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是從法則使繁盛的時代就已經存在的專業指引者,所以雖然他本人不是法則使,對于法則使的了解,卻比蘇聽風來得還深。
在他的建議下,蘇聽風再次去了一趟星盟商城,采購一些方便任務進行的道具。
“智能擬真**變色金屬面具,超薄可透氣,可手動塑形或者以動態影像來輸入臉型資料。預設有四十種外貌,可進行自動化年歲增長設置。非持有法則使或者探險者證書者不能購買?!钡陠T根據他的要求介紹道。
蘇聽風看了一眼標價,發現大約是300星盟點,倒不算太貴。
限制是法則使或者星際探險者專用也可以理解,不過是為了避免像是黑盟成員這一類的犯罪分子渾水摸魚。雖說類似的容貌變換方式黑盟內部未必沒有,或者無法通過某種渠道弄到手,但是總歸是讓對方多了一道程序。
外貌的變化其實對星盟內部的通行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在星盟,代表自身身份的早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外貌,而變成了精神力烙印。
這種東西,其實是為了方便法則使以及探險者的任務而產出的。對于仍舊處于地面時代的一些外星土著或者異時空的人來說,星盟的人類外形實在太過顯眼,悠長的壽命與漫長的青年時期,都十分惹人注目,不利于完成任務。
所以必要的喬裝還是要有的。
除了液態金屬面具之外,蘇聽風又買了瞳孔膜片。一來可以保護脆弱的眼睛,二來可以幫助進一步偽裝。他雖然不像唐星羅那樣的混血,有顯眼的暗紫色瞳孔,但是人的眼睛在不同的年齡階段本身就會表現出不同的形態——少年清澈,老人渾濁……所以一套可以模擬各種生理與精神狀態瞳孔膜片還是必要的。
另外,便捷的自洗染發噴劑等道具也是必要的。
就這樣他在法則商店一邊閑逛,一邊一一收集自己可能需要的東西。大約是逛了三個柜臺之后,他的目光里突然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只見唐星羅正死魚一樣地板著一張俊臉,跟在一個看上去年長一些的青年身后,很是有些不耐煩地逛著法則商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法則核心上多少留下了一些唐星綿的殘念,唐星羅出乎意料地和蘇聽風有著一種奇異的默契,突然就抬起頭,然后和蘇聽風四目相對。
兩人對視了數秒之后,蘇聽風對他笑了一笑。
唐星羅卻沒有回以笑容,而是頗有些尷尬地別過了頭去,耳邊微紅。
蘇聽風頓時有些奇怪他這個反應。
兩人的這番動作卻很快引起了唐星羅身邊青年的注意。他掃了一眼蘇聽風所在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然后突然笑著走了過來。
在蘇聽風面前站定之后,青年很是自然地說道:“你好。我是楚鳴霄,時空局精神司的斷罪使者?!?
楚鳴霄有一雙非常明亮,且生動靈活的眸子。他的眼角微微上翹,看人的時候瞳孔卻顯得很深,給人很大的精神壓迫感。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本身精神力等級過高的原因。
時空局精神司的斷罪使者……蘇聽風點了點頭,舉止端莊地回復了一句:“前輩你好?!?
楚鳴霄微微瞇起了眼睛,露出三分笑意,說道:“你倒是有禮貌。我還以為現在的在校實習生都是眼高于頂的呢?!?
這話似乎別有深意。蘇聽風敏銳地發現了楚鳴霄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非??焖俚卦谔菩橇_身上轉了一圈。
看來他在時空局的日子似乎也不怎么好過。
不過新人總是有這么一遭的。蘇聽風只是笑笑,也沒對唐星羅表現出任何同情或者幸災樂禍,回答道:“我剛開始實習,肯定會有不少魯莽稚嫩不得體的地方,還望前輩們多包涵了?!?
楚鳴霄聽了,表情稍微凝滯了幾秒鐘。
……有點意思。
雖然蘇聽風并沒有開口為某些特定的“現在的實習生”辯解,但這句話也算是半句辯解維護了,端看聽的人怎么理解了。
“剛開始實習”,所以“魯莽稚嫩不得體”的地方,卻要讓其他人多諒解么?
在楚鳴霄看來,這孩子的行為可跟魯莽稚嫩不得體相差得太遠了,非要說的話,只能用少年老成來形容。所以這句自貶,說的自然不是蘇聽風自己。
雖然不著聲色地替同學辯解了一聲,但是偏偏只有有心人才能聽得出來。態度也柔和穩妥,但是也不綿軟,更沒有道歉示弱的意思。
楚鳴霄看了他一會兒,卻只見蘇聽風笑意盈盈的,目光盈亮,半晌也沒有露怯。楚鳴霄的目光對于一般的法則使來說都有很強的壓迫力,所以片刻之后,他倒是對這少年有些刮目相看。
“可惜了……”他幾不可聞地輕輕嘆息了一聲。
……竟然是聯盟的新人,還是情使的繼任者。
蘇聽風隱約也聽見了他的嘆息,很是疑惑這句“可惜了”的內涵。
楚鳴霄帶著唐星羅走遠之后,蘇聽風還稍微回頭瞟了一眼兩人的背影——按星盟的時間,唐星羅的禁閉期還沒有結束呢,要出任務也還早,他們這回來法則商店是要干什么?
總不可能是純逛街緩解壓力吧?
然而時光局跟蘇聽風畢竟是另外一個系統了。蘇聽風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就放棄了繼續追究這件事。
這一次跨越時空主要的目的是尋找各種古代常見草藥,但是萬一遇見稀有的草藥,當然也不可能放過。所以除了硬件上的準備,軟件上也需要做一些準備。
花費了幾天時間做完了前置工作,蘇聽風確認所有裝備到位,就取了一塊法則金屬,進行時空定位,準備進入一個新的時空。
這一次的時空門開啟的位置比上一次來得要便利一些,似乎是在某個古城官道的附近。蘇聽風剛剛跨越時空通道,就看到了人跡的殘留。而后他只是隨意選了個方向往前走,不久之后就走到了官道上。
順著官道再行進了一段路之后,周圍的行人越發多了起來,慢慢竟然形成了人流,然后蘇聽風見到了城墻。
巨大的灰白磚巖堆砌成厚重宏偉的高大城墻,城墻下的士兵也好百姓也好,都被這泱泱城樓映照得如同螻蟻一般渺小而脆弱。高大的紅色城門屹立在城下,給人一種能夠千古佇立不倒的錯覺。
城門上方,是兩個繁復的古體字——“燕都”。
蘇聽風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應該是直接在某個國家的都城旁邊降落了。
城門口人聲鼎沸,商人小販農民們一個一個排著隊,等著士兵檢查并交過入城費之后進城。蘇聽風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對方使用的是上面標著元正兩個字的銅錢。
他卻是沒有這樣的銅錢的。
進城費是十個銅錢,蘇聽風來之前倒是在星網訂購了不少各種型號的金銀錠子,最小的是只有5克左右的小銀條。
入城費自然是不見找零的。守城門的士兵看見銀燦燦的小方條,連眼睛都發直了,眼神貪婪地看了蘇聽風一眼,揮揮手就讓他過去了。
蘇聽風的眼神閃爍。
從守城兵的行為中,可以看出這個朝代的風氣。
皇城的守城兵,是這個時代接觸各行各業的人最多,被人接觸的次數也最多的一類人。這種情況下,他們的貪婪和毫不掩飾的貪污,基本上可以說明背后王朝的大體風氣。
蘇聽風進了城之后,先進城在金鋪給自己換了不少這個時代的銅錢,然后轉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城里各種人身上的因果分布。
像景白夢那種累累善業的人,倒是再也沒有看過。身居惡業的官家和富家倒是比比皆是,但是這惡業也比較有限,蘇聽風一時倒是決定不下是不是要介入。
這樣一路行走,轉到了另一面的城門邊,蘇聽風突然聽到了一聲喧嘩。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凝神略作細聽,發現那喧嘩聲來自城墻下,似乎是有人發生了爭執,正在斗毆。
蘇聽風從人群之中輕巧地鉆了進去,然后發現了根本不是斗毆,而是幾個少年人正在對一個乞丐拳打腳踢。
乞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似乎也就是個少年人,在少年們的毆打之下蜷縮成了一團,并不反抗,只是拼命用手臂擋住要害。
只是他的眼神實在滲人。
他雖然因為疼痛,也皺緊了眉頭,緊抿著嘴唇,但是卻始終不曾發出一聲痛呼。那雙如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帶著的竟是一種滲透到骨子里的平靜與漠然,但是漠然底下,卻隱隱有著一點兇氣。
那種眼神,幾乎讓人相信,若是有一天他有了機會,一定會一點一點從欺辱過他的人身上找補回來。
蘇聽風這才關注起這個瘦小的乞丐,然后他發現了乞丐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
如果忽略那被臟污和泥灰弄得烏漆墨黑的膚色,這個乞丐其實長得相當俊秀,年齡只在十四五歲之間。他的身上,有非常清晰的因果之色,因為太過濃郁,所以顏色顯得有些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