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宮其實是乾元宮內的一座偏殿,就象現代人家中的兒童房一樣,是供皇帝休息娛樂的地方。宇凌珺安排趙萌萌入住紫云宮,其用意何其明顯,樂漪瀾豈有不懂之理?
但皇帝金口已開,便如覆水難收,她就算是太后,不同意也總得有個理由。匆忙之中,她來不及想出什么合適的藉口制止,況且大婚之事,皇帝已屈服于她的威嚴之下,她也不敢把皇帝逼得太急了。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畢竟不是她親自調教出來的,倘若母子當真鬧僵,也不好收場。
算了,忍得一時,海闊天空。
有哀家在此壓陣,看你趙萌萌還能搞出什么新名堂來!
樂漪瀾深深吸了口氣,對著哭啼不休的樂小憐喝道:“小憐,你毋須再傷心,有哀家在,大周皇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現在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你暫且回鳳儀宮休息去吧。”
樂小憐無法,只得怏怏離去。
乾元宮內景色依舊。朱門碧瓦,氣派非凡。這里的一草一木,是如此熟悉,似乎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半年了!為了重返皇宮,她已經籌劃了半年了!
趙萌萌做了個深呼吸,盡情盡取花草芬芳,睹物思人,一時感慨萬千。
小圓替她打點好一切,遣散了下人,這才上前,親昵地握住她的手,歡喜地道:“萌萌姐姐!小圓還以為從此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趙萌萌心中酸酸的,拍拍他的手,同他如往常一樣促膝而坐,親密地攀談起來。
“小圓,你還好嗎?皇上回宮之后,究竟發生了什么?”
小圓凄然一笑,長長嘆了口氣,道:“自皇上北巡回宮后,就象變了個人似的,昔日那個少年得志的英武天子已全然無蹤,如今的他,目光吊滯,反應遲鈍,腦子里好象什么事都不記得了,跟他說什么,他都一副茫然的樣子回望過去,搞得人不知所措。眼下宮里宮外,都是樂太后一人說了算,皇上根本名不副實。就連這次皇上大婚,皇后都是樂太后內定的人選。”
趙萌萌心痛不已。她穩住神,忍住氣,輕聲問道:“那這個皇后,是什么來頭?難道她是樂太后的侄女?”
小圓驚奇地道:“萌萌姐姐!你怎么知道?”
趙萌萌苦笑道:“她不也姓樂么。再說,伍太后之前不是也將自己的侄女嫁給皇上作皇后么。不過是太后們慣用的伎倆罷了。試問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親侄女,還有哪個媳婦能對婆婆言聽計從。”
小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姐姐果然言之有理。”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內侍的通報:“皇上駕到!”
不等二人起身,宇凌珺已然破門而入。見他二人居然如此親昵地坐在一起閑談,宇凌珺的臉色驟然一變。
“所有人都退下!”
“是……”
眾宮人急忙行禮退出,輕輕掩上門。
趙萌萌坐在床邊,滿是哀怨地望著他,卻沒有起身
。
“你,見到朕為何不行禮?”
宇凌珺昂然抬首,俯視于她,大有目空一切的倨傲。
趙萌萌如今自持有“公主”身份相護,索性懶得再裝卑微了。她最看不慣他這副德性,原有的柔情一片頓時化作冷笑一聲:“大周皇帝,本宮乃是大華天朝的平陽公主,論身份,你好應當先向我行禮才是。”
“嗬,好個大華天朝的平陽公主!就算你是公主,現在你是朕的皇后,皇后見到皇帝,豈有不行禮之說?”
哇,這家伙,腦子轉得挺快的嘛,哪里象小圓方才所言,什么目光呆滯,什么反應遲鈍。我看他目光如炬,心思敏捷才是真呢!
“你的皇后?皇后金璽呢?冊封典籍呢?本宮手上什么都沒有,算什么皇后?”
趙萌萌將方才樂小憐的話借用來過,算是以牙還牙。
“呵呵。”
宇凌珺竟破天荒展露出了笑容:“你不是有朕從不離身的護身符么?朕的隨身之物都在你手中,想來平陽公主同朕的關系,應該很不一般吧。”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瞇縫起雙眼,似乎存心等著聽一出好戲。
你這個臭蘑菇!之前信誓旦旦,說什么今生只得我一個,轉臉你便另結新歡,若我再晚來一步,你同那樂小憐豈不是木已成舟!到時候你懷擁溫柔可人兒,還會記得起我么!恐怕你都懶得再去絞盡腦汁回憶往昔了!
委屈和著醋意,齊齊向趙萌萌心頭襲來,她本不想當著他的面哭,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宇凌珺不禁怔了怔。
想來自己過去,也許曾一夜風流,才會惹下這身情債。卻不想這次惹上的,卻是什么公主……倘若因此開罪于那什么大華天朝,后果還真不好預計。只是……為何母后好象跟她很熟似的?不然,母后為何口口聲聲指她撒謊?更要命的是,為何朕會覺得她似曾相識呢?
宇凌珺早已不能回憶過去,只要他起了念頭,腦袋便會猶如千針扎入,萬蟻啃噬,疼痛難忍。他忍不住死死按住太陽穴,以緩解頭痛之苦。一雙修眉緊蹙,眉間現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一雙手忽然捧住了他的臉。
他抬眼一瞧,卻見趙萌萌淚眼婆娑地半跪在他面前,癡癡地望住他,含淚顫聲道:“皇上,皇上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她眼中的熱切,熾熱似火,手心的溫度,卻涼如秋水。
“公主……”
他囁嚅著喚了一聲,她的熱切瞬間化成了萬丈失落。
“看來你還是什么也沒想起來……”
她無限悲哀地站起身,緩緩松開了手,合上雙眼,任憑淚水恣意滾落。
宇凌珺頗覺尷尬。對他來說,與這平陽公主畢竟是初次見面,對方身份特殊,他決不可太過輕浮。正想上前抱住她的肩柔聲安慰,卻迅速將這個念頭打消。
“平陽公主,朕,還想知道,朕的玉璽,何以在你的手中?”
這個問題比較嚴肅,可以快速化解這份尷尬,而且也問得是理直氣壯。
“是我在你寢宮里拿的。”
趙萌萌的回答更加理直氣壯。那潛臺詞就象在說,東西就放在那兒,我想拿就拿,關你屁事。
宇凌珺這回從驚訝迅速過渡成驚恐。
“朕的玉璽,只有朕同朕的貼身內侍才知道放在哪兒……你……”
“我就是皇上的貼身內侍。”
趙萌萌揚了揚眉,立即打斷他的話,想起之前的誤會,她忍不住撲哧一笑,“這職位,還是皇上親自欽點的呢。”
“哦……”
宇凌珺很快又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
“為什么朕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你中了毒。”
趙萌萌不想再繞圈子,索性給他來了個開門見山。
“中毒?!什么毒?誰下的毒?!”
宇凌珺受此驚嚇,那張英俊的臉登時變得慘白。
“還不是你的好母親!她為了阻止你娶我為妻,給你下了逍遙谷的蠱毒。你的毒,是我替你解的;只是,你雖已無性命之憂,卻將過去的情份忘得一干二凈了……”
“放肆!你竟敢污蔑太后!”
“皇上不信,我也沒有辦法。皇上曾與萌萌海誓山盟,今生今世,只得萌萌一個,再無其他。若不是皇上曾叮囑過我,不論將來皇上對我多么無情多么冷漠,都叫我不要放棄,要給皇上多些時間記起我,我根本不會來。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萌萌能得到皇上情深眷顧,真的舍不得就此放棄這段感情。皇上,皇上你告訴我,你還會喜歡我嗎?我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遵守承諾?還是,還是如同佛家所云,人們有這么多的煩惱,就是太過執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果徒勞傷心……”
望著這雙淚眼朦朧的眸子,宇凌珺只覺心在隱隱作痛。
他喉頭哽了哽,硬起心腸,岔開這個話題,投入他的正題:“公主,你是不是應該將朕的玉璽還給朕了?”
那眼中的冷漠,幾乎將趙萌萌心存的那僅有的念想擊得粉碎。宇凌珺,你要我給你多些時間,究竟要多長時間才夠你記起我啊?倘若這一輩子你都想不起我了呢?!
“萌萌……我不會忘記你的……不會的……不會的……”
當日信誓旦旦,言猶在耳,象刻錄機刻光盤般,深深刻入她的腦中,時時提醒著她,激勵著她。
好,我趙萌萌這輩子,就陪你玩下去了!
趙萌萌收起淚水,神情乍變,變得又陰險又狡詐起來。
“哈,費了半天唾沫,你居然是為了哄我交出玉璽。大周皇帝,你拐彎抹角的功夫實在太高了,高得差點拐不回來啦!想要玉璽?沒門!我趙萌萌可沒有那么笨,僅憑你三言兩語就想迷惑我?簡直癡心妄想!本公主老老實實告訴你,一日不封我為皇后,你便一日見不到玉璽。哼。到時候,看你的皇位還能坐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