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之聲打破圣天殿里的寧靜,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喀薩國塞敏娜公主紅著美眸不停抽泣著。
“好……好感人哦!嗚……誠親王,本公主一定會幫你找到那個姑娘的!只是,嗚……天底下真有那樣的姑娘么?”塞敏娜公主拿著繡花手絹,一邊抽泣,一邊擦拭淚水。
塞敏娜的最后一句話,引起眾人共鳴。
的確,天底下真有那樣的女子么?
若有,還不早選進宮了吧?
掃視皇帝身旁品級較高的嬪妃一眼,她們各有各的美,卻沒有一人具有莫冉盛所說的那種美,惟有凌修儀眉梢似乎沾染了點山野氣息,卻被她充滿野性美的臉龐,華麗的衣裳,耀眼的首飾腐化,尤其是她面帶得意之色撫著微凸肚子的動作,充滿了對權勢的貪婪。
一雙幽暗的眼睛,瞥過凌修儀微微凸出的肚子,眼底浮現一抹佞笑,灰色漩渦悄悄形成。
門提爾仰望蒼天,想不明白他的皇兄為何最寵愛單蠢無邪的塞敏娜?
若梵尼捂著嘴不住咳嗽,滿眼佩服地望著塞敏娜美艷帶淚的臉龐。
皇帝聹握住的九龍金杯,停滯在唇邊,動作僵硬片刻,才一飲而盡,目光悄悄陷入沉思。
方才,聽皇弟形容那女子時,他腦海中似乎閃過一道模糊飄遠的身影,快得令他來不及抓住,便一閃而逝。
那,是誰的身影?
凝神思索著……
多年來,他腦海中不時閃過一道身影,模糊而飄遠,他困惑,他茫然,他惶恐。
他困惑腦海中那道身影的身份,茫然不知如何找尋,惶恐不知是否該去尋覓。
下意識的,皇帝聹目光向凌修儀飄去,凝視著她充滿野性美的嬌顏,端詳著她微凸的肚子,腦海里一片空白,不知做何感受。
心里的一角,似乎空蕩蕩的,僅僅是一個小角落而已,卻讓他莫名空虛,莫名彷徨。
“塞敏娜公主好生賢德啊!”略帶尖銳的嗓音,軟軟夸獎道,“皇上,誠親王為大莫江山社稷貢獻甚多,您可要好好賞賜他一番??!”哼!若真有這樣的女子存在,豈不早選進宮?
嘴角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蔑笑,說話之人正是身懷六甲的凌修儀。
莫冉盛斜了眼夸張抱著肚子的凌修儀,眉如遠山黛,眸似清流水,偏偏五官深刻化,嘴巴過大,嘴唇厚實,幸虧她五官組合的很好,搭配上米色肌膚,隱約帶著不同于一般佳麗的野性美。
或許,是因為這樣,他的皇兄才寵愛她的吧。
一絲狐疑劃過心頭。
他的皇兄,不是喜歡駱皇后那類溫柔婉約、楚楚可憐的女子么?
多年來盛寵不減,為她對曾經的權臣舒隆革一再妥協退讓,甚至被迫娶了舒隆革的獨女為皇后。
聽說廢后舒皇后手段極為厲害,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后宮無數嬪妃慘死在她手上,朝廷里被她陰謀陷害的滿門抄斬的大臣更是不計其數,西垂邊疆亦有不少身居高位的武將死在她手上,而且,還盛傳她**后宮。
如斯可惡的女人,怎配的上他的皇兄?
可是……
遠遠瞧著駱皇后浮現隱憂的絕美臉龐,她似乎并不開心,難道皇兄變心了?
灌了口酒,莫冉盛不想去管,埋頭喝著苦酒。
塞敏娜聽了凌修儀的話,自動刪除前面一句,忙抽噎道:“大莫的皇帝陛下,誠親王那么癡情,您一定要幫他找到那個叫靈靈的姑娘??!不然他會很可憐的!”
皇帝聹哭笑不得,但塞敏娜的話,無疑解決了他眼下棘手的麻煩,嘴角勾出弧度道:“既然如此,朕一定不會叫塞敏娜公主失望!皇弟,朕馬上下旨幫你尋找那位靈靈姑娘,若是覓得佳人,朕定為你們主婚!”
莫冉盛大喜道:“多謝皇兄美意!多謝塞敏娜公主成全!只是……人海茫茫,臣弟除卻知道那位姑娘名叫‘靈靈’,連她姓什么,住在那么地方也不知道……況且,事隔八年,恐怕她早已覓得良人……”若是如此,他怎忍心毀了她的幸福?
他無法想象,她空谷精靈般的臉龐上,若是落淚,會是何等凄楚殘忍的景象。
“這有什么?喜歡的話,就去搶過來啊!”塞敏娜公主不甚在意的揮揮手,似乎覺得莫冉盛在無病**。
是男人,就應該把喜歡的女人搶回自己懷里才對。
皇帝聹眉梢含笑道:“若是那位靈靈姑娘尚未嫁人,或者獨身,朕定為你們指婚,天下百姓定會祝福你們的!”皇帝一道圣旨頒下,有誰敢不祝賀?
莫冉盛喜出望外,忙起身離開座位,對著皇帝三跪九叩行了個大禮,可見他對那位叫“靈靈”的姑娘有多么喜愛。
戀太妃臉色白了下,似有不悅。
一旁烏魯國使者嗤之以鼻,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大莫的親王,竟是個癡情種,真是可笑!
一位妙齡姑娘站起身,欠身道:“大莫的皇帝,本公主此次隨同使臣前來,乃有一事相求,還望大莫的皇帝應允。”
周圍之人一驚,只見說話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姑娘,瞧她面帶三分煞氣,嘴角勾出冷酷弧度,便知她是個心狠手辣之主。
大莫官員大多不知這位公主是何人,惟有少數人知道,她是烏魯國的九公主,烏魯國君王最疼愛的婭兒倫公主,乃嫡出的公主,據說,她在烏魯國擁有自己的親衛隊,人數達到一萬,卻不知她此次隨同烏魯國使者不遠萬里來大莫,所求何事?
瞧她面色不善,難道,還想挑起戰爭?
皇帝聹笑道:“不知婭兒倫公主所求何事?”不直接答復她,是否應允。
婭兒倫豈看不出皇帝聹臉上并無笑意,冷哼一聲,說道:“三年前,大莫的舒皇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毒倒帕瓦城所有人,殺死我烏魯國三十萬將士。三年前,本公主就很想見見這位傳聞中巾幗不讓須眉的舒皇后,此次難得有機會親來大莫,希望大莫的皇帝能夠應允?!笨裢缘赖目谖牵蝗莼实勐溇芙^。
三年前的婭兒倫,不過十一歲,自小得到烏魯國國君盛寵的她,囂張狂妄慣了,她母后娘家的勢力甚是龐大,導致她目中無人的性子,誰曾想到,他們烏魯國的第一將軍竟然敗在大莫弱不經風的女子手里,她怎咽的下這口氣?
此前,聽聞烏魯國要派使者出使大莫,她哭鬧著跟來,為的就是見一見那被黜進冷宮的舒皇后,誰知進了大莫的皇宮,卻沒見到舒皇后,憋了一肚子的氣。
眾人一呆,似寒風呼嘯入圣天殿,卷走所有暖氣,陡留一室寒冰,脊背僵直,頭皮發麻。
自舒皇后被黜進冷宮后,便成了宮里的禁忌,任何人不得提起,誰知……
皇帝聹不動聲色望著一臉強硬的婭兒倫,復雜深邃的目光,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如利劍般鋒利,盯得婭兒倫心里悄悄發虛。
大莫的皇帝,果然厲害,出生皇室的她,居然有些害怕他似能看穿人心的目光。
其他三國使者雖覺婭兒倫公主態度太過囂張,但對她的提議,卻甚是認同。
“大莫的皇帝,聽說舒皇后被黜入冷宮,不知可否讓我等見上一面?”仡易國六皇子卡洛特笑道。
“舒皇后?那個名動五國的女子,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見見呢?”喀薩國門提爾親王面露敬佩之色。
“我等出使大莫之前,國君曾說,想瞧瞧舒皇后究竟是怎樣的女子,還請大莫的皇帝應允我等所求?!备咂鋰拐哓惙碚f道,身為從二品樞密副史的他,掌管宮廷禁衛,是高其國皇帝的心腹。
舒皇后在大莫西垂邊防調兵譴將,用二十萬大軍擊潰烏魯國三十萬大軍之事,早在三年前便傳便五國,成為其他四國國君的心頭大患,誰想僅僅一年光景,舒皇后被大莫的皇帝黜入冷宮,自此不再見天日。
四國使者齊齊開口,縱使皇帝聹千百個不愿意,也不得當面拒絕。
皇帝聹嘴角微微上揚:“婭兒倫公主所求合情合理,朕怎會不應允呢?小順子,召廢后前來見駕。”一揮手,示意大內總管太監毛離順前去冷宮通傳。
X X X X
冷風,凜冽如刀。
雨絲,飄飄渺渺。
飄雪,風起柳絮。
荒涼,遍地橫生。
冷宮,冷清荒陌。
雜草,肆意橫生,泛著枯黃,鵝毛輕覆。
茅屋,低矮殘破,銀光寒閃。
缺口,細細密密,冷風直灌而入,肆無忌憚,張揚著寒冬最后的余威。
單薄粗布麻衣,輕裹纖細身軀,淡漠而寧靜。
“嘩啦”
破了一個大洞的門,硬生生撞開,三五個衣著棉衣太監直沖進來,帶來滿室冷冽寒風刺骨,呼嘯于屋內。
橫著眼,挑著眉,粗著聲,太監們厲聲道:“快起來,皇上召見你呢!”
纖細身軀,筆直背對他們,手中針線不停,仔細地縫制著小衣,童女小衣,對身后太監蠻橫之聲置若罔聞。
“大膽廢后!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不起來,皇上召見,天大的恩賜,你想不要么?”
素手輕揚,手中針線依舊,斂眼低眉,漠然至之。
他自橫來他自狂,她自漠然相待之,看他橫行得幾時!
“哼!小小一個廢后,竟敢無視咱家,咱家可是六品太監,比起一個庶民,不知要高貴到哪里去!”說話的太監,手中拂塵輕揚,嘴角嗪著惡毒的笑,“拖走!”
話音落下,身后幾個官品低于他的太監蜂擁而上……
“大膽!”
一聲冷喝,自門口傳來,蒼老雌音,顯示了來人的身份。
太監們忙回頭一瞧,趕緊躬身諂笑道:“毛公公,這些小事讓奴才來辦就好了,怎勞動您老大駕呢!”
毛離順可是大內總管太監,皇帝的心腹,別說他們這些卑微小太監,縱是朝廷一品大員,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毛離順冷哼一聲,宮中奴才見風使舵的嘴臉,他見多了:“全部退下。”拂塵輕揚,小太監們忙哆嗦著退了出去,順便關上即將壽終正寢的木片門,狂風呼嘯依舊。
毛離順見他們退了出去,臉上傲慢之色一收,恢復面對皇帝時的卑微,走到纖細身軀身旁,恭聲道:“奴才參見舒娘娘!”
早在兩年前,皇帝下旨罷黜舒皇后、貶為庶民之時,就不能再稱其為“娘娘”,喚一聲“廢后”已是對她尊敬的很,而毛臨順此時卻尊稱她為“娘娘”,眼中盡是恭敬,無半點做作虛偽,委實叫人難以猜測出他的心思。
針線不停,清冷氣息自身體內隱隱散出。
“皇上召舒娘娘去圣天殿見駕!舒娘娘,您就去見見皇上吧!奴才知道,這兩年您待在冷宮甚是難受……如果您能得到皇上的眷戀,便可離開冷宮,娘娘,難道您不想離開冷宮么?”毛離順手捧精致宮裝,華美而保暖的裘衣,按理說是冷宮中人渴望而不可及的。
而她,不屑一顧。
“娘娘,奴才知道您委屈!可您也要為皇上想一想啊,若非舒相大人咄咄逼人,皇上怎會如此待您?”毛離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算您不想見皇上,那太子呢?您兩年沒見過太子了,太子可是您的親生兒子??!您難道不想見見他?”
針線一頓,而后繼續縫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