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回雪早早的來到養(yǎng)心殿,請皇上一起去看欣恩殿里的繪貴人,皇上正不知如何跟回雪解釋素答應(yīng)的事,見回雪倒像是沒事發(fā)生一樣,身上穿著件撒花袍子,頭上梳著高高的發(fā)髻來請自己,心中更覺得她懂事知分寸,于是叫上王福全給自己換上了件霧色棉袍子,腰系九龍追日玉佩,一塊向欣恩殿而去。
繪貴人倒是仍躺在床上歇息著,頭上裹著條月色繡牡丹樣的抹額,民間有話小產(chǎn)似生產(chǎn),怕是防著小產(chǎn)后的風(fēng)傷著了身子,所以錦被蓋的格外厚實,一見皇上來,便眼里含淚般欲起來行禮。皇上上前一步讓她免了,回雪站在床邊看了看繪貴人,面色和煦的道:“繪貴人的身子可有好些。如今貴人得皇上喜愛,是我的姐姐一時豬油蒙了心,做出讓人追悔莫及的事來,如今她已歸去,還望繪貴人原諒,能早日養(yǎng)好身子,以備將來能早日再給皇上添個一兒半女。”
繪貴人倒是冷眼瞧了瞧回雪,自己往上靠了幾分,阿香欲上前去給她把靠枕墊高,卻被她一手扒開了道:“吃里扒外的東西,還不出去,免的我見你心煩。”
皇上見繪貴人這樣倒不覺得奇怪,自她進宮來自己也當(dāng)然了解她的大小姐脾氣,何況如今她心情不好,于是說道:“跟一個奴才生什么氣,氣壞你自己的身子,倒讓太后掛懷。”繪貴人聽了,只好做罷,只是阿香卻眼里含淚,垂手退到了一邊。
“繪貴人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臣妾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回雪道。見皇上點點頭示意自己說下去。于是含笑道:“繪貴人如今失了孩兒,想來心中悲痛,自進宮以來,繪貴人侍候皇上也是勤勤懇懇,皇上難道不覺得要賞貴人些什么?”
皇上聽了也笑了笑,自己想了一會道:“郁嬪果然是有心的,只是朕太粗心了,宮里的好吃好玩的,繪貴人出身名門,自不放在心上。不如,朕今日就賞你一個嬪位,你看如何?以后就是繪嬪了。”
繪貴人聽了心下高興。忙坐直了身子拉著皇上的手道:“我就知道皇上是心疼臣妾的,臣妾的苦也沒有白受。”說著,又假意留下了眼淚。只是看回雪的眼神依舊是眼中冒火一般。
快到中午,皇上也逗著繪貴人樂了好一會,回雪于是試探的問道:“繪嬪娘娘宮里小廚房的飯食一向不錯。上次皇上也吃的高興,今日臣妾想再沾一沾皇上的光,叨擾欣恩殿一中午不知皇上覺得怎么樣?”皇上聽了點了點頭,示意王福全去傳小廚房,做上回在欣恩殿吃過的飯來。繪貴人因突然得了繪嬪這個稱號,倒也心中舒服。一時飯菜上桌,細(xì)看時,只見擺著:紅燒甲魚。豉汁蒸排骨,燈影牛肉,粉蒸竹筒魚,芙蓉燴菜,花開富貴。薏米桂圓粥等等,自從上次小廚房的太監(jiān)得了回雪的賞。自然是把菜式一一記了下來,日盼夜盼皇上跟郁嬪能再來,今日果然是念曹操曹操就到了,于是菜上的比往日快,上完菜自己便也守在門口守著。繪嬪見皇上高興,便站起來給皇上布了菜,又用小勺子給皇上盛了碗桂圓粥,那桂圓本是南方的產(chǎn)物,曬成干后洗干凈放進粥鍋里一燉,喝起來又粘又甜,皇上用了幾口,又吃了口魚,剛想夸贊幾句,便聽到榮妃的聲音傳來:“皇上原來在這呢,臣妾倒是想來看繪貴人妹妹,只是怕擾的她不能好好休息,如今不想皇上倒先來了,還用起了飯。”說著,各人依次行了禮,皇上示意小宮女另上一副碗筷來,并給榮妃添了碗粥,榮妃倒并未喝粥,而是先拿起筷子給皇上夾了些牛肉,又夾了些甲魚肉。繪嬪見榮妃這樣,心中自然是不高興,剛才還是自己在給皇上布菜,如今榮妃一來,倒顯得她似欣恩殿的主子一般,一點不客氣起來,于是沒好氣的道:“這些菜都是皇上以前在欣恩殿陪我吃過的,所以皇上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臣妾了然于心,榮妃娘娘剛來,還是好好吃飯吧,就讓臣妾來給皇上布菜。”榮妃聽了倒是笑了笑,不介意似的喝了口粥,輕輕的道:“繪貴人……”
“皇上已經(jīng)說過了,以后欣恩殿住的是繪嬪。”繪嬪一臉得意的道。
榮妃心里有點鄙視,臉上卻裝的一臉和藹:“是本宮的消息晚了,不知道妹妹如今得了嬪位,是姐姐的錯。”說著,含笑看著繪嬪自己夾了塊甲魚肉放在嘴里嚼著,于是假裝關(guān)切的道:“妹妹說皇上喜歡吃這些并無不妥,只是妹妹身子弱,怎么能吃這些呢?”
皇上聽了打量似的看著榮妃,榮妃看了看回雪,便對著門口喊了錢太醫(yī)進來,錢太醫(yī)進來后,跪在地上行了禮道:“奴才來給皇上請罪,見皇上在欣恩殿里用飯,一時不敢造次進來,所以在廊下等著。”
“榮妃說繪嬪不能吃這些,你看呢?”皇上說著,示意錢太醫(yī)起身,并放下自己的粥碗,給錢太醫(yī)指了指桌上的飯食,錢太醫(yī)站起身來,往前湊了一步,皺了皺眉頭道:“繪嬪娘娘身子弱,吃不得這些,比如甲魚,是寒涼之物,薏米桂圓又燥熱,若是繪嬪娘娘吃了,腹中難免不消,若孕婦吃了這些,怕是都會流產(chǎn)的。”繪嬪聽了錢太醫(yī)的話,手中的筷子啪的掉在桌上,整張臉也立即變的煞白,回雪聽了錢太醫(yī)的話,又看了看榮妃的臉色,暗嘆榮妃此時倒顯得波瀾不驚,于是自己開口道:“想來這菜做的好,繪嬪是常吃的,不如叫小太監(jiān)進來問問,這做菜的小太監(jiān)也太不用心了,怎么能做這些來吃呢?”繪嬪聽了回雪的話,臉上又是一緊,王福全已是把小太監(jiān)找來,只見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不知皇上為何冷著臉,上次明明還是吃的很合口味,于是只顧著一個勁的磕頭起來。
“繪嬪懷孕時常吃這些嗎?”皇上問。小太監(jiān)聽了點了點頭。
“你有幾個腦袋,敢讓她吃這些,難道不知道這些會害她失去孩兒嗎?”小太監(jiān)聽了又搖了搖頭,外面雖是冬天,卻嚇的他出了滿頭的汗。繪嬪聽了皇上的話,便起身也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雖然臣妾懷孕時候吃過這些飯食,但臣妾一向身子甚好,只是后來被素答應(yīng)推倒,才傷著了臣妾的孩兒,求皇上明鑒。”
“求皇上開恩。”繪嬪的話音剛落,便聽到錢太醫(yī)撲通跪在地上磕頭道。皇上更加疑惑起來。
錢太醫(yī)往前跪了一步,趴在皇上腳下道:“奴才死不足惜,但不想再欺騙皇上。”
繪貴人聽了錢太醫(yī)的話,臉上也是滲出了細(xì)汗,也往前一步摟著皇上的腿道:“皇上不要聽錢太醫(yī)胡言亂語,他是受了人指使,亂說的。”
“錢太醫(yī)還沒說話呢,繪嬪娘娘怎么就料定他是胡言亂語,不如讓錢太醫(yī)把事情說出來皇上再定奪,皇上看可好。”回雪道。皇上聽了錢太醫(yī)的話,本是云里霧里,便點了點頭。繪貴人見皇上點頭,便似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在地。
“依奴才給繪嬪娘娘把過的脈,她那日所說流產(chǎn),并未流產(chǎn)。”
“你是說孩子還是繪嬪的肚子里?”榮妃假裝大吃一忙道。錢太醫(yī)聽了榮妃的話搖了搖頭,接著跟皇上說道:“繪嬪娘娘自有身孕以來,都是劉太醫(yī)在看診,所以奴才知道的不多,但那一日繪嬪娘娘傷著,說失了孩兒,奴才有把過脈,雖有些外傷,但脈象平和,并不曾有過身孕,更談不上流產(chǎn)。奴才當(dāng)時迫于繪嬪娘娘的壓力,對皇上說了假話,求皇上開恩。奴才萬死。”
皇上聽了,打量似的又看了眼繪嬪,如今聽完錢太醫(yī)的話,她的臉早已是由白變紅,有紅變黑了,見皇上詢問似的看著自己,知道這事說出來有多嚴(yán)重,于是打死不認(rèn)的道:“臣妾就是懷有身孕,被害失了孩兒,皇上怎么能信一個太醫(yī)的話,卻不信臣妾呢?”此時皇上臉上已現(xiàn)倦意,冷冷的看了看錢太醫(yī),又冷冷的盯著繪嬪,心中起伏不已,交待王福全去把一直給繪嬪看診的劉太醫(yī)找來。一會功夫,王福全便揪了劉太醫(yī)來,只是劉太醫(yī)膽子甚小,給繪嬪看診是太后親自交待,如今皇上問話,自己說出實情怕是個死,不說出來也是個死,于是篩糠似的瑟瑟發(fā)抖道:“奴才腦子里一片空白,奴才一點也記不起來了。”皇上心中似乎很是憤怒,握起桌上的粥碗啪的扔在劉太醫(yī)的面前,只見里的粥四濺飛起,碎的碗渣子也是落了一地。繪貴人臉上沾了不少的薏米,卻也顧不得擦去,只低頭跪著不敢說話。
“皇上,既然太醫(yī)此時不想說,那皇上不如就問問這欣恩殿的宮人,或許她們隨身侍候,知道些什么也是有的,不要我們誣陷了繪嬪娘娘,她本來失了孩兒,就夠傷心了,再被冤枉了,可如何是好。”榮妃道。
阿香聽了,只得往前跪倒,兩手放在地上給皇上行了大禮,還未開口說話,便聽到繪嬪怒呵道:“你可想想清楚,什么是你能說的,什么不能,別以為你得了郁嬪的喜歡,就能空口白舌,不然你的下場你自己清楚。”
回雪聽繪嬪如是說,已是想到昨兒讓煙紫來給阿香送瑪瑙手串果然讓繪嬪中計了,這個離間計雖說不高明,但對付繪嬪這種角色那是足夠了,這個時候她把阿香往絕路上趕,那阿香就沒有退路,就算不說出實情,以后在欣恩殿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如果說出了實情,倒還有一線生機。如果阿香有一分生存的欲望,她當(dāng)然就明白應(yīng)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