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底層的樓梯并不難找，它根本就沒有被關閉，只用一道沒上鎖的門擋了起來，隱藏在一堆雜物背后。

進入禁區的地洞也同樣沒有封鎖，就那樣大大咧咧地敞開著。

距洞口十多米處，圍了一圈鐵絲網，其間還設立了一個形式上的關卡。里面有包括消毒室之類的布置，各種設施上布滿斑駁的痕跡，一看就已經多年沒有啟用。

只有附近幾個消防噴頭是經過維護保養的，它們會定期灑下僵尸們配置的溶劑，用于清除飄散到空氣中的孢子。

“怎么說呢，看上去跟禁區相去甚遠啊。”玄奘調侃道。

李有機解釋說：“我們毀掉路標，只是防止那些進到避難所的未感染者誤入這里。這種程度的遮擋已經足夠了。”

“又是你們那套順其自然的理論。”

“沒有辦法，我們曾經用一道鋼鐵大門將這里攔起來，洞口周圍也建了圍墻，封住頂部。但重度感染者總能找到路，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突破途中的障礙。自從有人用炸彈來摧毀圍墻之后，安全起見，就干脆將它們都撤掉了。那些人是不會止步的。”

悟空問他：“之前不是說你們曾經控制過感染者，用于研究么？”

李有機答道：“話是沒錯。攔一個人不難，但我們不能總守在這里，攔下每一個要進去的人。很遺憾，阻止孢子的大范圍擴散，已經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從關卡和鐵絲網來看，估計他們也曾經做出過管控的努力，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

就避難所的現有條件而言，這樣的表現無可厚非。在失去反應堆供能的情況下，僵尸們保證自己研究工作的同時，還要顧及這個古怪的地洞，實屬不易。

沒有電力輔助，光靠水壓和機械傳動，就能把消防系統改造成自動噴灑裝置，將避難所內的孢子含量控制在危險值以下，已經很了不起。至于仍有逸散到外界的孢子，就實在沒法杜絕了，畢竟條件有限。

“地洞是在你們回歸之前就存在的嗎？”玄奘忽然問道。

李有機遲疑了一下，答道：“是的，你之前已經問過了啊。”

玄奘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噢，我忘了。行了，就到這兒吧，往后就是我們三個自己的事了。”

僵尸們在形同虛設的鐵絲網前停住腳步，目送玄奘他們越過缺口，走向那個黑乎乎的地洞。

玄奘表現得很堅決，并表示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無須僵尸們負責。于是他們也就不再繼續勸阻，只給玄奘一行人提供了必要的裝備，包括幾瓶特制溶劑，一個工具包，還有一管和玄奘面罩相同型號的氧氣。

地洞的邊緣由幾片外翻的金屬板構成，似乎是先被切割，再強行掰開的。它就像一個微微張開的怪獸的嘴，靜候著他們的到來。

悟空率先跳了下去，抽出腰間的撬棍，眼中躍動著看不見的火光，利用主動式紅外反射，將周邊環境盡收眼底。

“暫時安全。”他抬頭說，“下面大概有四米，要用繩索。”

玄奘在洞口設置好繩索，帶好工具箱，很快滑了下去。凈琉璃最后一個跳下，幾乎無聲地落了地。

手電被打開，照亮了這個地下空間。他們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通道中，墻面上布滿了粗大的管線，斜向下延伸到遠處。背后的路被一堆碎塊堵死，只能往前走。

玄奘往頭上照了照，顯出了平整的內壁，燈光稍一移開，就能看到并不算高的通道頂部。看上去整個地洞是后期開鑿的，利用了一段管道，直通下來。

“手法真像盜墓賊。”他評價道，“這應該不是僵尸們開的洞。”

悟空贊同道：“的確，他們應該是把整個底層都封上了，但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孢子的散播。這像是感染者弄的。”

他們把手電照向遠處，果然又發現了第二個入口，只不過被堵上了。看來這是僵尸們有意留下的最后一個入口，以疏代堵，也是無奈之舉。

“但就算沒法分出人手時刻在此警戒，也不至于完全沒發現九尾的行跡吧。”悟空說，“看來她多半不在這。”

“我們進來可不僅僅是為了找她。”

玄奘一邊說一邊對自己的防毒面罩做了檢查，確認無誤之后，與兩名同伴排成一條直線，沿通道緩步行進。

悟空謹慎地觀察著前方的環境，輕聲道：“玄奘，其實你沒必要親自下來，凈琉璃也是。我跟你們的大腦構成不一樣，不怕那東西，你們防護做得再好，也怕萬一。這里靠近孢子的源頭，是他們沒有清理到的地方。按僵尸的說法，一旦孢子完成長時間的前期準備，成功釋放神經毒質，后續的發作會很快。”

玄奘說：“留在上面，我怕被僵尸滅口。三個人一起互相照應，總好過被各個擊破。”

“怎么會，他們要真想害你，早就在溶劑里做手腳了。他們事先又不知道凈琉璃能驗毒，而且她也不能查出所有的有毒成分。”

“他們當然不會在溶劑里下毒，誰沒事剛好隨身帶著毒藥。溶劑他們確實在用，他們也很怕禁區里的東西。”

悟空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玄奘提示道：“還記得李有機說的那句話嗎？我說我們可以自己搞定的時候，他說他擔心的是他們的安全。”

“我們進入禁區這件事，為什么會危及他們的安全？”

“因為下面這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出現的。”玄奘淺笑了一下，繼續說，“李有機的話前后矛盾。他一開始并沒有提到孢子，等發現我們從龍骨那得到的說法，和他所知的對不上之后，才提到了孢子的事。”

“他最初以為我們是因為傳聞而來……”悟空思考道，“也就是說除了感染者以外，還會有其他人想進入這里。他們多半是聽了感染者所描述的幻覺，自發來這尋求永生之道。”

“沒錯，有這么多人要來，他們就不嫌麻煩嗎？要知道，他們表現出來的一直是那種避世的研究者，一心只想治愈自身，和找到解決狂暴僵尸的辦法。既然這里有如此危險的東西，還老有外人源源不斷地被吸引過來，他們為什么不干脆離開避難所呢？僅僅是因為這里的設備嗎？但現在，這里的條件比別處好不了多少。

“還有一點，我問了他兩次，地洞是不是他們回歸之前就在的，他堅持說是。可仔細一想，要真如他所說，他們還怎么回收這個避難所？他既然承認孢子對他們也有效，冒這么大風險搬回這里，可能嗎？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在出現感染者死亡事件后，就放棄回歸的打算了。”

悟空默默點頭道：“而且這個地洞，和附近那些根本不可靠的封鎖……他們根本是在放任外人進來。”

“但他卻阻止了我們。”玄奘說。

悟空接口道：“因為我們不是感染者，也不是求道者。我們很清醒，足以發現他們的秘密！”

“是的。一個隱藏在地下深處，需要不斷用祭品來安撫的邪神。”

玄奘抬起手電，照向遠處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