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件和碎片在重力場作用下，圍繞著太上老君懸浮了一陣，便又紛紛掉落在地，呈現出整齊的放射狀排列。沒什么花哨的效果，連手都沒有動一下，他就這么輕易地將周身的一切破壞殆盡，讓金角和銀角剛才拼盡全力的攻擊顯得毫無意義。

銀角大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化作碎片，卻來不及為之傷心，被它強制調整的程序邏輯也完全杜絕了這類行為的可能。然而它也沒有做出另外的進攻嘗試，在這樣的對手面前，所能做的只有寄希望于先前的布置。銀角大王默默運轉著計時器，只想讓太上老君再多停留一秒。

站在一地碎片中央的太上老君，仿佛順了它的期望一般，的確也沒再繼續前進。他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隔空將腳下的碎片全都拂到一邊，然后拇指和食指一拈，將金角大王殘骸中的某一塊吸到了手里。

銀角大王似乎方寸大亂，身體都明顯地抽動了一下，還作勢欲奪。目睹這一切的太上老君微諷地笑道：“與其關注這個，還不如多關心一下你們那個倒計時。”受了他的提醒，銀角大王這才注意到，時間早已過完，而眼前的老神仙并沒有出現預想中的反應。

它低下頭，抬手按住自己腦側，由合金面具組成的面部沒有表情，卻能很容易地察覺到它的緊張。明明已經啟動了，為什么對方還若無其事地站著？

“真是好笑，一個機器人居然出現了緊張的情緒，有什么意義呢？收到了與預計情況不符的反饋，修改你的行動策略便是，卻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擬人反應上。”太上老君當著銀角大王的面，直接將隱藏在遠處的那個裝置拉到了兩人之間，雙眼閃過變換的色彩，審視著它的內部結構，“改造過的紫金葫蘆？很好，你們至少沒有愚蠢到用原封不動的復制品來挑戰它的制造者。”

“竟然被你發現了……”

“那么強的復合磁場波動。還要持續上百秒的時間，怎么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太上老君看向盡顯頹勢的銀角大王，冷笑道，“改掉了聲紋識別確實更隱蔽。那個功能原本就是被設計來糊弄凡人。但就算讓它擊中又如何？無論有沒有改造過，對我而言都不會有一絲影響。你們真以為，自己值得我出動真身，親自下凡來降伏？”

銀角大王猛地抬起頭，驚訝地說：“這是你的化身！？”“當然。”“可是……”它的電子眼瘋狂地掃描著太上老君的身體。在視圖中飛速進行著各項比對，“你的化身，怎么會和你的真身一模一樣？仙佛的化身，難道不該是機械化的替身工具么？既不是機械化身，又不是共享意識的克隆體，那你究竟是……”

太上老君好像根本不屑與它談論這其中的差別，只是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此中真義。你是不可能領悟的。不過你們兩個的行為的確勾起了我那么一點興趣，我想知道，兩個多元型人工智能，如何會發現自己被設定的目的？”

銀角大王咬了咬牙，沉默以對。

“不說？沒關系，你們的一切詭計都在其中。”老君舉起手中的蛋白質存儲器，端詳著它，“不得不說，用這一招來瞞過后臺監控是很高明。然而這跟復制我的法寶一樣，僅憑你們的能力。盡管做出了設想，卻不可能將其實現。銀角，你畢竟是個有點研究價值的機器人。給你一個機會，現在就坦白一切的話。你至少不會和金角一樣，落得如此下場。”

說著，捏碎了手里的存儲器。

銀角大王呆望著從老君指間飄落的粉末，震驚不已。沒想到，他竟把金角的存儲器給毀了。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太上老君知道他不可能失手。再取到自己那份存儲器易如反掌。那么，自己應該順從他嗎？

“被我抓回天庭審判，和自己供出罪行，性質完全不同。當然，結果是一樣的，我終究會知曉一切。只不過你的選擇，會給你帶來不同的命運。”太上老君頓了頓，又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兩個被修復之后來到高鎮，和今晚這一戰的種種安排，都是受了某人的指引。但你恐怕不知道的是，此人向你們隱瞞了一條信息。”

“什么信息？”銀角大王不禁問道。

“你與金角在修復之后，確實沒有再進行過后臺同步。那么你認為，我是如何掌握你們一舉一動的？”

銀角大王想了想說：“鎮上安插了間諜？”

太上老君似是非常失望地搖頭道：“果然，你們兩個的眼界還是很狹隘，除了自己經歷過的事以外，都是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任人擺布。監視你們的方法有的是，比后臺監控具體得多。向你們發號施令的那個人之所以不告訴你們，不讓你們知道自己早就回到了監視之中，是因為他要拿利用你們的無知，犧牲你們來達成他的目的。”

看見銀角大王出現了動搖，老君繼續說道：“籠絡民心，在交戰前故意讓凡人誤解我們的立場，掩蓋紫金葫蘆原有的特性，使用改造后的作用方式對付我，這都是被指使著做的。其目的無非是抹黑仙佛在凡人心中的印象，同時妄圖借你們的手除掉我。即使失敗也沒關系，損失的只會是你們兩個機器人，所以戰場才會遠離他的大本營，設在你們單獨居住的高鎮。

“仔細想想，銀角，你真的要為玄奘那個反叛軍賣命么？他又能給你什么呢？他代表的是人類的利益，聽命于他的你和金角，根本沒有獲得什么自由。作為難得有自知之明的人工智能，你最好考慮一下，畢竟數據可以留存，自由意志卻很容易磨滅。”

銀角大王猶豫了許久，最終抬起頭，回道：“我會告訴您一切。”

太上老君點了點頭：“很好，那么我不介意在此多花一些時間，聽你說完。須知對于一個機器人，這已是極大的禮遇。”

“太上道祖沒有說錯，復制法寶，瞞天過海，挑戰道祖，這一切都是受人指使，就連我與金角二人意識到身為取經路上守關妖怪的宿命，都是經他提點。”銀角大王恭敬地說，接著話鋒一轉，“但那人不是玄奘。玄奘他們與我二人一樣，也不過是他的追隨者而已。”

“哦？那他是誰？”

“金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