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yán)對于乞丐來說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先前還叫囂著要走的人，現(xiàn)在也全都一副悲慘的神色，甚至還有人跪在地上抱住林靈的大腿，祈求她大發(fā)慈悲。這院子里又臟又亂，悲戚的聲音不絕于耳，林靈渾身都難受起來。

突地，她看到剛才在主廚做飯的大媽也跪著爬了過來，靈光一閃，連忙大聲喝道：“安靜！”

眾人都安靜下來，巴巴的望著林靈。

“這位大娘，你先起來。”林靈走過去扶起那位做飯的大媽，柔聲說道，“告訴我你為何會在街上行乞？你手腳都好又勤快，也會做飯，照理說應(yīng)該能在京城里謀一份差事的，卻為何……”

那位大媽嚶嚶的哭泣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我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別人都說我是克星。后來獨(dú)自一人，只能出來謀生，我也不想行乞的啊，可是在做事的那家酒樓，因?yàn)槲胰?，一夜之間雞鴨都走了瘟疫，我就被趕了出來，你說這以后還有誰敢收我？也就這些乞丐不嫌棄我，愿意吃我做的飯菜……”

林靈自然是知道這些行乞的人每個人的遭遇都十分催人淚下，她也不想多問了，拍了拍大媽的背部，說道：“你也不容易，以后就由你來做飯給他們吃，打探消息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闭f著，林靈看向眾人又道，“你們之中不乏手腳健全腦子靈活者，只是因?yàn)橐恍┛部赖慕?jīng)歷，所以自甘墮落淪為乞丐。我現(xiàn)在能夠給你們提供溫飽，可你們自己也要爭一口氣不是嗎？”

林靈說著，行至一位瘸了一條腿的男子身邊，說道：“你雖然沒有腿，但你的手是靈活的，你會寫字嗎？”見那男子點(diǎn)頭，她又道，“他們出去打探消息回來后，你就把這些消息變成文字，難道這些你也做不到嗎？”

“我可以做到……”那人吶吶的說道，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他以前也上過私塾，但家道中落，被土匪打劫的干干凈凈，事故不僅奪去了他的親人，更是讓他沒有了一條腿。所以，他只能去做乞丐，才能解決一日三餐的問題。但現(xiàn)在，實(shí)在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能用寫字養(yǎng)活自己，在做夢嗎？

林靈又站起來，大聲說道：“每個人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價值，如果每日只是吃喝玩樂，那生活也不會有多大的意思。最開始找到你們，是為了給我說書提供便利，但是現(xiàn)在，我的想法是建立一個情報(bào)組織，客人想要什么消息，我們就要拿出什么消息來。我現(xiàn)在在這里承諾，只要客人買了你們?nèi)魏稳酥袩o論是誰打探來的消息，我將會分給他五層銀子！”

“真的假的？”有人質(zhì)疑，“誰會來買呢？”

“總會有人來的，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第一步是完善收集消息的渠道，保證客人不會空手而歸，并打開市場?！绷朱`神色堅(jiān)定，“但是，這些事情我們要暫時保密，你們記著，在外面千萬不要說漏了嘴，知道嗎？”

“知道！”眾人齊齊的應(yīng)下來。

其實(shí)林靈最想打探的是朝堂官員家的各種私密的秘密消息，因?yàn)檫@與龍鈺澤奪取皇位有著莫大的聯(lián)系，有時候一個秘密就可以讓一個官員倒戈。但是，這只是前期，這些乞丐究竟是什么品行林靈無法探知，若是有一些貪財(cái)?shù)钠蜇⑺挠?jì)劃全盤泄露了出去，那就是得不償失，所以只能慢慢來。

那些院子里的人有了五層銀子的激勵，終于不再懶惰，個個都變得勤快起來。而一些腿腳不方便的老弱病殘者，則留在院子里，或是收拾打掃衛(wèi)生，或者準(zhǔn)備午餐晚餐。一時之間，配合倒也默契，而且，宅院里也干凈整潔了許多。

林靈在自己的院子里特意開辟了一間屋子出來做書房，名曰書房，其實(shí)就是放各類情報(bào)消息的巨大書柜。她看了一些找來的情報(bào)，無非就是誰家死了雞鴨，誰家跑了老婆，誰家的閨女和誰家的公子好上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不過有好過沒有。

她給她這個初步發(fā)展的情報(bào)組織想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聽雨軒”。

林靈每日還是照樣去茶館里說說書，講講故事。

有一天，在聽完《三國演義》的大結(jié)局只好，一個人起身問道：“看你年紀(jì)輕輕，閱歷也并不多，怎么腹中就有這么多好聽的故事？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林靈笑道：“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多聽一聽平常百姓家的生活，多看一看平淡無味的生活，自然就會發(fā)現(xiàn)一些靈感。其實(shí)我講的故事，也不過是把京城內(nèi)各類人身上發(fā)生的事情集合起來，再隨意亂編的，各位聽聽就好，無需當(dāng)真啊。”

“莫非先生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每日在這茶館里也能知曉平常百姓的生活？”有人懷疑的說道。

“非也非也！”林靈搖頭故弄玄虛，“出了茶館進(jìn)巷子，里頭有一家聽雨軒，我有很多故事就是從那里打聽來的?；旧夏阆胫赖?，在那里都可以打聽來，只要……”林靈捏了捏手指，“只要有足夠的銀子，聽雨軒的老板定不會辜負(fù)你的期望?！?

她說這番話一點(diǎn)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本來就是嘛，那些乞丐打聽來的消息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這些來聽書的老百姓要打聽的事情無非也是這些事情。所以，她確定，只要是這些人想打聽的事情，她的聽雨軒應(yīng)該都有。

聽雨軒她目前是交給阿信在打理，她并不出面。而且她另外購置了一個宅院，就在她現(xiàn)在院子的隔壁，宅院的牌匾就是“聽雨軒”三個字，往往聽雨軒有什么動靜，她也能立刻知道，并且這樣做能很好地掩蓋她的身份。秦以巖和陳慧娘那里，長期盯梢著她，也瞞不了，但是短期內(nèi)，陳慧娘應(yīng)該不會將此事告訴別人的。

說書先生的信譽(yù)還不錯，第二日聽雨軒就來生意了。

是一個賣米的商人，來打聽隔壁的寡婦的意中人是誰。這件事情也說來巧，剛好乞丐王二小在賣米的商人門口乞討，成日見到一個女人在米鋪?zhàn)忧稗D(zhuǎn)悠，就是不進(jìn)去。將這條消息賣給了商人，賺了二兩銀子。

京郊的那個宅子，花了三千兩銀子，聽雨軒花了五千兩銀子，再加上平日里那些乞丐的花銷，也差不多一萬多兩銀子了?，F(xiàn)在賺到的二兩銀子，根本微不足道。可是，林靈還是覺得異常的開心，這說明她的計(jì)劃還是有發(fā)展前途的，她從二兩銀子里取出了五層，親自送去了京郊的院子。

“王二??！哪位是王二??？”林靈提著錢袋叫道，一兩銀子被她換成了很多很多個銅板，放進(jìn)了一個錢袋里，搖起來叮當(dāng)作響。院子里忙著的人都詫異的看了過來，畢竟這是聽雨軒第一次掙到錢，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到林靈是來送錢的，還以為王二小犯了什么錯誤。

王二小是個年紀(jì)不大的男孩，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林靈雖然提供了吃的住的，但是卻沒有給他們購置衣服。本來嘛，若是穿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娜ソ稚闲衅蛞蔡莻€了，所以也覺得沒必要?？墒沁@天一天比一天冷，看來得做點(diǎn)什么了。

“姑娘找我？”王二小搓著手蹦蹦跳跳的走到林靈面前。

林靈舉起錢袋，笑道：“這是你的！你打聽的那個寡婦和賣米商人的事情，賣了二兩銀子，這里頭是一兩銀子，我說話算話，五層給你！”她的聲音特別大，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聽到了。

王小二捧住銀子，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是我的？姑娘，這真的是我的？”

“對，是你的！”林靈笑道，仰起頭對院子里的眾人說道，“現(xiàn)在聽雨軒剛剛開張，你們都不要著急，每個人都會拿到銀子的。但是也不要懈怠，消息越多，掙得銀子也越多?！?

那二兩銀子不僅給林靈增添了莫大的動力，更是給所有聽雨軒的人莫大的動力。積攢的消息越來越多，一個屋子已經(jīng)安放不下了，又請了木匠來打造書架。而阿信一個人也打理不過來，鬼離也只能出面與阿信一同打理。

林靈依舊每日在講故事的時候時不時的提一下聽雨軒這個情報(bào)組織，也為聽雨軒帶去了不少客源。這一日，午休時間，林靈剛用完午膳，茶館里就來了一位舊人。

“小靈，你果真在這里?！瘪R小格開心的上前握住林靈的手，“侯爺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真沒想到，你女扮男裝的模樣可真俊呢?！?

林靈也笑道：“那當(dāng)然，我不管是男裝還是女裝，都很俊，嘿嘿……”

馬小格也笑了起來，跟著林靈走進(jìn)了茶館的包間，抱怨道：“我讓你來找我，你都不來。幸好我去問侯爺，侯爺才告訴我的。要不然不知道我們姐妹倆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呢……”

林靈有些愧疚，想到那日離開時的事情，忙問道：“薄一珠有沒有為難你？”

馬小格搖搖頭：“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夫人一向都是如此，這一年里，對我非打即罵，那日罰我的跪，算是仁慈了的……”說著，馬小格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林靈，連忙道，“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我們說點(diǎn)別的……”

林靈握住馬小格的手，嘆了一口氣說道：“若王爺現(xiàn)在沒有被圈禁，若我還是名正言順的王妃，我定會做你的靠山。可是小格，我……我現(xiàn)在也沒有能力幫你，現(xiàn)在我的身份還不宜暴露。對了，小格，你可以找秦以巖啊，他不會明知薄一珠如此對你還袒護(hù)她的?！?

馬小格苦澀的一笑：“明著去告狀，我沒有這樣的膽子。有一次我在侯爺面前暗示過此事，但侯爺沒有聽明白，夫人卻聽了進(jìn)去，對我又是一番打罵。小靈，這是侯府的事情，你沒有必要操心，而且……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小格，你我是姐妹，你選擇了什么樣的路，難道我就要袖手旁觀嗎？”林靈板著臉說道，“我現(xiàn)在在想法子救王爺出來，你放心，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會幫你的！”

聽到林靈的保證，馬小格一下子就寬心了，她不是一個喜歡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人看的人，但是為了爭取靠山，她只能這么做。雖然林靈現(xiàn)在連光明正大的身份也沒有，可她就是相信，小靈是個非常走運(yùn)的女孩，總有一天，她會再次風(fēng)光起來的。

“小格，你現(xiàn)在是在這里說書么？”馬小格掀開珠簾看向外面，不少人在喝茶聊天，看起來無聊之極，但仿佛是在等待，馬小格想到府里的人說的話，又問道，“我聽下人說京城里來了一個說書特別厲害的先生，不會就是你吧？”

林靈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自然是我，如假包換！”

“你剛才說你想把王爺救出來，你打算用什么法子？”馬小格疑惑的問道，說書與救人，好像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而且林靈一個弱女子，即使運(yùn)氣再好，要從皇宮里救一個人出來，恐怕難比登天吧。

林靈神秘兮兮的靠近馬小格的耳朵，低聲道：“你有聽說過聽雨軒嗎？”

“聽雨軒？”馬小格迷茫的搖搖頭，“沒有聽過。”

“呃……”林靈的話哽噎在喉，隨即又說道，“沒關(guān)系，你以后一定會從別人嘴里聽到的?！?

林靈也不尷尬，這聽雨軒開張也沒有半個月，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她問馬小格這個深居宅院的女子這個問題，是有些太著急了。但是她相信，以聽雨軒現(xiàn)在的發(fā)展速度，不久以后，整個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有這么一個組織的。想到這里，林靈又道：“你在這里等我半個時辰，我今天快點(diǎn)講完，講完后帶你去一個地方?！?

“誒，我……”馬小格剛想說話，林靈卻站起身來就沖出了包間，站在了那高高的臺子上，一手拿著紙扇，一手握著硯臺，聲情并茂的說起故事來。馬小格只得候著，其實(shí)她今日出來，并沒有上報(bào)給薄一珠，是偷偷從后門溜出來的。若是回去晚了被薄一珠發(fā)現(xiàn)，怕是又一頓責(zé)罰。

不過想一想，她沒有做錯事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會被責(zé)罰？今日……馬小格看了一眼在外面極有生氣的林靈，唇角彎了起來，與其回到秦侯府那個沒有生氣的地方，她倒更愿意跟小靈在一起。而且，小靈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應(yīng)該也是一個好地方。

林靈快刀斬亂麻，很快就講完了一回合，跟眾人說了一聲抱歉，就帶著馬小格從茶館出去，進(jìn)了巷子，在有著“聽雨軒”三個字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聽雨軒？”馬小格抬頭念著，“就是你剛才跟我說的地方。”

林靈點(diǎn)點(diǎn)頭，推開門帶著馬小格走進(jìn)去，穿過院子走進(jìn)廳堂，再進(jìn)去里間，就是巨大的書柜。林靈用手指了一圈，說道：“這里是京城里每個人的秘密哦，小格，你說，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只要你想知道的，這里都會有，即使沒有，我也會讓人給你找出來！”

望著眼前無數(shù)卷在一起的案卷，馬小格有些頭暈眼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

“我們就來看看薄一珠最怕什么？”林靈笑嘻嘻的說道，伸手喚了阿信進(jìn)來，阿信立刻在嘴里念叨著，很快就找到了一卷軸，然后從里面抽出一張宣紙出來，遞給了馬小格。

馬小格拿著宣紙，吶吶的說道：“夫人最怕貓？真的嗎？”

“既然上面是這么寫的，那就準(zhǔn)錯不了！”林靈笑著說道，又湊近馬小格的耳邊低聲道，“這可算是你的把柄了，以后她在罰你，你就想法子整一整她！沒有貓的話，我來……”林靈眨眨眼，京郊的院子里，最多的就是聞香而來的貓啊狗的。

馬小格聞言忍不住也笑了，抬頭又看了一眼無數(shù)卷案卷，說道：“小靈，這些都是你找來的？”

“是啊是??！”林靈點(diǎn)頭，“你快說，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秦小侯爺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么？”馬小格緩緩的開口，抱有期待。

林靈打了一個響指，示意阿信繼續(xù)找，秦侯府的消息都在一個卷軸里面，阿信打開卷軸，又抽出一張宣紙來，遞給了馬小格。馬小格接過來，細(xì)細(xì)的看著，也未出聲，看完后就遞回給了阿信。林靈對這些并不感興趣，笑著繼續(xù)讓馬小格說她感興趣的事情。

兩人笑鬧了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晚，馬小格才離開聽雨軒回秦侯府。

“阿信，這些消息每條二兩銀子，剛才小格看了哪些，你就差人將銀子送去給他們?！绷朱`吩咐道，看到馬小格滿意的笑容，她頓時也開心了許多。

剛才馬小格得到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消息，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足夠她暫時應(yīng)付一下薄一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