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外的戰(zhàn)場塵土飛揚,兩道身影如靈猴飛鶴,兩人刀劍相交轉(zhuǎn)瞬即逝,看不見全身,只余下“叮叮當當”聽著人牙酸的金屬碰撞不斷響過。待看時,也就兩道模糊殘影還能被視線捕捉。郊野之外,除了死不瞑目沒了焦距的兩雙銀眸,黯淡無光,只余不甘在臉;余下的,只剩了失了手臂仍在苦苦掙命的面癱。
誰言螻蟻不惜命?只是未到螻蟻時。
“怎么了怎么了?這么快就不行了嗎?剛剛的氣勢到哪兒去了,如果只有這種程度,那也太讓我失望了。”平淡的話語,漠不關(guān)心的表情。但那出手狠厲劍劍刺人要害的黃光卻擺動的愈發(fā)高速了。
妖道人道,本就不同。既然墮落為妖,那么同為人類的最后一絲情誼便告消失不再。剩下的,只有生死兩難;腦中所想,唯月缺難圓爾。
你死我活,絕非虛言。
“吼!”長久的戰(zhàn)斗更加激發(fā)了普雷西亞根源處的獸性,自交手初就再沒說過一句話語。唯睜大橙黃色的眼睛,手持大劍大開大合。雙目中透著顯而易見的饑渴,恨不能一口咬住蒼邪的脖子,吮吸那無比美味的血液,噬咬那單單聞起來就極具誘惑力的鮮嫩血肉。
吃,我要吃!不僅僅使內(nèi)臟,他全身上下那么是一根毛發(fā)我都要吞入肚中。眼中的貪婪絲毫不加掩飾,宛如一只餓了三天的豹子,渾身上下無處不透著強烈的食欲。
“對對對,再加把勁兒,再加把勁兒啊。你不是想吃我嗎?瞧瞧,這手臂,這大好頭顱,只要再加把勁兒就能吃到了不是?咯蹦脆,雞肉味。嘖嘖,那叫個鮮美。”劍氣縱橫,忽而聚攏忽而分散,分分合合只一瞬,普雷西亞渾身上下便開起了染坊。紅色的,紫色的。兩種血液從傷口處溢出,點點滴滴,將地上的小路染上了屬于普雷西亞自己的印記。
“餓虎”的劍光托著蒼邪上下游走,縱橫捭闔。忽東忽西瞅著空子就給普雷西亞來上一劍。被神劍御雷真訣重創(chuàng)的普雷西亞渾身漆黑,從頭到腳都布滿了雷電焦痕。相比優(yōu)哉游哉像是在玩游戲的蒼邪,即便能依靠著強悍的恢復(fù)力不斷硬抗,越加饑餓難忍的肚子也已經(jīng)讓普雷西亞吃不消了。
“可惡!殺了你,殺了你!”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陰沉如死人的話語中帶著絲焦躁。覺醒后的肚子越來越餓,揪心的饑餓感令她完全化為了野獸,眼看著面前活生生的獵物卻絲毫沒有捕獲的辦法,身為獵食者的她怎能不如怒如狂?
妖氣再次被釋放,一時間整個荒野上妖氣四溢,魑魅魍魎如潮涌來。深藍色的身體整個被黑色的妖氣覆蓋,橙色的眼睛上也蒙上了赤紅色。兩排牙齒銳如刀鋸,血盆大口直接拉伸到了脖子根。猙獰可怖的神情,成結(jié)晶化的翅膀。全身上下,除了身體外形還有點人樣,其余種種,都做了往事。
“哦,有意思,有意思。這樣才有趣嘛。”端坐“餓虎”之上,眼瞅著又一次變化驚人的普雷西亞,蒼邪先是一愣神,隨即撫掌大笑,牙不見眼:“如此一來才好快戰(zhàn)不是嗎?”
“可是,我允許你變身了嗎?”話未落,人已至。雙目冷如極地寒冰,嘴角雖依舊上揚,可那絲嘲諷意味卻更是明顯。
“天上不適合你,還是滾回地下去吧!”無視普雷西亞的驚訝神色,手中青光大放,瞅準了她心臟的位置,就這么重重的一拍。
“啪!”
“啊~~!!”一聲慘呼,藍紫色的鳥人墜落凡塵。
以自由落體的方式雙倒在地上,重重的蹦彈了兩下,身體又受著慣性影響打了倆滾,再仔細看時卻已經(jīng)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良久,伴隨著手指的微微顫動,原本以為生命離開的紫色軀體竟奇跡般地晃動起來。抖動,晃動,最后緩緩
站起……
“哦呀哦呀,沒想到啊沒想到,大劍這種半人半妖的怪物生命力竟強大如斯,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呼你為覺醒者才對。”翹著二郎腿,裝模作樣的一陣大呼小叫,蒼邪臉上有重新綻放起了惡劣的嘲諷。
緩緩站起,普雷西亞眼中含淚。受了蒼邪滿含玄門青氣的一掌,多少消滅了她身體里的些許妖氣。滿上的猙獰已無法恢復(fù),那渾身上下像是吹氣球般膨脹起來的肌肉在不經(jīng)意間提醒著自己。
變不回來了,已經(jīng)回不到過去了……
“我的速度,我的力量……為什么一瞬間他就變得如此厲害?”伴隨著腹中饑餓感的逐漸減少,原本除了吃就沒有其他想法的大腦也慢慢奪回了些許思考能力。
“區(qū)區(qū)人類,不過是區(qū)區(qū)人類,為什么,為什么啊?”仰天咆哮,狀若瘋狂。身體的優(yōu)越感令她無法相信自己慘敗的事實。清醒的頭腦帶給她的不是希望,二十濃濃的絕望。有些時候,相比冷靜的智者,憨厚無腦的蠻漢更令人艷羨。
“???”
“為什么我打不贏他啊啊啊……”眼中帶淚,雙目赤紅,雖說作為十多歲的少女看起來應(yīng)該楚楚可憐,可那副半覺醒的尊榮卻怎么也無法激起蒼邪一絲一毫的同情。
“唉?沒有新的招數(shù)了嗎?那還真是可惜啊。既然如此,那么,也是時候結(jié)束了。這場鬧劇……”劍尖上指,渾身上下青光大聲,玄黃的仙劍受青光一激,頓時金光大放,瑞氣千條,遠遠望去,混不是凡間之物。
“來世投個好胎吧,省的在凡塵中苦苦掙扎。”沖著嗚咽的影子嘆了口氣,蒼邪隨即自嘲一笑都到這一步了,還是心軟了嗎?
“天地正氣,浩然長存。
不求誅仙,但斬鬼神!”劍氣飄搖,金鐵鋒利。一雙冷眸緩緩閉合,照著普雷西亞的頭顱就劈了下去
“為什么?”一聲怒吼,打斷了蒼邪的動作。刀光歪了歪,將一片坦途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溝壑,也同樣然蒼邪睜開了眼。
“?”
“為什么要庇護那個背叛者?”質(zhì)問,義正詞嚴的質(zhì)問,明明已經(jīng)成為覺醒者了,但她依舊站在一個大劍的身份上向蒼邪發(fā)出了質(zhì)問。
可笑,不知所謂。但那股正氣卻令蒼邪無從開口也開不了口。
“……”
“明明是個殺人犯,明明做著和妖魔一樣的事。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青云門的人就一定要庇護她?”怒斥,睜著橙色的眼睛,普雷西亞怒斥蒼邪。字字直指青云門,句句透著不屑和憤怒。
“你們不是守護人類的存在嗎?為什么,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可惡的殺人犯出頭?”
打不出來,也無法回答。因為自己行動的根源,帶著自私。因為自私,所以即便是抹殺過上百的覺醒者,可唯獨對她的質(zhì)問,自己無力回應(yīng)。
身子歪了,自然影子就斜了。
“你們……”
“啰嗦!我們青云門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一個小丫頭來置喙。”皺著眉,粗魯?shù)卮驍嗔似绽孜鱽喌馁|(zhì)問。自己有錯,但青云無錯。即便是為了青云門的名聲,自己也不能再讓這尊妖孽再廢話下去了。隨手一劍,劍刃向外,蒼邪運上了些許力道。試圖將其打暈。
劍刃正中腦袋,可那副風一吹似乎就會倒下的軀體卻只是晃了晃,依舊挺立。
“哦,挺強的抵抗力嘛,那這又如何呢?”眼眸一瞇,蒼邪再也維持不住上揚的嘴角。看著眼前那搖搖欲墜的紫色身軀,平生竟第一次感覺自己成了惡貫滿盈的罪犯,而對面這位覺醒者,反而是正義一方的代言。
荒謬,看來必須速度將其解決了。心中憤憤,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這次,應(yīng)該沒問題了吧。
“爸爸……把爸爸還給我。”橙色的星眸流著晶瑩的液體,某名奇妙的話語竟有種詭異的力量,令蒼邪抬起的劍柄再次垂了下來。
“???”
“明明是那么溫柔的爸爸的。”嗚咽的話語,帶著些許瘋狂,可沉浸其中的蒼邪卻沒有覺察。
“什么嘛,原來是糊涂了,還是讓我給你個痛快吧。”右手作勢上抬,力量也蓄到了最大,一劍下去,有死無生!
“那么愛我的爸爸,竟然被妖魔吃了。”嘟囔依舊沒有結(jié)束,聲音反而多了幾分急促,像是明知必死,卻不吐不快似的:“就在我面前吃掉了大家的內(nèi)臟。”
“!!!”
“所以我把他殺了,在他正要吃姐姐的內(nèi)臟的時候把他吃了!”翅膀再次長出,伸展開的長度竟達到了可怖的八米。普雷西亞整個人頹喪的蜷縮在地上,呶呶不休,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是嗎,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嗎?”回想起自己可愛的妹妹。蒼邪的眼中第一次罕見的現(xiàn)出了一絲柔和,緩步向前,聲音也帶上了一絲輕柔:“既然這樣,我就讓你毫無痛苦的去吧。”
“撲哧!”一劍穿心,還不等蒼邪反應(yīng)過來。頹然在地的普雷西亞像是平地里卷起的一陣風,翅膀一扇,劍柄便以將蒼邪捅了個透心涼。兩只翅膀一前一后,不甘示弱的穿透了丹田和五臟六腑,旋轉(zhuǎn)之間,整個七竅八孔便被絞了個稀爛。
“!!!”吃驚的看著這一切,“撲哧”一聲,一道淺淺的血絲便從嘴角溢了出來,冰冷的雙眸望向露出猙獰笑意的普雷西亞。憤怒,不甘,嘆息,種種情緒閃過。可最終,在眼光閃爍間,青光大放的一掌被牢牢的按進了普雷西亞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慘叫聲不絕于耳,一口血箭吐出,力竭的蒼邪軟軟的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啊啊,原來如此啊,死原來是這么回事啊。”仰頭看天,感受著身軀中撕心裂肺的痛苦,蒼邪費力的掀了掀嘴角:“果然,很痛啊,這種感覺。”
朦朧中,一道小小的身影帶著笑意慢慢靠了過來。如花的笑靨,稚嫩的臉蛋,黑色帶卷兒的及腰長發(fā)。和那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稱呼:“哥哥”
“啊,愛麗絲,你來接哥哥了嗎?”吃力地抬動雙手,在妹妹的臉角上慢慢拂過,仿佛真的有人在身邊般,眼中仇恨冰冷不再,只剩下的,是滿滿的溺愛和柔和:“抱歉啊,愛麗絲。哥哥啊,沒能遵守和你的約定呢。作為一個兄長,我是不是太不合格了?”
感受著身邊妹妹那依舊輕柔的目光,蒼邪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撲通!”一下重新將頭垂了下去。
倒在地上,靜靜地仰望著天空。感受著生命流逝的同時,一道道熟悉的身影也慢慢從面前了走過去:“總感覺有很多是還沒做呢,抱歉了師尊,抱歉了師祖。對不住了,掌教師兄,欲蒼天師弟。幾十年加班加點的工作,我有些累了。稍微休息一會會,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一會會,只一會會,讓我體驗一下凡塵的生活,我也快一百歲了,真想和青春少女談一場戀愛啊。你們等我一等,很快……我就趕回來,就回來。”
青云山,輪回峰,祖師祠堂,一塊玉牌轟然破碎。死一般的沉寂過后,幾聲愴然怒吼響徹整個青云。小鎮(zhèn)之中,原本意氣風發(fā)正揮斥方遒的曾書書突地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原本看上去很是健壯的身軀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十歲般。只有兩行清淚悄無聲息,順著臉頰靜靜流下。
遠方的天空之中,欲蒼天突地睜大了唯一的獨眼,伴著一道撕心裂肺的悲吼響過,與鎮(zhèn)上少女那掉落湯勺時的灰白臉色交相輝映。
“師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