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他發來的簡訊
周山急的額上出了細汗,正待要再叩門,傅竟行的聲音卻有些疲憊的緩緩響起:“周山,進來吧。”
周山如蒙大赦,推開了門。
他站在落地窗前,雪亮的燈光卻彷彿照不亮他孑然的身影,周山不由得有些心酸。
先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傅城的事,雖然先生看起來淡淡的,從不提起,可他這樣愚鈍都感覺到了,先生心裡實則是很難過的。
畢竟,傅城是比他和顧恆,還要得先生信賴倚重的人。
還有,聶小姐這幾日不知所蹤,不知是不是和先生又生了隔閡,周山總覺得從趕走傅城那一日開始,先生好似就變了一個人一般。
傅竟行沉默的站在那裡,任助手幫他將黑色的西裝外套穿好,他點了一支菸,轉身向外走:“走吧。”
他的車子駛入林家宅院的時候,陳潮生的車子也正緩緩在停車坪外停下。
傅竟行下車,陳潮生指間夾著煙,瘦高的身形在初夏的夜裡青竹一樣的修長,他淡漠的對他頷首,傅竟行不動聲色,只是微一點頭,就帶了周山幾人闊步往主宅走去。
陳潮生似微微笑了一笑,低頭將菸蒂丟在地上,擡腳踩上去,狠狠的捻滅了。
林家的老太爺在宛城輩分高,又頗有俠義之心,向來熱衷慈善,今日的晚宴實則也是爲宛城下轄山區鄉村的留守兒童募捐。
宛城但凡叫得出名號的人,自然趨之若鶩。
也因此再這樣的場合下,衆人看到傅竟行陳潮生一前一後進入會廳,都不由得愣住了。
這兩人有罅隙,素來都是王不見王,彼此倒也相安無事,今日忽然一起出現……
說起來,若照陳潮生素日的行事準則,林家與他並不算太親厚,他大約是會讓下屬代他來一次的,可今日,他爲何親自登門了……
林家老太爺的長子急急迎了過去,揚聲笑道:“竟行,潮生,你們來了,快這邊請……”
二人不約而同微微一笑,仿似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邁步進入了坐席前排。
宴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眼看就到尾聲,這兩人卻各自談笑風生,絲毫沒有要槓起來的跡象,衆人不免有些失望。
只是,在傅竟行率先提出告辭的時候,陳潮生也站起了身來。
衆人立時豎起了耳朵,可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會廳,很快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傅竟行走下臺階,站在青翠欲滴的草坪前,他停下腳步,示意周山幾人退開,低頭點了一支菸,靜靜抽了幾口,待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時,他方纔將煙摘下來夾在指間,緩緩開了口:“陳老闆。”
陳潮生揮手讓身側下屬退開,他走下臺階,在傅竟行面前站定:“傅先生。”
兩人身高微有差距,但陳潮生相貌粗獷,傅竟行卻俊逸天成,兩人之間隔著約一米遠的距離,靜默對視,卻無人開口。
不知多久,陳潮生忽然擡起手來,他掌心裡多了一隻通體烏黑的小巧手槍,槍口就對著傅竟行的眉心。
傅竟行眉毛都不曾蹙一下,只是眸色逐漸的幽深,脣角繃緊,微微下沉。
“被人用槍指著的滋味,好受麼。”
足足過去十秒,陳潮生方纔緩緩將槍放下來,他冷蔑一笑:“傅竟行,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歡她,所以,活該你失去她。”
“你又懂什麼!”
傅竟行眸色漸漸猙獰,他上前一步,聲音涔戾:“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可就算是我這個外人,也不會對她下這樣重的手!傅竟行,我告訴你,聶三小姐如今無父無母無家,可卻並不是無依靠,我陳潮生看上的女人,縱然我得不到,卻也不會傷她分毫,你既然對她下死手,那你我這個仇,今日也就結下了!”
“結下又如何,你當我怕你?”
傅竟行微微一笑:“你又有什麼資格做她的依靠,用李謙的事來拿捏她麼?”
“我陳潮生雖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可我也不是那種要挾拿捏別人的小人。”
陳潮生低頭把玩著掌心裡的那把槍:“傅先生,奉勸您一句,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傅竟行看著陳潮生轉身離開,他立在那裡,初夏的風帶著淡淡的涼意,拂面而來,他的怒火逐漸的消弭沉寂下去,到最後,餘下的,只有他方纔那一句‘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歡她,所以,活該你失去她’。
還要怎樣的喜歡,才叫真正的喜歡?
他未曾這樣用過心,他只知道,他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他一心一意只想著她,所以,也要她全心全意只想著他,他無法容忍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也無法容忍,在她的心裡眼裡,有人比他更重要。
他自私的想要佔有她的全部,擠滿她的世界,不給任何人留下一道縫隙。
他真的不知道,還要怎樣去喜歡一個人,才叫真的喜歡了。
掌珠睡到半夜,忽然從夢中醒來,渠鳳池在她牀邊的小牀上睡的沉沉,月光涔涔從窗子那裡照進來,夜,涼如水。
枕畔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掌珠輕輕的拿起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那個號碼,她很熟悉。
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轉而,卻又平靜的跳動起來,她劃開手機,看到收件箱裡躺著一封未讀的簡訊。
她不想看,關了手機,在黑夜裡閉了眼睛,動也不動。
正文 278 沒有她也照樣一日一日的過,不過是快樂和不快樂的區別
278 沒有她也照樣一日一日的過,不過是快樂和不快樂的區別
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轉而,卻又平靜的跳動起來,她劃開手機,看到收件箱裡躺著一封未讀的簡訊。
她不想看,關了手機,在黑夜裡閉了眼睛,動也不動。
可卻再也睡不著。
她睜開眼,將手機重又打開,點開那一條簡訊。
珠兒,對不起。
只有五個字,很短,一眼就能看完。
她的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卻沒有眼淚涌出,她握著手機,不知多久,她覺得自己平靜了下來,她平靜的刪掉那一條簡訊,平靜的刪掉他的通話記錄,平靜的將他的號碼放入黑名單……
傅竟行,我沒有恨過你,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只願你今後,冬日暖,春不寒,只願你今後,有良人相伴,忘了我,而我,也忘了你。
兩不相欠。
是的,兩不相欠,我想,我終於不再欠你了。
早上七點鐘,渠鳳池睜開眼,立時坐起身去看她,掌珠躺在牀上,長髮如水蜿蜒在枕上,她嬌嫩的一張巴掌小臉上,大大的杏眼裡蘊著柔軟的光芒,她喚他的名字:“鳳池。”
“醒了?肚子餓不餓,今天想吃什麼?”渠鳳池頭髮有些亂亂的覆在額上,卻目光清澈,神色溫柔,比起三年前,他褪去了一些青澀,顯出了幾分的深沉。
只是,面對她時,他態度依舊,甚至比之三年前,更溫柔沉厚。
“鳳池,我們什麼時候回香港?”
渠鳳池眼眸倏然一亮,掌珠卻又緩緩說道:“只我放心不下我長姐,香港那邊,有沒有合適的醫院,若有可能,我想將長姐也帶去,鳳池,可以嗎?”
渠鳳池鼻子微酸,用力點頭:“掌珠,你知不知道我多歡喜?”
她望著他輕輕淺笑:“鳳池,家裡的荷花,就快要開了吧。”
他也笑起來,眼睛那樣亮,像是這天底下的萬千星輝,盡數的沉入他的眼底,他站起身,走到她的牀邊,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珠珠,我們明日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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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爲聶明蓉的轉院手續不會這樣順利辦下來,卻不料渠鳳池的宛城之行,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醫院很快簽字,同意轉院,渠鳳池特意包機將依舊昏迷不醒的聶明蓉,送到了香港最著名的腦科醫院。
渠鳳池踏上宛城的那一刻,傅竟行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而醫院之所以這樣快就辦妥了一切,不過是他親自給院長打了招呼。
不該做的,他已然做了,而該說的,他那晚已經說清楚。
對於一個他已經決定一刀兩斷的人,任何拿捏或者爲難,都是多餘的。
聶明蓉的飛機飛走之後,謝崇錦對他說了一句:“竟行,你真的想好了嗎?聶明蓉離開宛城去香港治病,三小姐今後,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據說,她原本也想帶聶太太離開的,但聶太太雖然人半瘋了,卻清晰的記得這是自己和聶衛國的家,她不肯離開宛城,她不肯離開聶衛國。
三小姐沒有勉強她,留她在宛城休養院繼續住下來,渠鳳池給那家休養院捐了很大一筆錢,想必,聶太太今後會受到最好的照顧。
她不會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了。
那麼,宛城這座城市,她也沒有回來的必要了吧。
沒有了家,也沒有了親人,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呢?
傅竟行很久都沒有說話,謝崇錦卻好似能感應到他心底的難過,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竟行,其實你們之間,也未必就到了死局……”
傅竟行卻忽然苦笑了一聲:“崇錦,若是你,你對你喜歡的女人做了這樣的事,你還會繼續糾纏她嗎?”
謝崇錦怔了一下,旋即卻搖頭,只他搖頭的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他心愛的女人吧。
可竟行的情況,卻又是個例外,只是那一日的加州之行,他已然很明白,聶三小姐,怕是連一句,一個字有關竟行的事,都不願聽了吧。
“就這樣吧。”
傅竟行擡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從前沒有她,日子不也是照舊一天一天的過著麼。
只不過是快樂和不快樂的區別而已。
渠家在香港的大宅果然十分漂亮,果樹琳瑯,花團錦簇,池塘如明鏡,山石疊嶂,小徑蜿蜒,那些樹木已經很有年頭,早就長的枝繁葉茂,這季節正逢一年中最好的時光,宅子裡更是風光迷人。
嘉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整日都泡在宅子的角落裡,玩的不亦樂乎。
各種各樣的小蟲子讓他好奇,池塘裡拴著的一艘小船也要他好奇,果樹上結出來的拇指大的青澀的果子更是讓他興味盎然,未曾去幼稚園的這一週,他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要出去玩。
渠鳳池很縱著他,掌珠有時候拘著他要他學學數字背背唐詩,小傢伙不願意,掌珠訓他的時候,他還學會了去找渠鳳池告狀,惹得掌珠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
渠鳳池實在太慣嘉樹了,他鬧著要去劃船,渠鳳池就帶他去劃船,他要爬樹,渠鳳池就讓傭人們把他抱到矮樹上去,掌珠嚇壞了,嘉樹卻高興的哈哈大笑,可看著他笑起來的樣子,掌珠漸漸的眼圈卻又紅了……
嘉樹他笑起來,實在和傅竟行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