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的人沒來,不該來的人卻登門拜訪了。
對于自己的住處,林靈誰也沒有告訴,就連茶館的掌柜也不知道。見秦以巖準確無誤的找到了這里,林靈不由得有些惱怒,要么是阿信透露了他們的住處,要么是秦以巖派人跟蹤。前者不可能,那就只能是秦以巖派人探聽到的。
秦以巖一身深藍色的袍子,白玉束發,狹小的院子也遮不住他周身的光華。
“秦侯爺,不知您大駕光臨所為何事?”林靈也不請秦以巖進去坐,一臉的淡然冷漠。既然秦以巖是認為她的出現毀了他的生活,那她從此后就與他不再來往。她一直把秦以巖當做朋友,從未想過秦以巖的內心竟是那樣的想法,這讓她無法再以平常心去面對這個男人。
秦以巖強笑著,望著林靈淡漠的臉色,說道:“小靈,那日是我喝多了,有所唐突,我們還是將那些不快都忘了吧。這些天,我聽人說京城了多了一位妙語連珠的說書先生,本來我對這些沒興趣,可又聽說這說書先生講了一段清王爺與清王妃的故事,所以料到必定是你了。”
秦以巖都這么說了,林靈也不好一直板著一張臉,走進西側間提了一壺茶水出來,請秦以巖坐下,說道:“沒錯,是我。你是怎么知道說書的人是我的?還有,你怎么會知道我住在這里?”林靈將茶杯遞給秦以巖,淡淡的看著他。
“故事里說,清王妃是被逼迫嫁入清王府的,這一點,京城里的人都以為是清王妃攀龍附鳳。”秦以巖捧著熱茶說道,“而我知道,是龍鈺澤去泉州將你擄走,逼迫你嫁給他的。”說完,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靈。
林靈連忙別開自己的視線,是的,若是沒有龍鈺澤的出現,她現在一定嫁給了秦以巖。
“小靈,我愿意幫你,幫你救出他。”秦以巖放下茶杯,輕聲道。
林靈聽畢,一笑,道:“秦侯爺,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就不勞煩你了。”
“小靈,你還在介懷那日的事情嗎?”秦以巖聲音低沉,眼眸浮出一絲傷痛。
林靈搖搖頭:“太子與龍鈺澤爭奪皇位之事,你還是置身事外比較好。我不是說氣話,這本就是事實。那日我去找你,思慮的太少,完全沒有想到若是讓你參與進來,可能會牽連到整個秦侯府。秦以巖,你走吧,若是我沒有辦法,會去尋求幫助的。”
“你講那個故事的目的,是為了引陳夫人來吧?”秦以巖又開口道,“你覺得陳夫人會幫你么?首先,你是清王妃,是清王府正經的女主人,她用盡手段將你趕出京城,怎么會幫你?第二,她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是皇后娘娘的探子也未可知。如果讓她知道你回來了,危險隨時會來。”
林靈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但是,根據我的分析,其實她也想救出龍鈺澤,就憑這一點,我和她就可以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秦以巖嘆息著搖頭,很多話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樣跟林靈說,如今朝堂的局勢越來越詭譎莫測。自從龍鈺澤被圈禁后,太子越來越放浪形骸,行事越來越放肆,也使得朝堂上下諸多人對他不滿,連皇上也屢次當朝呵斥。二皇子清王爺要解除圈禁的呼聲越來越高,也讓皇后提高了警惕,對于這方面的事情愈發敏感。
若是林靈這個時候冒出了頭,皇后第一個拿她開刀。
到時候再發現她是去而復返的清王妃,那更是不會饒了她。
而且,在林靈的故事里,還提到了孩子的事情。太子至今尚無子嗣,若清王爺已有子嗣,那籌碼又多加了一層。皇后豈會輕易饒過林靈。縱使最好的打算,假若陳慧娘愿意同林靈站在一條戰線上,可到了后期,難保不會暗地里再使手段陷害林靈于不義。
“小靈,你太天真了!”秦以巖搖搖頭,“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不管怎么說,我都要先見到陳慧娘。”林靈堅定地說道。
來茶館聽書的人越來越多,光靠著在現代看的名著小說,林靈就可以講大半年了,她偶爾也會說一說龍鈺澤與她之間的故事,就這樣過了三五日。終于,她等的人來了。
陳慧娘很低調,并沒有將整座茶館包起來。而是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點了一壺好茶,安靜的聽著。陳慧娘衣著華美,又貌若天仙,她一進來,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更不用說站在臺子上的林靈了。本來準備說《三國演義》第二十七回的,見陳慧娘進來,林靈決定再將那個故事講一遍。
陳慧娘靜靜地喝著茶,并不看林靈。但林靈知道,她一定在聽。
一個故事說完了,陳慧娘派人給林靈遞了一張字條,然后走進了茶館的一個包間。
“好久不見。”林靈走進包間,率先說道,“別來無恙。”
陳慧娘勾起嘴角,盯著林靈:“女扮男裝來說書,確實有模有樣。”
林靈一笑:“陳夫人,我很好奇,我這個故事中究竟是哪一點使你來這里看個究竟?”
陳慧娘撫了撫發絲,漫不經心的說道:“兩年前,在林府,你我第一次相見,那個時候你請我幫助你逃走。那個時候我就很嫉妒,你不想嫁給王爺,他卻偏偏讓你做王妃。而我等了三年,卻一直沒能讓他正眼看過我。你求助于我,這大好時機我又豈能錯過?林靈,我想你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你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要殺你,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陳夫人,難道你來見我的目的就是殺了我?”林靈心中雖然也有些忐忑,但還是裝出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她與陳慧娘相對而坐,隨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緩緩地說道,“我花了這么大的心思引你來見我,也不是為了讓你殺我的。”
陳慧娘不禁冷笑起來:“我要是想殺你,可就由不得你了。”
“陳夫人,難道你就不想救王爺出來么?”林靈也冷笑道,“還是說,王爺之所以被圈禁,都是你出賣背叛了王爺?若真是如此,我就找錯人了,被殺了也活該!”
陳慧娘的眉毛挑了挑,沒有說話。
在皇后的眼里,她像個傻子一樣的愛著龍鈺澤,甚至為了他不惜與陳家決裂。而在龍鈺澤的眼底,她是皇后娘娘派來王府的臥底,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多余。她想救他出來,去找曾經忠于他的部下,可那些部下也不相信她,認為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而今聽林靈這么一說,她忽然間無比的心酸。
血濃于水的親人不能理解她,最愛的人不相信她。
而這個和她敵對的女人竟然能看到她心底的最深處。
是的,她也想救龍鈺澤出來,不管這個男人愛不愛她。
“我如今是當朝一品夫人,連我也沒有法子,你又能如何?”陳慧娘望著林靈,不禁輕嗤道,“別忘了,一年前你可是逃出了清王府,京城里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是個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你連光明正大回到王府的資本也沒有,還敢跟我談條件?”
“但是,我能夠得到王爺的信任。”林靈也輕笑著說道,“一年前的那件事情,任是一個傻子也看得出來我是被陷害的。王爺心里當然也是有一面明鏡的。我聽說你每個月都能進宮見一面王爺,所以我引你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帶我去見一面王爺。”
“呵呵呵……”陳慧娘不禁掩嘴大笑起來。
一直站在后面的紅纓忍不住開口喝道:“你這個女人好不知分寸!這個每月一次見面的機會是我們小姐好不容易求來的,你以為你這么三言兩語就能說動我們小姐嗎?你現在出現在京城,沒有人護著你,簡直是自找死路!”
林靈裝作漫不經心敲打著木桌,睨了一眼紅纓,淡淡的說道:“皇上年事已高,不出三年,太子必然登位。若是皇后娘娘等不及了,皇上隨時可能……到了那個時候,無人再護著王爺,王爺性命堪憂,我看這每月一次的見面機會也該留到地底下去了。你在京城一年,沒有受到波及,如果你愛著王爺,為何沒有為他奔走?王爺以前的部下很多,若是召集起來重新謀劃,一定能把王爺救出來!陳慧娘,究竟是你根本不愛王爺,還是你的愛有所限制?你怕得罪皇后娘娘和太子對不對?”
“你還真是變得伶牙俐齒啊!”陳慧娘冷冷的哼道,“那好,如果我帶你進宮見到了王爺,那我又會有什么好處?你和王爺是郎有情妾有意,我好不容易將你趕出了王府,難道又幫你把王爺救出來?到時候,你繼續是你的清王妃,而我,每日看你們卿卿我我,不是給自己找罪受么?”
“那你要眼睜睜的看著王爺死在皇后娘娘的手中嗎?”林靈笑的有些悲哀,“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也沒法答應你任何事情。但是,如果我們合力將王爺救了出來,那王爺就不會再懷疑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了,自然也就對你敞開心懷了。”
一時間,陳慧娘心思百轉,也拿不定主意,淡淡的說道:“三日后我給你回復。”
從茶館里一出來,坐上了轎子,紅纓就開始皺眉勸說了。
“小姐,你不要聽那個女人胡說八道!”紅纓滿臉不屑,“她打什么如意算盤小姐怎么會猜得到?若真的帶她進宮見了王爺,小姐你所有的苦心就都白費了。”
“但是,如果我不帶她進宮,王爺永遠不會相信我,我做的一切同樣也沒有任何意義。”陳慧娘嘆了一口氣,無力的靠在軟塌上,心緒飄飄浮浮。紅纓還在旁邊勸說著,她卻仿若什么都聽不到,只想沉沉的睡過去。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當初選擇了這樣一條不歸路,所以勢必要承受這么多的苦難和壓力。
她為了嫁給龍鈺澤,苦苦等了三年,錯過了女子最美的花季。后來她能夠順利嫁進王府,全都是因為清王爺終于松口愿意娶妻了。不顧家人的反對,她毅然嫁給了這個她愛了好多年的男人。她不愿意背叛他,對皇后娘娘陽奉陰違,與娘家生疏漸離,她如今孤軍奮戰。
為了心愛的人,她失去了一切。
可,若是太子登基,那她連最后的期望都沒有了。
林靈這個丫頭回京,這是她絕對沒有料想到的。當初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林靈趕出王府,這個丫頭名聲掃地,她怎么還有臉回京?陳慧娘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扭頭道:“紅纓,派人盯著林靈,尤其要查探一下她有沒有生子!”
“小姐,難道你相信那個女人的話嗎?她說清王妃生了孩子,怎么可能呢?那個時候她落魄離開王府的時候,可沒有身孕啊。就算有了孩子,也不可能是王爺的。”紅纓不解的說道。
“不對……”陳慧娘細細的想著,吩咐道,“去長慶街后面的小巷子。”
紅纓剛要開口問,突然就想到長慶街后面的小巷子不就是明侍妾所在的地方么?當初慫恿那個女人逃走的人就是明月,這個明月在王府里根基極深,小姐原本打算把她轉賣了,誰知她自己托人贖了身,拿了賣身契,轉身就嫁到了這里。
但據說嫁的人不怎么好,日子也過得艱難。
明月的男人這些天總坐在門口剔牙曬太陽,要去碼頭上做工的事情也被他推掉了。他娶了一個婆娘,看著細皮嫩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不過她的嫁妝還是挺誘人的。尤其是前些日子來了個富貴的女人,一下子就買了許多東西了送進屋,也讓他可以好幾天不用做工了。
正當他瞇著眼睛享受初冬的陽光快睡過去的時候,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了巷子里。先是一個衣著華美的丫環下了車,然后扶著一位貴氣逼人的夫人下來。他揉了揉眼睛,連忙站起身來迎過去。他最近一定是走了狗屎運,一定是!
“這位夫人,你來寒舍所為何事?若是不嫌棄的話,就進去坐一會,喝杯茶吧。”明月的男人點頭哈腰的將陳慧娘迎了進去,用袖子一遍又一遍的擦烏漆墨黑的長凳,這才請陳慧娘坐下,又扯起嗓子喊道,“明月,快上茶!要上好的碧螺春!”
那碧螺春還是前幾天林靈送過來的,明月放下手中正繡著的花樣子,站起來泡了一壺茶,端著往外走。他們家很少有客人來,能讓她男人拿出碧螺春招待的,會是誰呢?明月掀開簾子走進堂屋,望著那一身貴氣華美的女子,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你這婆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男子不由得低聲呵斥,走過去奪過明月手里的茶壺,轉過臉又是笑瞇瞇的樣子,“夫人,您喝茶。”
“你先出去,我有話對明月說。”陳慧娘淡淡的說道,伸手示意了一下紅纓,紅纓立刻拿出一錠銀子出來遞給那男子。男子見了,兩眼放光,接過銀子就出了屋,還帶上了門。
明月垂著頭,慢慢的挪過來,福身道:“民婦見過陳夫人。”
“不必多禮了。”陳慧娘擺擺手,“我來,只問你一句話,當初你幫助林靈逃出清王府的時候,可有發現什么不一樣的情況?”
明月一頓,很快就說道:“民婦不知夫人所指何意。”
“那小茶館的說書先生講的故事想必你也聽說過了,在那故事里頭,說清王妃離開王府的時候是身懷六甲的,如今已產下了孩子。”陳慧娘緊緊盯著明月,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當初,你是最后一個見林靈的,有沒有發現她和往常不一樣?”
明月緊緊握著雙手,她想到了那日放林靈出府的時候,林靈裙子上的落紅。是的,林靈可能懷孕了,她也將這件事情告知了王爺。只是后來林靈有沒有保住這個孩子,又有沒有生下來,她就不得而知了。
見明月有所遲疑,陳慧娘淡笑道:“你現在的處境我也知道,嫁了一個沒用的男人,還整日打罵你。只要你告訴我實情,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你曾經也是王府里的大丫環,也深得王爺的賞識和信任,如今落得這樣的局面,我也于心不忍。”
“夫人,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民婦需要好好想一想。”明月低著頭答道,心里也很糾結。
陳慧娘站起身來,笑道:“那好,明日我派人來問問,看你想清楚了沒有。”
明月將陳慧娘主仆二人送出門去,馬車剛消失在巷子里,那男人就沖了進來,猛地關上門,低吼道:“你這個臭婆娘!竟然還有這么多破事!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休想擺脫我!除非你讓那個夫人殺了我!”
明月懶得搭理他,回身進屋子里繼續繡花。
可那男人不善罷甘休,掀開簾子就沖了進來。在的處境我也知道,嫁了一個沒用的男人,還整日打罵你。只要你告訴我實情,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你曾經也是王府里的大丫環,也深得王爺的賞識和信任,如今落得這樣的局面,我也于心不忍。”
“夫人,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民婦需要好好想一想。”明月低著頭答道,心里也很糾結。
陳慧娘站起身來,笑道:“那好,明日我派人來問問,看你想清楚了沒有。”
明月將陳慧娘主仆二人送出門去,馬車剛消失在巷子里,那男人就沖了進來,猛地關上門,低吼道:“你這個臭婆娘!竟然還有這么多破事!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休想擺脫我!除非你讓那個夫人殺了我!”
明月懶得搭理他,回身進屋子里繼續繡花。
可那男人不善罷甘休,掀開簾子就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