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真君。”哪吒略一點頭，打了個招呼。
楊戩說：“是監察部工作有什麼不明之處，還是對我的審查？”
“沒什麼，只是有你的一封信。”哪吒將一個信封遞了過去，封口處明顯被打開過。
楊戩接過那封不知被審覈了多少天的信，回憶到底有誰還會以如此古老的方式向自己傳遞信息。他打開信紙，先看了一眼落款，然後挑了挑眉毛，流露出幾分複雜的情緒。
還能是誰呢？他厭惡地撇了一下嘴角，目光從展開的信紙頂端緩緩下移。
——
親愛的兄長：
聽聞你最近交友不慎，幹了些不清不楚的勾當，正遭受嚴苛的檢查，實在是大快人心。相信對你而言，這漫長的過程很不好受，想到兄長終於受到了懲罰，我也就放心了。
我早就提醒過你別去做什麼監察官，然而你始終固執己見，現在也算咎由自取。
沒有人會感謝你的付出，你的仙職會讓你承受加倍的責任，只要你表現出一點點犯錯的嫌疑，平日裡受你監管的諸位必然會抓住機會大肆反擊，就好像狂歡一樣。
兄長究竟爲了什麼，纔會選擇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我至今仍不知道。想必你也不會從這次打擊中吸取什麼教訓，照例將我所說這些視作廢話。那就由你去吧。
考慮到這封信註定會受到極其認真的審查，我也就不在上面說什麼有價值的話題了。
萬一我因爲上文說的壞話被誰欺負，而兄長在將來還僥倖證得清白、奪回仙職，請幫我處理一下。不如現在就未雨綢繆，把審覈人員的名字先記下來。
話說回來，兄長已經持續十年對我不聞不問，我只想借此信表明自己還活著。當然，十年是個很短的時間，估計兄長還來不及爲我擔心。
或者你其實一直在注視著我？
想到現在偷窺我洗澡的已經是兄長以外的人，感覺就很不開心。
我依然在凡界四處遊玩，末日帶來的並不全是壞事，除了人類以外，所有的生物都變得很有意思。
南半球的山地螳螂蝦即將進入交配季，一段危險而有趣的時期，我很快又要爲觀察記錄而奔忙。
似乎也沒什麼可說了，言盡於此，祝你身體健康。
你妹，楊嬋。
——
楊戩面無表情地擡起頭，將信紙揉成了一團，扔給牆角的掃地機，它很快將其吞下，發出粉碎的聲音。
“爲什麼不留著？”哪吒不解地看著他。
“一堆廢話，有什麼好留的。”楊戩毫不在乎地說道，想了想，又問哪吒，“審這封信的人員名單你有麼？”
“按規定，不能給你。”
“別清除就行。”
哪吒猶豫了一下，臉色微紅地問：“二郎神，你真的用棱鏡看過……”
“該死的女人，就知道有人會信！”楊戩罵道。
哪吒拍著胸脯說：“我是絕不相信的！”
楊戩忍著怒氣搖了搖頭：“別管了。來這除了送信，還有別的事嗎？”
“沒。”
“那不如陪我玩一把，老是跟太白金星打太無聊了。”
哪吒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等下我還要回監察部，就趁這幾分鐘休息才順路送個信。”
“哦。”楊戩一反常態地露出狡黠的笑容，問他，“監視自己老子的感覺如何啊？”
哪吒沉默了幾秒，微笑道：“很不錯。”
兩人同時發出心照不宣的笑聲。笑完之後，哪吒趕緊告辭離開。楊戩面色冷峻地坐了一會兒，也起身走了。
“對了，給你們的工作一點建議。”臨走前，他對窩在旁邊沙發裡的太白金星說，“對方有一份靈魂特徵參數還在你們手裡。”
另一處，玉帝從監控屏幕上注視著離開的楊戩，撫須道：“浪費了這麼多天，他總算說出些有價值的話了。”
“你認爲跟星際移民有關？”一旁的太上老君說，“可是還有很多人都有相同的意見，並不能代表楊戩有問題。”
“的確，我們還不知道他反對近地長城的真實原因，他應該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說出來，至少太白金星沒能力挖出這條情報。”玉帝說著，眼中閃過一縷憂色，“而且，我們也不確定除了他以外，會不會還有人可能觸碰到了真相。”
太上老君沒有說話，只是凝望著舷窗外佔據了百分之七十視野的藍色星球。
天宮漸漸跨越了日夜交界線，舷窗隨之變色。鋪面而來的光子浪潮被行星所隔斷，進入了暫時的安寧。夜半球的黑色幕布下，成千上萬的空間信標以恆定的距離連綿成片，像呼吸一樣緩慢而規律地閃著光。
近地長城，這道壯觀而宏偉的空間壁壘，足以在十秒之內擊毀任何非法飛行器的防禦工程，看上去卻如此脆弱。它就像覆蓋在行星軌道上的一層薄紗，彷彿一道太陽風都能將它撕裂。
然而豈止是它，就連一億多千米外那個巨大的火球，連同整個太陽系，乃至整個銀河，在宇宙尺度下都是那麼渺小，渺小得令人絕望。
短促的提示音打破了寂靜，玉帝打開通訊頻道，對太白金星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有話直說。
“您應該也聽到了二郎真君最後那句話。”太白金星問道，“我們是否考慮他的提議？”
“這個方案已經在十天前被否決了。”
“是的。在下只是覺得，如果我們真的採用了該方案，是否能借機觀察雙方的反應，從而確定二郎真君的真實立場？”
“風險太大，不予考慮。”
“如果做一下改動呢？”太白金星斟酌了一下，道出他的想法。
玉帝回頭看向太上老君，後者思考片刻，微微點了點頭。
“在下這就著手去辦。”太白金星頓了頓，問道，“這是否意味著，我的工作性質發生了改變？”
“行了，知道你在楊戩面前壓力大，從現在開始，他會被告知禁止與你接觸。”
太白金星舒了口氣，又說：“此外，我們是否需要加強對楊嬋的注意？雖然她寄來的信至今沒有解讀出特別的信息，剛纔楊戩的反應也一如平常。”
“這方面自會有人跟進。”
“明白。”
太白金星結束了通話，沉默一會兒之後，忍不住仰面大笑數聲，以示慶祝。
總算擺脫了那個令人心力憔悴的陪玩任務！
他坐在沙發上，回憶剛纔自己提出的那個計劃，開始思考如何將它有效地實行。不用再接觸楊戩，卻不代表自己就一身輕鬆了，他要把時間投入有意義的事業中去。
太白金星打了個響指，穿著女僕裝的伊絲塔浮現在他身邊，根據他的話爲他繪製思維導圖，整理思路。
工作進行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皺眉問道：“伊絲塔，你也覺得哪吒長得很像女孩子吧？”
“是的。”
“那……我和他比起來誰更像？”
太白金星擡眼看去，伊絲塔竟然露出了爲難的神色：“主人，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