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解開的瞬間,衛瞳怔住了!
才一年多,他的身體像是抽條了似地,變得高挑而瘦削,原本俊秀中帶點圓潤的臉龐,也變得棱角分明起來,清亮的眼瞳徹底地沉淀,變得深邃起來。
最讓衛瞳驚訝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的耳后斜長出一種的黑色圖騰,這東西似長在皮膚里,因為顏色極深,竟能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膚清晰地顯現出來。除了裸露在面具外的下巴,幾乎布滿了他的臉。他的肌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白,使得臉上的圖騰越發駭人。
偏生,他的嘴唇又是極其艷紅,如抿了血色一般,五官卻深邃立體,他應該是長得更好看了。只是,這黑乎乎又猙獰的圖騰,愣生生毀掉了他的臉。
這真的不是記憶中的西玥天了,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無論是從容貌還是氣質。怪不得她第一次見面,沒有認出他來。
見她蹙眉不語,西玥天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身側的手掌忍不住握緊,偏過頭,佯裝自若道:“嚇著你了吧!”
盡管他努力忽視,衛瞳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傷感和無措。
他顯得比以前高多了,她堪堪到他的肩膀,需得抬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臉部肌肉僵硬,嘴唇緊抿,這么緊張不安么?
不過,他在別人面前,倒是做的極好,冷淡,卻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持穩卻又不至于全然無情。
偏生到了她這里,將性子中僅存的那點稚氣暴露無遺。她還沒忘記,他認出她時的欣喜,與當初在俗世中。
眼見對方的表情就要繃不住,衛瞳方才開口,“你的臉怎么回事?”
責問的話語,卻是掩藏不住的關心,西玥天這才回過頭來看她,確認她的臉上沒有厭惡之情,緊繃的神情微微松懈了,“功法所致。”
“別人怎么沒有這樣?”她一路走來,也沒見哪個戴面具,或者臉上長了這種東西的,就算西玥天是真傳弟子,所習功法不同,那個寂云不也挺正常的。
西玥天微微一頓,而后有些無奈,卻又有些甘愿道:“師父將冥河派的秘典玄冥訣傳授給了我,此功法是冥河派之精髓所在,卻只有極陰體質才能修習,冥河派上下,能修煉此攻者,屈指可數。你那顆洗髓丹正巧激發了我這潛在的體質,這也是師父一見面,便決定收我為徒的原因。”
衛瞳苦笑,“這么說,還是我害了你?”
西玥天搖頭,語氣有些激動,“不,我很感激你,若非是你,我也不會走上修道一途,更無法……”
無法追逐你的腳步,無法存有一線希望。
若年少時懵懂,不識情滋味。經過一年多的風雨洗滌,通曉世故,哪里還能不明白當初那份怦然心動。
隨著時間流逝,非但沒有淡忘,反倒變得愈加清晰,乃至于成為他一生的執念。
他并不后悔選擇修煉玄冥訣,因為這讓他看到了希望。她是那么地優秀,即使到了修道門派,定然也是翹楚般的人物。自己若不努力,便會被她甩在后頭。
年少時,她強大得讓他心動,也讓他無法企及。
自從踏入修道一途,意識到自身的潛質,便不想止于此。
定要一飛沖天,站在與她平等的位置。
他也的確取得了成績,成為了冥河派近百年最有天賦的弟子,不但能修煉大多人不能修煉的玄冥訣,并且進度神速,讓師父高看一等,在冥河派之中更是地位超群。
這功法據說修煉到最后,十分厲害,后山的那位老祖,便是修煉的此功,成為道門五祖之一。只有一個常人所不能容忍的缺點,那便是自凝煞起,臉上便會生出許多詭異圖騰,這面具也是師父所贈,戴上之后,也沒人會說什么。
只是今日見了她,才有些惶恐,生怕了遭她嫌棄,幸好……
衛瞳皺眉,“難道你一輩子都要這樣?”
這世上名門正派這么多,厲害的功法也不少,為什么偏偏進了冥河派,又偏偏修煉了玄冥訣?
她甚至想將西玥天帶出冥河派,改投廣成仙派,只是叛離師門,一向為人不齒,就算投了別的門派,也會落人詬病。
“不,師父說,若到了煉神返虛,這臉上的東西自會消失。”西玥天言語堅定,顯然極其信任他那個師父。
衛瞳卻沒有這么樂觀,心道,你怎知你那師父沒有騙你?煉神返虛?說的輕松,能不能到那個境界,都很難說。
這冥河派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陰森鬼氣,冥河派的人眾多弟子更是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看哪個幽姬和寂云就知道了。若非那老頭還想從她這里套取消息,只怕也會殺她殺人滅口。
原本多么陽光開朗的人,到這里不過一年多,就變成死氣沉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陰氣。這并非他內心陰暗,而是他們所習的功法都帶著這樣一股特性,就好比冥界的陰魂身上都帶著鬼氣一般。她更擔心,這些陰邪功法會使得他的性子也越發陰冷無情。
衛瞳道:“若我要你和我一起離開這里,你會答應我嗎?”
西玥天眼里閃過一絲欣喜,是欣喜吧!只是,他眼中的星輝很快黯淡下來,搖頭拒絕了,“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還是想留在這里。”
衛瞳皺眉,“為什么?”
“師父于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也確實交了我很多東西,我走到如今也不容易,更不想輕易放棄。”
他沒有告訴她一點,他的師父告訴他,世上再也沒有比玄冥訣更合適他的功法,唯有此訣,才能助他成就一番事業。
他不想,失去這一個能和她比肩,乃至于給她撐起一方天地的機會。
若是原本,他還為自己的進境而沾沾自喜,如今見了衛瞳,這份得意便徹底消散了。兩人雖然處于同一境界,單論實力,衛瞳還要比他強上幾分。這還是走了體質和功法相對應的捷徑,若是改修了別的功法,自己只怕再也趕不上她的腳步。
故而,他寧愿放棄與她朝夕相處的機會,也要爭取這一線生機。
聞言,衛瞳只得作罷,又道:“你師父可是抓了我的人?”
西玥天搖頭,“那是寂云的師父,并不是我的。”
幸好,衛瞳暗地松了口氣,那個老頭如此暴戾,只怕會帶壞了西玥天。
似想到什么,衛瞳又道:“你又怎會改了名字?”
“師父本姓冷,自我入道門,便摒棄了俗姓,師父便為我取名冷澹。”
衛瞳道:“這個名字不好,聽起來冷冰冰的,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名字。”
西玥天笑,“那你可叫我阿天。”
他眼波流轉,言笑晏晏,倒是沖淡了身上的陰郁之氣,整個人都放佛點亮一般,連臉上猙獰的圖騰也似乎變得不那么明顯了。
衛瞳覺得西玥天沒有以前那般靦腆易怒了,反倒能心平氣和地表達自己的感受,而又不讓人感到維和。
思及此,衛瞳幽幽嘆了口氣,“你變了好多啊!”
西玥天一愣,隨即笑道:“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他看似如常,心里其實有些忐忑。
衛瞳輕輕一笑,眨了一下眼睛道:“變好了,變得更討人喜歡了。”
他以前那性子,不了解他的人,只會讓他是恃強凜弱,又囂張跋扈的紈绔子弟,不繞道走就不錯了,哪里談得上討喜。不過,了解他之后,才發現,這人怕是西玥家少有的干凈。
聞言,西玥天面色微紅,似是有些害羞。
看的衛瞳嘖嘖稱奇,這孩子,許久沒被人夸過了吧,要是以前,臉皮子不會這么薄的。
她又哪里知道,正是在心上人面前,才會如此靦腆又不知所措。
良久,西玥天望著她的臉,良久,才輕聲道:“你也變了!”
“哦”衛瞳笑,戲謔一般地說道:“哪里變了?”
她還當他是不好意思地托詞呢!
西玥天仔細地看了她一會兒,認真地說道:“變得,更快樂了!”
要是以前,她一定不會和他如此和他談笑風生,乃至于對她如此關心。
若從前的她,是一汪死寂的湖水,激不起一絲波瀾,如今的她,仿若整個兒都生動起來,變得有血有肉,樂觀積極。
他很好奇,是什么改變了她?某些事,或者是,某個人?若是后者,他可會嫉妒的,卻不可能將這份心思說出來。
衛瞳有些驚訝,她的改變有如此明顯么?
西玥天卻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時間不多,你趕快隨我出去,免得被師伯發現了。”
說罷,將面具重新帶起,牽著她就往外走。
衛瞳默默地跟在后頭,一直在考慮接下來該怎么做。西玥天肯定打算將她送出去,只是出去了,以后要想進來就難了。畢竟,她的行蹤已經暴露,此前抓她的老者要是知道她跑了,定然會加大力度搜尋,她又如何敢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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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得知冥界入口,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但又要怎么做呢?
這時,小八忽然開口,“你可以試著問西玥天。”
衛瞳狐疑道:“他會幫我嗎?”
畢竟,這是師門絕密。
小八笑,語氣驀然高深起來,“會,因為,他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