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舞嘆口氣, 他舉舉杯子和鳳飛手指輕輕敲打的玻璃杯碰了一下:“節(jié)哀順變。”
“呵呵,”鳳飛開始笑顏如花,右手扯下長髮的絲帶, 讓夜風(fēng)吹起自己滿頭秀髮:“你似乎對我的悲慘遭遇不太感冒?”
“我更想關(guān)注: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丁舞回過頭, 望著滿天的星宿, 忽明忽暗的閃爍在漆黑的夜空, “自從回國, 我就不再和過去的朋友有任何聯(lián)繫了。說實話,今天突然接到你的電話,很感意外。”是從何處得知我的手機(jī)號碼的呢?
“趙朝陽如今也在b城發(fā)展, 他已是‘楊氏企業(yè)’的負(fù)責(zé)人。我到了這裡就先和他聯(lián)繫上了。今天下午,他把你的聯(lián)繫方式告訴我的。”
“朝陽起舞鳳雙飛”:趙朝陽, 齊舞, 鳳飛, 鳳雙。四人組成的街舞隊,從一開始的默默無聞, 忙累的跟陀螺似的,卻賺錢尚不能裹腹。努力拼搏,直至後來的聲名鵲起於整個北海道的歌舞廳,其中的辛酸苦辣,多少艱辛, 恐怕也就只有他們這幾個當(dāng)年輕狂奮進(jìn)的少年自己知道。
思及後續(xù), 深嘆一聲, 鳳飛轉(zhuǎn)過身對著丁舞:“你…….”
千言萬語, 不知從何說起, 頓感語塞。
丁舞無奈的笑了:沒想到,最後退到了這裡。竟還是推不開, 躲不了呵!自己的前半生如果活的是一個悲慘的“笑話”的話,那後半生還不知道是個怎麼被老天戲耍的人生呢。
李寶離他們不是太遠(yuǎn),但也不願做竊聽偷窺。耳邊傳來他們隨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彼此的簡況,心情浮躁的“咕咚咕咚”,灌幹了手裡的酒,打算從另一頭靜靜繞道回房休息。
悄悄地不驚動還在發(fā)感慨的他們,閃身晃過樓梯窄道,李寶心頭千絲萬縷,被纏繞得簡直窒息著回到房間。唉……..
第二日,李寶早早起牀梳洗完畢。來到顧飛的辦公室,顧飛雕刻般消瘦的臉頰,禿鷹一樣的正盯著丁舞手裡的文件,像是談事情談的不太愉快。
“飛哥,”李寶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已經(jīng)敲門而入退不出去了:“……我打擾幾日了,今天打算告辭。”
“你的‘麻煩’有著落了?”顧飛緩緩舒口氣,側(cè)坐在老闆椅上。
“沒有,”李寶痞痞的歪歪頭,咂咂嘴:“但是,這幾天總算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面對了。”我總不能逃一輩子呵。
“那好,”顧飛點點頭:“我就不送你了。走好!”一語雙關(guān),希望你以後的路,一定不要選錯走錯。
“嗯。”李寶衝丁舞也點點頭:“再見。”
“我送送你。”丁舞連忙尾隨李寶其後,逃避開顧飛。打算晚些時候大家冷靜些再繼續(xù)談。
顧飛沒有阻止,他也明白,丁舞如果決定要做的事情,是誰都阻止不了的。
走到大門口,李寶站在路邊。回首頓住腳步:“回去吧。該面對的,怎麼逃都沒有用。”
“我知道。”丁舞這幾年很少在上午清醒,他一般這時候都在補(bǔ)眠。
站在陽光四射的街道上。不習(xí)慣的瞇瞇眼兒,丁舞伸出左手拍拍李寶的肩膀:“你也多保重。”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紅外線的小圓點兒出現(xiàn)在李寶的肩頭晃動:不好,有危險!丁舞無意間,眼角掃過自己左手拍打的肩頭,心裡迥然一驚。
猛的撲到,李寶被他撞得晃身幾個趔趄,歪倒砸碎了“繁花似錦”的大玻璃門,滾在牆後的旮旯裡。
二人很是狼狽:栽倒在滿地碎玻璃的門口,鋼化渣滓隨之彈開四濺。消聲□□?丁舞飛身鯉魚打挺的蹦起來,扯著李寶飛速的衝到旁邊亞熱帶巨型盆栽的後面。
“是衝你來的吧?”丁舞把他擋在身後。
李寶笑笑,伸手摸摸撞破皮的脖子。真見鬼,朱雲(yún)你個王八羔子,等著吧!就算我以後剁不死你,也要教導(dǎo)你的“外孫”長大後飛腳踹死你!
“算了,”李寶撥拉開丁舞的‘肉身盾護(hù)’,不疼不癢的說:“我想知道剛纔這槍是誰給我的!外面高牆上的狙擊手是高人…….他意在警告,否則我今天絕逃不掉一死。放心,我出去後真要有個好歹,請你轉(zhuǎn)告我哥和張冬浪,讓他們幫我好好照顧我的孩子。”就不枉兄弟一場了。
“你孩子?”丁舞氣喘吁吁,狐疑的挑挑眉梢,驚訝地說:“你結(jié)婚了?”
“是未婚先育的私生子。東子知道的,你只轉(zhuǎn)告他就可以了。”
說完,站起身,就要走出去。他很清楚:敢在b城公然開槍,而且有理由殺他的,除了朱雲(yún)的強(qiáng)將沒有他人。
朱雲(yún)今天既然敢明目張膽的派得力手下這麼做,那麼,就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對付自己。躲在這裡,哥哥和東子都不知道,而顧飛到此時還不現(xiàn)身也沒有絲毫動靜,就是明擺著不會插手。
朱雲(yún),算你狠!等救援是不可能的了,今日是生是死也不做縮頭烏龜。
“別!”丁舞想扯拉他,阻止他走出去送死。雖不知道李寶犯了什麼人和事兒,但丁舞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朋友看。這幾年丁舞身邊壓根就沒什麼朋友,連上顧飛李寶也就才倆。
如今,豈不是死一個少一個?!
李寶頗有把握不死似的,甩開拉扯就坦蕩蕩的走到街上。四下已經(jīng)沒有任何行人了。這條是b城出了名的酒吧一條街,白天行人本就不多,剛纔的“槍擊事件”,更是跑的一乾二淨(jìng)。
李寶被丁舞連滾帶爬的又扯回身子:“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李寶掙掙被拽著的袖子,奇怪的張了張嘴巴觀望四周:我就站在沒有大門的門口。好一會兒了,咋不見有人再開槍殺我呢?警告僅此而已嗎?連血都不帶出的?!
剛纔的狙擊手去哪兒了?從第一槍到現(xiàn)在,至少有十幾次再開槍傷我的機(jī)會,難道他突然撤離了?
丁舞見四下再無動靜,慌慌張張的轉(zhuǎn)著眼珠子亂看好一陣:“…..怎麼回事”
街道周圍安靜極了,連羅雀都飛的高高的不肯落下。這條街上,更是家家閉戶空無一人了。
李寶微笑,他推推八角章魚似的抱上自己的丁舞,示意他鬆手,自己沒什麼事兒。丁舞也是大風(fēng)大浪裡滾爬過生死的角色,於是點點頭,放開了護(hù)著的李寶。
李寶穩(wěn)穩(wěn)心神,恢復(fù)平日裡的瀟灑後,感謝的擁抱了一下丁舞:“丁舞,謝謝!我告辭了,再見。嗯,…….有個你以前的朋友託我轉(zhuǎn)告你一句話。”
“什麼?”丁舞驚魂初定,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她說,”李寶一字不漏的轉(zhuǎn)述那時聽到的離別遺言:
——“寶哥哥,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一天可以見到我以前的摯友丁舞,請你轉(zhuǎn)告他:‘放下過去吧!人,活著就應(yīng)該向前看。有時候饒恕對方,也是寬容和善待自己。’”
她回憶前塵往事,件件交代清楚自己的後事。李寶聽著,平生第一次嚐到了疼入骨髓的滋味。
“饒恕對方,也是寬待自己……”丁舞想到什麼似的輕聲低喃,重複思量著這句話。突然,愣愣的擡頭望向李寶:“是誰讓你轉(zhuǎn)告我這句話的?”
“你的一個‘懂你’,珍惜你們友誼的朋友。”
並非賣關(guān)子,只是他應(yīng)允過不再提及她名字的。李寶點燃支菸香菸,笑著拍拍他單薄的後背,沉穩(wěn)的轉(zhuǎn)身離去。
直到他的越野車開出去很遠(yuǎn)了,丁舞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若有所思。
很遠(yuǎn)的一個高樓上,舉著□□的趙朝陽移開扣槍的中指。從槍的望遠(yuǎn)鏡裡深深凝視著丁舞的滄桑神情,緩緩放下槍托。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正裝修的空屋子。
“朱處,”趙朝陽拿出手機(jī)用幹板枯燥的嗓音彙報:“我失手了,沒有重傷李寶。不過,‘威脅的分量’還是足夠的:您交代的‘教訓(xùn)’還是給到了。我想,他以後應(yīng)該不敢再去‘騷擾’朱小姐了。”
“——好了。去做你手頭的事吧,電話聯(lián)繫。”朱雲(yún)不想給最信任的手下難堪,他沒有追問爲(wèi)什麼昔日身手高超的“神槍”會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