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楚赫目光一冷,暗暗心驚,他與慕雪瑟打交道不過數(shù)回,可是慕雪瑟卻能輕易看穿了他,又或者,這些是鎮(zhèn)國公對他的想法?他忽又笑道,“華曦縣主可明白看穿不說穿的道理,若是說穿了,命可能就不保了。”
“侯爺可以試試看,殺不殺的了我。”慕雪瑟微彎嘴角,蘊出說不盡的嘲諷。
“我開個玩笑呢,”楚赫微微一笑,“我也當(dāng)縣主之前的話是個玩笑罷了。”
“既然都是玩笑,我想侯日夜為六皇子的大業(yè)奔波勞碌,應(yīng)該沒什么心情在這里同我玩笑吧。”慕雪瑟向著楚赫行了禮,“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向著馬車走去,這一次楚赫沒有阻攔,他看著慕雪瑟坐上馬車揚長而去,站在原地,笑得意味不明。
“侯爺。”顧之舟忽然從旁邊走了過來,皺著眉看著慕雪瑟馬車離去的方向。
“之舟,為了我們的大業(yè),怕是要委屈你了。”楚赫淡淡道。
“侯爺言重,侯爺和殿下對屬下有再造之恩,屬下萬死難報。”顧之舟垂著頭正重道,“只是我們設(shè)計要屬下娶了華曦縣主,萬一不成豈不是得罪鎮(zhèn)國公府?”
“此事最好是成,”楚赫目光微涼,“若是不成,這女人和鎮(zhèn)國公怕是留不得了。”
能將他的心思看穿得如此透徹,如何能不讓他心驚,如此心思剔透之人,若是相助他人,對他們而言,只怕不止不是好事,還會是場惡夢!
馬車上,慕雪瑟摘下了頭上的冪籬,佩影看見了她的模樣一怔,謝殊卻毫無反應(yīng),多少人看見慕雪瑟的臉都要覺得驚訝,謝殊如此平淡,反而讓慕雪瑟意外。她對謝殊笑道,“既然已在車上,謝姑娘取下冪籬如何。”
“縣主待我坦誠,我的確不該有所藏。”謝殊點點頭,摘下了頭上的冪籬,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丹青的眼中露出驚艷,曾幾何時,只有慕雪瑟毀容前的容顏才能讓她驚艷至此。
慕雪瑟在看清那張絕美的臉的瞬間,眼中有些難以自控的潮濕。果然是她,前世那個幫助她去荻蘭圍場的女子。
只是前世那時,她已綰著婦人的發(fā)髻,如今卻還是少女的妝扮,也不知道她前世是嫁與何人。
“我和縣主曾經(jīng)見過么?”看見慕雪瑟的神色,謝殊面上露出困惑。
“你我前世有緣,今生卻還是第一面。”慕雪瑟眨去眼中濕意,淺笑道。
這話聽著似乎玩笑,可偏偏慕雪瑟說得鄭重其事,謝殊卻也不見訝異,只是笑笑,“人都說,前世五百次回首方換得今世同舟共濟(jì)。想是我與縣主前世有五百次回首之緣,方得今日同車而行。”
“我姓慕,名雪瑟。”慕雪瑟笑道,“你我看著年紀(jì)相仿,謝姑娘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縣主’二字太過正重。”
“那也請雪瑟直呼我謝殊吧。”謝殊的笑容輕淺淡然,說話的語調(diào)不高不低,不剛不柔,入耳就讓人覺得十分舒服,“敢問我剛剛所奏之曲,雪瑟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曾聽一位故人彈過。”重生之事,太過驚世駭俗,就算謝殊前世與她有善緣,慕雪瑟也不打算說出來。
“這真是奇了,此曲是我收集古時琴譜,精心研修所作,這世上卻有人那么巧做出了與我一模一樣的曲子?”謝殊面露驚訝。
“也許這首曲子,只是為了讓你我結(jié)緣。”慕雪瑟含笑道。
謝殊笑起來,她知道慕雪瑟有所保留,她也不再去追究那么多,因為她能從慕雪瑟身上感覺到滿滿的善意,“相逢何必曾相識,你說得對,這曲子生之我手,也許就是為了讓你我結(jié)緣。”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被佩影抱在懷里的那把琴,忽又笑,“這曲子我作成不過十日,還未取名,你的故人之曲可有名字。”
“沒有。”慕雪瑟輕輕搖頭。
“我與你因此曲結(jié)緣,就請你為此曲取個名字可好?”謝殊笑語道。
慕雪瑟沉吟了一會兒,說了一個字,“《韶》。”
“《韶》?”謝殊失笑搖頭,“孔子聞《韶》音,三月不知肉味,我這曲子如何擔(dān)得起這名字。”
“《韶》為百樂之首,此曲空靈絕響,大氣恢弘,脫離了世間那浮動人心的情愛恨怨,自成風(fēng)流,別具一格,自然當(dāng)?shù)闷鸫嗣!蹦窖┥恼Z氣里透著佩服,謝殊所作此曲的確當(dāng)?shù)闷鹑绱嗽u價。
“既然你如此說,那此曲今后就名《韶》吧。”謝殊也不再推卻,她與慕雪瑟對望一眼,相視一笑,竟是覺得說不出的爽心暢快。
這世間就是有如此兩人,無需任何情由就能夠成為知己,他們?nèi)钡奈ㄓ邢喾甓选?
謝殊微微垂眸道,“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我今日能遇見你,得你相助,實乃平生之大幸事。”
“你既然視我為知心,那我也就說句知心該說的話。”慕雪瑟笑容殷殷,“你如此才貌,也難怪那個元四公子會纏著你,你們?yōu)楹螘髌投霜氉栽谕猓俊?
“我本是蘇城琴師,因在蘇城惹得個極難纏的人所以才離開蘇城到京城來投親。”謝殊緩緩道,“誰知道我到了那個親戚的舊址,已是人去樓空了,所以才同佩影在外賣藝。”
以她如斯人才,的確很容易招惹上麻煩。
“既然如此,你們主仆倆若不嫌棄,搬到我那去住可好。”慕雪瑟問道,前世的點水之恩,她自當(dāng)涌泉以報,怎么可能看著謝殊繼續(xù)流落在外。
謝殊還未回答,佩影就先喜道,“奴婢先謝過縣主了。”
慕雪瑟不禁莞爾,謝殊才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自然是不會,你琴技高絕,我還希望以后有機(jī)會能經(jīng)常向你討教呢。”慕雪瑟回答。
“你的洞簫也是極好的,只是多了幾許孤冷,只怕這簫聲映的是你的心境。”謝殊點評道。
“你的確甚知我心。”慕雪瑟淡笑,她獨自懷抱前世的巨大仇恨,無人可以訴說,如何能不孤獨。她看著一切按照前世的軌跡輪轉(zhuǎn)不休,她殫精竭慮,步步為營地綢繆著扭轉(zhuǎn)著命運,如何能不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