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身后的這座荒山就淹沒在夜幕當中,月亮被烏云遮住了,只有半透明的一輪,好像一塊從土里刨出來的玉。面前的樹木大多奇形怪狀,有的巨大,有的渺小,最高的那一棵有將近一百米。
我剛才被上官龍樹的那一下刺中胸口,雖然分寸拿捏得很好,但是畢竟是傷及內(nèi)臟,剛才還可以強忍,現(xiàn)在痛感越來越強烈,好像一條毒蛇過一會兒就在我的傷口咬一下。
之前看到衛(wèi)軍的時候聽說他這山的上上下下都被佟都統(tǒng)他們的人包圍了,但是我從野狼山里面出來,不但沒有遇到他們的人,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看到。
從野狼山的底部延伸出來的裂縫在腳下還有一尺寬,比起在墓室里面是狹小了很多,雪花落在從裂縫中噴出的熱氣上面,化作雨滴落下,越來越多的雨水洗刷了裂縫的內(nèi)側,只見里面鑲嵌著許多的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
我打著手電看到那些看來是根莖的東西其實是扭曲的手指以及手指上扭曲發(fā)白的指甲,我定睛一看,光是這一小塊裂縫就有密密麻麻十多只手,有的手掌已經(jīng)被其他的手掌的指甲穿透,互相長到了一起。
我看得毛骨悚然,不知道這下面到底埋藏著多少的尸體,《葬經(jīng)》中雖然沒有確定野狼山是昆侖山,但是它對昆侖山的主人西王母是有記載的,其實和《山海經(jīng)》上記錄的差不多,“司天之厲及五刑”,就是死神。
天氣突然變得低到冰點,我吐出的氣都變成了哈氣手電上結滿白霜,眼前的這些高大樹木也被冰霜凍得干裂,
“喀喀喀……”
合抱粗的樹干慢慢開裂,裂紋從樹根一直延伸過去,我打著亮光往里面看了看,和地下的手指一樣,樹里面也是縱橫交纏的手掌,扭曲的手指以及扭曲的超長的指甲。
“嘣!”
突然一只手從樹里面伸出,我猝不及防,被它上面的指甲刮到脖子,一絲黑血隨之淌出來。那些手掌在里面慢慢復蘇,蠢蠢欲動,我不禁后退,這棵樹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個渾身衣服被撕破的人從里面吐出來。
那個從樹里面摔出來的人頭上帶著包頭的鐵盔,衣服里面也包著鐵甲,這個人身高只有常人的一半,是個不折不扣的侏儒。看他身上的鎧甲,至少也是前清時候的裝扮,而且渾身上下都被鐵皮包著,是殉葬才有的裝束。
此地不宜久留,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背后“叮叮叮”的響聲,回頭看到那個侏儒慢慢從地上爬起,竟然朝我走了過來。
我抓起一塊石頭,看他還在往我這邊走,手臂一揮猛擲過去,
“嗵!”
石頭在侏儒身上打得粉碎,但是那個怪人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被我擲過去的石頭打到一樣,我又擲過去一塊石頭,石頭破空帶起一聲呼嘯,好像一顆飛速前進的炮彈,但是侏儒還是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嗨,你怎么還沒走啊?”
我聽見說話的是上官龍樹,回道,“這是什么妖怪?雷打不動啊。”
他背著那口寶劍過來,早就發(fā)覺了那個慢
慢朝我走來的鐵人,
“這是鬼樹靈童,怪得很,你理他干嘛?”
“不是我理他,是他不放過我。你看,他追上來了。”
上官龍樹跳到我和那個侏儒只見,拔起寶劍“喝”地一聲,用力將寶劍挺出。
“當!”
那口無堅不摧的寶劍竟然沒有刺頭怪人的鐵皮,上官龍樹連忙撤開,拉上我飛奔起來。我們跑得快,那個怪人也緊追不放,竟然兩腳懸空飄了起來。
“分開!”
我們分頭逃跑,那怪人緊追我不放,沒再理會上官龍樹。
“兄弟,你保重吧,這個妖怪可能是看上你了,你停下看看他到底想對你干什么,興許就是送送花呢?”
他留下這么一句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停下來,那個侏儒也跟著停下,慢慢朝我走來。他個子雖然小,但是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不對,這個家伙如果真的被鐵皮包著,就不可能知道我的活動,更不可能在我和上官龍樹兵分兩路之后依然緊追我不放,除非他真的是天外來客,不需要眼睛、耳朵的怪物。
天色已經(jīng)漆黑,一隊士兵打著火把在山外面巡邏,我回頭發(fā)覺那個怪物消失不見了,遠處一片銀白,大地的震動也停下來,從裂縫里伸出的鬼手和從鬼樹里面掉出來的靈童都被這一片靜謐壓抑,積雪把最后一點大地的裂痕也掩蓋住。
“砰!”
我的后心突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那怪人貼在我的后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的內(nèi)臟往后面拉,我的肋骨要斷了,那些士兵看到我掙扎的身影,拿著槍趕過來,為首的正是那個方隊長。
“喲,楊少爺,送上門啦。兄弟們,綁了!”
方是周一聲令下,手下的士兵就沖上將我圍住,他們正要把我綁住,卻發(fā)現(xiàn)我的后背還有一個小東西,那個東西貼在我后背上,好像我背著一個嬰兒。
‘怎么,還要我親自動手?’
方是周氣沖沖走來發(fā)現(xiàn)我的后背那個東西,
“行啊,這又是什么把戲?不好使。來人,綁了。”
那個附到我身上的鐵侏儒竟然慢慢變得柔軟,外層的鐵殼一片片脫落,我覺得后背有東西在爬動,聽到鐵片落到地上的聲音。
“鐘參謀來了。”
鐘參謀打著手電在我的后背照了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靈童是都統(tǒng)大人做夢都想要的寶貝,楊少爺,你這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被女魃附身了嗎?現(xiàn)在靈童跟上你,八成也是因為你身上的鬼氣。太好了,你把它交出來,我敢保證都統(tǒng)大人會放了你。”
我感覺那處被孫麻子醫(yī)好的傷口竟然舊病復發(fā),而且疼痛超過以往,那個靈童正在鉆進我的傷口,
“哈哈,他這是想陰陽交合啊。楊先生,苦了你啦。哈哈哈……”
我的背后多了一個肉瘤,心里十分惡心,捆綁我的鏈子被我輕輕一掙就斷了,我渾身充滿力量,縱身一躍就是幾百米,他們連連放了幾槍,但都沒有打中我
,我跳出了他們的包圍,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我的印象里,野狼山西邊有一片綠洲,那里有一座小城鎮(zhèn),可以躲避一下火器營的追捕。背著這個肉瘤,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氣,沒多久就到了戈壁灘的盡頭,前面的山腳下一片早市已經(jīng)開張了。
“羊雜湯,新鮮的羊雜湯。”路邊的小販吆喝道。
“客官,住店還是打尖?”一個帶著新疆口音的小伙殷勤問道。
“住店。”
“那跟我上樓來,價錢是一天一百,三餐另算。”
我從懷里掏出一只玉扳指,放到案子上,
“您看看值幾天?”
他拿著玉扳指在太陽下照了照,雖然太陽還很高,他還是很快給出了答案。
“最多三天。”
“成。我一次性付了,三天之后走。”
交易成功,那個伙計看我后背鼓鼓的,也就沒再打聽。
推開房門,見到久違的床,我一下跳到上面,抱著枕頭聞到一股清香,就像女人?的頭發(fā)留在上面的氣味。
我正醉眼朦朧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門從外面打開,一個帶著黑色面紗的姑娘走了進來。“你是誰?怎么躺在我床上?”
我一看是個漂亮的小妹妹,一下子精神就來了。
“對不起,是那個伙計帶我進來的。”
“我知道,沒有他給你開門,你也進不來。算了,咱們就住一間吧。你可別想多了,我可是會功夫的。”
“嘿嘿,”我閉著嘴,是我后背的那個靈童笑的。
“呸,你們漢人就是沒有好東西。這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縫了你的嘴。”
我從床上跳下,只見她從床上拿走了那只枕頭,聞了聞上面的氣味,又回手丟給我。“我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她說著把枕頭丟給我,自己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個枕頭和一床席子,鋪在地上,呼呼睡著了。
這個女孩年紀有十七八歲,面貌清純,好像天使一樣。我對這樣的人起不了什么壞心思,坐在床板上冥思苦想,好像從我遇到薛婉兒之后,我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今天又遇到一個從樹里面掉出來的活寶。
“噠、噠、噠……”走廊上有腳步聲。
“你聽清楚了?八龍死了?”說話的口音是個漢人。
“千真萬確,八龍今天早上斃的。出了墓,還沒和兄弟們交代就走了,我說這墓里是不是有什么妖怪?”
“不知道。要是有什么危險,咱們兄弟可不上。什么‘龍鳳龜麟,金牛玉馬’,現(xiàn)在是什么都沒看到。別是老狐貍騙咱們吧?”
兩人越走越遠,我再也聽不見他們的說話,應該是走下樓梯出去了。
“你要是打那座墓的主意,最好早點動手。”
那個天使一樣的姑娘說道。
“晚了,等官府派人查封了,就什么都撈不著了。”
“怎么,你也有興趣?”我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那當然,我鐘若蘭可早就留意了。告訴你也沒關系,諒你也不敢說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