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柔暗暗松了口氣,看來這番進言取得了正收益,不僅沒有引起老板不快,反而贏得了贊賞。于是峰回路轉,把話題引到自己的事情上。
“路總,這是我們創刊號要用的稿子,我已經給馬總看過了,他說請您再審核一下。”藍小柔把手中的文件袋遞過去。
路大維打開文件袋,心不在焉地翻看著,其實并沒有看進去,他的心思還在張樹軍身上,還有藍小柔的那番進言。
他暗自思忖,以后和張樹軍交往,要講究方式,不能太強勢,也不要太隨意,既親密無間又要保持分寸。就像藍小柔剛才說的,讓他感覺到自己尊重他,不然他有可能不幫忙,而處在他那樣的位置,不幫忙就是幫倒忙,影響到公司上市,下一步的擴張計劃也就無從實施。
路大維無心看稿,他把稿件放回文件袋,“稿子你定就可以,我不用看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藍小柔先是一愣,隨即心中一喜,連連點頭:“謝謝路總,我一定盡全力把雜志做好。”
她收起文件袋,起身告辭,路大維又叫住她,他從抽屜拿出一個印有喜字的禮金袋,“聽說你國慶節結婚,恭喜。”
藍小柔怔了一怔,忙擺手拒絕,路大維走過來,把禮金袋塞到她手中,“拿著。跟我還客氣什么!”
藍小柔接過厚厚的禮金袋,臉一下紅了:“不好意思,路總,讓您破費。”
路大維揮了下手,不以為然地道:“自己人,不用客套。你和天愛是同學,又是好友,大學畢業就來我這工作,快6、7年了吧。”
“嗯,7年了。”
藍小柔與楚天愛原本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兩人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在一起,大學雖然不同校,但都在北京。畢業后又一起回到藍城,不同的是,藍小柔進入雜志社,成為路大維部下。楚天愛則嫁給路大維,做起了全職太太。自此,兩人走上各自不同的道路,關系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們的生活,都和一個男人密切相關,這個人就是路大維——楚天愛的老公,藍小柔的老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層特殊關系,兩個親密無間的閨密,關系卻日漸疏遠起來。
“小柔,這段時間凈忙工作,自己的婚事也顧不上。現在已經結稿了,放你兩天假,去忙自己的事吧。”路大維拋開老板的威嚴,像個體貼入微的兄長,和藹可親的道。
藍小柔都被他感動了,深深地行了個禮:“謝謝路總。”
她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路大維辦公室,和來時心情截然不同。等電梯的當兒,她迫不及待給楊一打電話,向他報告這一好消息。可惜沒人接聽,電話轉秘書臺了。她不禁有幾分失望,他又去開庭了。每次開庭他都把手機轉秘書臺。
電梯上來了,真愛傳媒辦公區在20層,包括8本雜志和一個廣告公司,時尚版編輯部在最里邊,150平方米辦公間用玻璃隔斷隔開,藍小柔在里邊套間,外面是編輯部,編輯們是清一色的80后,正聚在一起聊股市,利空、利好的爭論著,見主編進來,趕緊收住話頭,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去。
藍小柔故意繃起臉,神色肅穆,編輯們一見這架勢,估計不會是利好,大氣也不敢出。編輯小童轉過身,沖策劃總監周陌聳了下肩,抬手做了個槍斃的動作。
“藍姐,稿子怎么樣了?”周陌見大家都不做聲,忍不住開口道,聲音透著焦慮和緊張。
藍小柔莞爾一笑,抬手做了一個OK的動作。編輯們立刻歡呼起來。
小童叫得最歡,喊了一聲“耶”,跑到周陌身邊,一伸手,得意地道:“你輸了,拿來吧。”
周陌忙沖她使眼色,藍小柔走過來,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們:“你們倆搞什么鬼呀?”
“我們倆打賭,我贏了,稿子全部通過。”小童興奮地道。
藍小柔拍拍她的肩膀:“記住,以后不許拿工作的事打賭。”然后轉過身沖大家道:“各位,這些天辛苦了,放兩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哇塞,太好了!”小童拍手道,“現在就可以走嗎?”
“可以。”藍小柔笑吟吟地道,轉身往里邊套間走去。
編輯們說笑著,收拾好東西,三三兩兩的走了。剛才還喧鬧的辦公室,突然間安靜下來。藍小柔沖了杯咖啡,慢慢飲著,享受這份難得的清靜。
想不到這么順,稿子全部通過。也許是太順了,竟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苦笑了一下,也許是被楊一同化了,什么事都先往壞處想,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一向樂天樂地樂自己。正是這種樂天派的性格,幫助她度過初入職場的磨合期,步入職業發展的成熟期。
藍小柔不無自嘲地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正要放進抽屜里,忽然想起路大維送的禮金袋在里面,剛才乘電梯時怕被人看見,就塞進文件袋了。她拿出禮金袋,其實不用看也能猜到,應該是個整數。路大維一向出手大方,不會弄個零頭。不想里面除了厚厚一達百元鈔,還真有幾張十元的,她不禁有些納悶,忽然間明白過來,她知道是多少了:九千九百九十。
她不禁有幾分感動,想不到老板還挺細心的。她正暗自沉思,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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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我,剛才開庭呢。”是楊一。他在法院走廊一角,一邊松領帶,解開襯衫最上邊的領扣,一邊講電話,“剛開完,在等筆錄。”
每次開完庭,要等書記員打印庭審筆錄,雙方當事人和律師簽過字才能離開。
“剛才打電話你手機不通,我猜你肯定在法院。”
“什么事啊,是不是又要加班?以后加班不用告訴我,不加班的時候麻煩通知一聲就行啦。”楊一帶著幾分嘲諷,又透著幾分無奈地說。
“不是,是好事,請——你——吃——飯。”藍小柔拉著長音道。
“噢,怎么,發獎金了?”楊一頗有幾分意外。
“嗯,差不多吧。老板知道我們要結婚,給了一個紅包。你猜是多少?”
“聽你的口氣,不會是一萬吧。”
“差不多,九千九百九十。”藍小柔不無欣喜地道,“他那么忙,還想得這么周到,真難為他了。”
楊一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一個紅包就讓你這么感恩戴德,他還讓你加了那么多班呢,就當是加班費吧。”
“不只是給紅包,還放兩天假呢。我現在就沒事了,你過來接我,我們一起吃飯,然后去逛街,看還有什么需要買的。”
“還有廚具沒買,這個交給你吧,總算為我們新家做點兒貢獻。說實在的,我都不指望你了,權當你是郵寄新娘,到時候出席一下自己的婚禮就行了。”
小柔被他逗笑了,“你怎么那么多話呀?是不是對方賄賂法官,不讓你講話,把辯護詞都用我這了。”
“你外行了不是,如果對方賄賂法官,會讓我放開了講,在法庭上給足面子,不過等到判決時,可就慘了。必輸無疑。”楊一邊說邊探頭往法庭里看,“哎,筆錄打印好了,我得進去簽字,回頭打給你。”
楊一在筆錄上簽完字,離開法庭,他看看表,已經12點多了,一點鐘約了當事人見面,沒功夫在外面吃飯了。
小柔好不容易有閑時間,一聽他不能過來了,禁不住十分失望。
“我好不容易有點兒時間,你當事人怎么這么煩啊?比小三還煩人。小三是偷偷摸摸的,她倒好,明目張膽跟我搶男朋友。”她半是抱怨、半是撒嬌道。
“我們兩天前就約好,今天來所里簽合同,交律師費。”楊一正色道,對她這種把不搭邊的事攪在一起的跳躍性思維很不習慣,以前為這事沒少和她拌嘴,但現在沒時間爭論,于是說:“晚上我沒事,我們一起吃飯,正好把錢給你,你去買廚具吧。”
“好吧,”小柔無奈地道,仍不愿掛電話,有一搭無一搭地問,“什么案子呀,不會是刑事案吧,那我可不敢用這錢買廚具,吃飯會倒胃口的。”
“不是,是離婚案。就是上次和你說的那對新婚3天就要離婚的。”
小柔一怔,前幾天聽他說過,朋友介紹了一位當事人,想起訴離婚,理由很可笑,居然是為了5萬元的婚車費。婚慶公司老板雙方家長都認識,當時在一起吃飯,都搶著說自己付,但誰也沒付,都以為對方付了,結果被找上門來,女方覺得沒面子,就指責男方家,雙方吵了起來,誰也不讓步,結果鬧僵了,非要離婚不可。
“你不是不愿做離婚案嗎,為什么還要接?”她問,語氣透著些許不滿。
楊一苦笑道:“你當我是大牌呀,我現在哪有資本選案子!碰到什么做什么,有律師費賺就行。”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小柔感覺很不舒服,于是加重語氣,帶著幾分嚴厲地道:“楊一,我們現在是需要錢,但也不能什么案子都接,沒有原則呀!”
楊一一向很自律,特別是工作的事,可謂一絲不茍,他不明白這話從何談起,不禁有幾分惱火,“我怎么沒原則了?我是律師,通過法律手段為當事人解決問題。不像你們媒體,盡編寫虛假的愛情故事誤導讀者,讓他們對生活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為未來的婚姻埋下隱患,甚至最終導致破裂。”
小柔沒想到他反攻擊起自己來,不覺有些郁悶,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你要接離婚案未嘗不可,可別選在這個時候呀,我們就要結婚了,這多不吉利!但她知道說了也沒用,他又要說她八卦。
楊一走到那輛寶來車前,打開車門,把公文包放到副駕位上,舒了口氣道:“好了,你別瞎操心了,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下午不是沒事嗎,去看看廚具。現在錢寬裕了,可以選個名牌,去看看歐派,現在有沒有什么促銷活動。”
“我才不管你的事,你愛接離婚案就接好了,有本事接個億萬富翁離婚案,那樣我就可以買達芬奇啦!”小柔負氣地道。
楊一反唇相譏:“我是想啊,可惜藍城億萬富翁不多,我只認識你老板路大維,他如果有離婚跡象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你——”小柔氣得簡直不知說什么好,“算了,我不和你講了,你這人真沒勁。”
“講不過就認輸吧,別忘了我是律師,講話是我的職業。”楊一不無得意的道,正要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什么,“喂,你是不是擔心我做離婚案,接觸太多負面信息,對婚姻失去信心?放心吧,我不會的,我會以毒攻毒。正因為接觸離婚案,知道問題出在哪,可以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用你老板路大維的話說,這叫——進攻性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