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純鈞還沒有來,衛(wèi)瞳便和易寒扯話聊,想多瞭解這個男人。
“師叔當年也是通過世家大會進入廣成仙派的嗎?”心中卻感慨,活了四百年,還能如此年輕,可見他得道的時候,年紀也不會很大。或者說,他的資質非常之好。
易寒搖頭,眼裡有種模糊的回憶,語氣卻很平淡,“我本爲庶子,無好爭之心,自不會去參加世家大會。只是恰巧與那接應之人有兩面之緣,他看我根骨上佳,脾性又合他的意,願引我去道門。我於紅塵本無多少眷戀,待安頓好家母,便隨他去了。”
衛(wèi)瞳問,“師叔後來做了他的徒弟?”
“他說我們意氣相投,做師徒未免怪異,後替我引見了師父,我便做了他的師弟。”
衛(wèi)瞳點了點頭,他說來簡單,只怕中途拜師學藝,也不是那樣容易。
過了好一會兒,趙純鈞才姍姍來遲。
倒不是他有意遲到,而是天潢貴胄,禮儀繁多,遠不如衛(wèi)瞳走的乾脆。再者就是,衛(wèi)瞳和易寒,都不約而同地來早了。
見兩人在原地攀談,似乎等候多時,趙純鈞也有些不好意思。
幸而易寒沒有怪罪,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
趙純鈞恭順地叫了一聲師叔,又和衛(wèi)瞳打了招呼,便別開了眼,不再看衛(wèi)瞳。
表白遭拒,加之奪人所愛的慚愧感,讓趙純鈞面對衛(wèi)瞳時,有些尷尬,他需要一定時間的緩衝。
衛(wèi)瞳表示理解,倒也沒有表露出絲毫不愉快。
接下來,易寒便招呼兩人上路。
是的,沒有車馬,也沒有傳說中的代步法器,而是徒步前行。
衛(wèi)瞳有些小詫異,她雖然不知道廣成仙派在哪裡,總歸也不會太近,難道就這麼走過去?趙純鈞微微擰著眉,想來也對此表示疑惑,兩人卻十分有默契地沒有開口。
而易寒,面不改色,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細心地可以看出來,他已經刻意放慢腳步了。
氣氛一安靜,小八卻突然開口,“你怎麼能隨便讓他人的真氣進你的身體?”
衛(wèi)瞳聽他的語氣,似是有些生氣,微微一怔,“怎麼了?”
小八氣急敗壞地開口,“一件天級法寶的出世足以震撼整個修真界,引起一番腥風血雨,你是想把我曝光嗎?我現在法力低微,若有人想殺你奪寶,我可保不了你!”
那老道以爲是黃級法寶,就起了貪婪之意,若換了天級法寶……
他言語不遜,她又怎聽不出話裡的關心來,當下一陣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想易寒沒有惡意。”
當時,她明明感到不適,卻無法抵抗那人的溫和,如今想來,那時,是小八在收斂氣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吧!好在易寒只是探究她的血脈之氣,並未深入氣海查探……
小八不冷不熱地開口,“你管他有沒有惡意,防人之心不可無!”
起先,小八三番幾次地拿易寒調侃她,她以爲小八對易寒的印象不錯,如今才知,他除了自己,對誰的防心都很重。只是他平素吊兒郎當的語氣,容易給人造成一種和氣的錯覺。
“我知道了!”想了想,又鄭重其事地補了一句,“以後,絕不會了!”爲了小夥伴的安全著想。
這種見色忘友又痛改前非的語氣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小八卻覺得這話還蠻中聽的,語氣也舒緩了,“等日後我法力強些了,能完美地隱匿氣息,倒也不怕,眼下卻要注意一點。若你受傷,別人要用真氣給你療傷什麼的,你可千萬不要客氣,只事前要和我商量。”
小八心情爽了,又開始爲她精打細算了,衛(wèi)瞳不覺勾了脣角。
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身穿寶藍衣裳的少年靜靜地站在山巔,望著腳下的廣袤土地,連綿羣山,眼中卻佈滿了失落,遺憾,迷茫。
他身形略顯消瘦,卻比之前好了許多,褪去了原本的病態(tài),皮膚顯出一種瑩潤的白皙。脊背挺直,俊秀如鬆,整個兒透著一股讓人振奮的爆發(fā)力,堅韌又執(zhí)著。
此人,正是西玥天。
昨晚,他便吞下了那顆洗髓丹,不僅僅是想變強,更多的是想著這是她給予的,便迫不及待地吞嚥嚼碎了。
仿若這樣,就能感受她的氣息,離她更近一點。
其後,當然是漫長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過來的。
意識模糊之間,想得最多的還是她的臉,她不會害他。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渾身已如脫胎換骨一般,充滿了力量感。
他第一時間便是跑向她的院落,這一刻,迫切地想見到她。
得知她早已離去,他毫不猶豫地衝出家門,往城外狂奔。
他不知道她的去向,只能跑到城外最近最高的山巔,仿若從這裡就能看見她的蹤跡,結果當然是徒勞的。
西玥天望著虛空,右手緊緊握住那隻空瓷瓶,眼神一凝,倏然掄起胳臂兒,發(fā)泄般地重擊在巖面上。
一聲巨響,地面都似震了一震,一陣“喀嚓”之聲,以拳頭爲重心,幾條手拇指般的裂縫呈放射狀蔓延開去,延伸了兩丈有餘。
崖邊的碎石嘩啦啦地往下落,驚飛了羣鳥。
拳頭血肉模糊,西玥天卻似感覺不到痛似地,只死死攥住那隻瓷瓶,呢喃一般地說道:“你到底去了哪裡!”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怪笑,“小子在此胡鬧,擾了老夫清靜,膽子倒不小!”
西玥天回頭,便見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十丈之外。
他自稱老夫,聲音蒼老沙啞,那張半隱在斗篷下的臉孔卻不過三十來歲,眉發(fā)皆黑,一點不顯老態(tài)。整個人卻散發(fā)出一種令人生畏的陰寒之氣,詭異得緊。
“你是誰?”西玥天頓時警覺起來,緊緊地盯住那人。
那人看了看西玥天,忽得“咦”了一聲,下一刻,便如一陣黑風般捲到了西玥天身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西玥天驚住了,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扣住了脈門。
這人手指冰涼,狀若死物,令西玥天打了個寒噤,想掙脫,卻發(fā)現身體動彈不得,只得怒瞪著眼睛。
這人卻放開了他,一雙細長的眼睛打量著他的怒容,臉上笑瞇瞇地,“小娃娃資質不錯,做我的徒弟吧!”
不是詢問,而是宣告的語氣,仿若西玥天已是囊中之物。
感覺到他來自他身上的強大威壓,西玥天有些喘不過氣,還是倔強地回道:“我爲什麼要做你的徒弟?”
這人氣息詭異,喜怒無常,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那人瞇著眼睛,笑得自信,語氣帶了一絲蠱惑,“我能給你強大的力量,得到你一切想要的東西。”
一切,想要的東西嗎?西玥天微微愣神,腦海中浮起那人秀美的背影,走得那樣決絕。心裡驀然涌起一股衝動,他脫口而出道:“好!”
男子大笑,破鑼般的嗓音異常刺耳,“磕幾個響頭,叫一聲師父,便是入了我門下。”
西玥天一咬牙,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砸得額頭生疼,他沉沉地叫了一聲,“師父!”
男子一手拍在他的肩頭,語氣甚是愉悅,“乖徒弟!”
西玥天垂眸掩去眼裡的異色,緊了緊手中的空瓷瓶,眼神異乎執(zhí)著。
不管你去了哪裡,我終將,找到你!
遠在百里之外的衛(wèi)瞳,莫名打了個噴嚏。
奇怪,沒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