是在澶州時候,呵呵。”
鄭拓輕聲一笑,并沒有覺得不妥,而是開口問道:“所以趙公子就這樣準備等下去?”
趙乾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當然,不然還能如何?”
“趙公子也說過,婉兒姑娘是一位心事兒挺重的人,你就不怕她一輩子也走不出心中魔障,你永遠也等不到?”鄭拓直直的望著趙乾,她自信看人很準,若是趙乾說謊,她能夠一眼看出真假。
趙乾依舊在修理著手中手槍,臉上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好像一個已經看透某些事情的人,淡淡說道:“不就是等一輩子嘛,多大點事兒。”
因為他說的輕松,所以鄭拓心中震驚,在澶州她就看不懂趙乾和林婉兒,兩人之間似乎有千絲萬縷難以解釋的緣分,若即若離,隔著一層極薄的紙,只要有人捅破,就能撥開云霧,可是到了涼州,她發現兩人之間那層紙已經捅破了,但是卻又建立起了更多紙張,橫在兩人中間。
“別說我和婉兒了,你和徐云楓怎么樣?”趙乾覺得鄭拓也有秘密,只是除了她誰都不知道,她和徐云楓之間似乎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不過兩人任憑那些問題存在,不去解決。
聽到趙乾的問話,鄭拓眼神黯淡,一絲痛苦爬上臉頰。
不過趙乾并沒有在意,他熟練的將手槍拆卸下來,分個零件觀察,小心翼翼,一絲不茍,最后搖頭從手槍零件中取出一塊核桃皮,原來是這樣原因卡住了手槍。從新組裝完畢,趙乾淺淺一笑:“好了,這次萬無一失了,就是砸核桃也沒有問題了。”
鄭拓能夠明白趙乾如今的心情,款款起身,笑著說道:“那么鄭拓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趙乾笑著起身相迎,走到門前,似乎有話想說,話到嘴邊,有些尷尬,搖頭輕笑。
鄭拓明白趙乾的心思,笑著開口說道:“鄭拓明白趙公子的心思,以后就不來叨擾趙公子了。”雖然知道趙乾是皇子,鄭拓還是習慣用“趙公子”稱呼。
趙乾撓撓頭,雖然自己和鄭拓之間清白,而且還有藍顏知己、無話不談的惺惺相惜,可是既然婉兒不喜歡,所謂的藍顏知己都可以靠邊站,保證婉兒心情暢通才是第一要務。
有時候在乎一個人,可以無理取鬧到不合常情,既然你不喜歡,那么就無關對錯皆舍棄。
趙乾一溜煙跑到林婉兒的住處,剛剛抬腳進去,就看到林婉兒正在氣呼呼狼吞虎咽手中的扒雞,腮幫子鼓得大大的,看到趙乾追來,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含糊說道:“你來干什么?我不準你來我的房間,你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