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從屋內出來了幾個人,他是董識之、孫掌柜、王掌柜。董識之板著一張嚴肅的面孔,他手指正揉著手臂的王老虎,厲聲道:“王啟明,你是到這里來搗亂的還是來喝喜酒的?”
王老虎肱骨被打斷,正疼得難受,他黑著臉,沒好氣的說:“董鎮長,鄭家是內河人,你別弄錯了,我們才是一家人!”
“不管是哪里的人,哪怕是外國人,只要到了河口鎮,不做違法亂紀的事,就是河口鎮的公民,鎮公所就要同等對待!”董識之正色道。
王老虎說:“董鎮長,外人到我們這里來,都是不安好心的!”
“河口鎮的人并不全是好人,河口鎮外的人并不全是壞人。”董識之說,“王啟明,希望你能安分守己,不要太猖狂了!現在,還是民國政府,如果你仗勢欺人,曲原縣城還有幾座牢房!”
“你,你......”王老虎氣得臉色煞白,但他知道老舉人在這塊天地的影響力,又擔心“褐鷹俠”殺來個回馬槍。王老虎不得不忍住了,他向他帶來的人手一揮,說了一聲:“撤!”
王老虎剛走幾步,遇到了王一鳴與何為,兩人的后面還跟著幾個保安隊員。王一鳴走近王老虎,對他道:“王大哥,聽說你帶人在這里鬧事?”
王老虎顯出尷尬的臉上,皺著眉頭道:“哪里,哪里,是鄭家商鋪的人欺負我。”
“他們怎么欺負你?”王一鳴又問。
王老虎一時沒回答,一旁的貓眼對王一鳴道:“鄭家商鋪的人搶了王大哥的女人!”
“搶了王大哥的女人?”王一鳴裝著滿臉疑惑,他問王老虎道,?“王大哥,你家里不是有老婆嗎?”
王老虎又是默然,貓眼又道:“王排長,大哥就那么一個。你看大哥,身強力壯,一個女人不是太少了嗎!”
“哈哈哈!你們還不知道,政府是有明文規定的,現在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制。”
“哈哈哈......”貓眼也笑了,他接著說,“達官顯貴妻妾成群,大哥就取一個妾都不行?難道真的只許州官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嗎?”
“我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只要誰敢犯法,咱們走著瞧!”王一鳴顯然失去了耐心。
畢竟戴著平頂帽,流氓地痞還是有些膽怯。貓眼趕向前,嘴湊到王一鳴的耳邊,嘻皮笑臉的說:“王排長,你可知道,王大哥是徐縣長的外甥呀!”
“哈哈哈......”王一鳴狂笑了幾聲,他拍了拍掛在腰間的盒子槍,說,“縣官不如現管,我不認識什么徐縣長,我還要焦團長給我一碗飯吃!”
王一鳴見董識之站在門外,把貓眼甩在身后,快步走了過去,禮貌的說,“董鎮長,你處事公正,德高望重,誰如果不聽你的話,我們保安團一排還有幾桿破槍,好久沒試了,還想試試......”王一鳴攙著董識之,“董鎮長,我們進去吧!”
董識之轉身進屋,老秀才跟了過來,他大聲叫道:“董老爺,等一下,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向您請教!”這個秀才,自命清高,在這一條街里,他藐視一切,唯獨對董識之恭敬有加,只是他是個秀才,董識之是舉人,與舉人相比,還相差一大截一距離,老舉人很少理他。
董識之回頭看了一眼老秀才,沒有說話。老秀才緊跟著進了屋。
阿四見了,跑了過來,叫道:“老秀才,還有我呢?你怎么不顧我這個兄弟了呀!”
老秀才說:“娘死爺病,各顧各命!”
“真是書讀得越多,越是不仗義。”阿四對韓小六點頭哈腰,對他說,“六爺,我真是找董鎮長有事商議!”韓小六挪動一步,放了行。這對忘年交,又進門蹭飯去了。
王老虎騎在馬上,看到鄭家人威風凜凜的站在李秀英家的門口,心里又氣又怒。真想再糾集流氓地痞對鄭家人進行第二輪攻擊,而這些非常“講義氣”的人,這時是走的走,逃的逃,再說,他怕“褐鷹俠”。
這“褐鷹俠”到底是誰呢?他怎么會出現在河口鎮呢?這絕不是偶然的,肯定是鄭家人從中做的手腳。鄭家有的是錢,有錢能使推磨,即使是俠客,他們也要錢吃飯。
王老虎越想越氣,他覺得這口氣一定得出,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要利用姨父的權力搬動保安團對付鄭家。
這么一想,王老虎對還站在門旁與董識之說話的王一鳴叫道:“王排長,王排長......”
王一鳴停了腿步,他回頭對王老虎說:“兄弟,還有什么事嗎?你帶這么多人來,是不是來看熱鬧的呢?如果是,鄭家商鋪有的是錢,我叫他們發給你們每人一顆糖果。如果是來鬧事的,兄弟,請你看著我來這里吃酒的面子,快些回去,否則,我會發給你們每人一顆子彈!”
“你......”王老虎面色灰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王一鳴笑了笑,說,“兄弟,你也是河口鎮人,何不成人之美呢!”
王老虎大聲說:“她是*的老婆!”
“哈哈哈......”王老虎又大笑道,他接著說,“這可是你所說的呀!兄弟,你知道不知道,與*的老婆通奸,政府會給你一個通匪的罪名的!”王一鳴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李秀英的家里。
何為等王一鳴進了屋,他對王老虎道:“啟明兄,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為了一個女人壞了正事。”何為拉著王老虎的手,對他點了點頭,也進屋了。
“他媽的!”王老虎咬牙切齒,“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貪官,收了錢,不知了兄弟之情。”王老虎見鄭家有政府的人撐腰,向嘍啰們揮了揮手,大聲說:“咱們走!咱們走著瞧!”
客人們吃了飯后都告辭離去,伍百顧與張策還留在李秀英的家里。兩人坐在他們的新房里。說是新房,實則把房間里的衛生打掃了一下,在窗戶與門上貼了幾張窗花罷了。
李秀英今天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他滿臉掛著喜氣。這個女人,一打扮還真打扮與一個美女來了,也難怪王老虎想永遠霸占她。
李秀英端了一杯茶水捧到伍百顧的手中,伍百顧接了茶碗,對她說:“好好的生活,會有好日子過的。”
“謝謝舅老爺!”李秀英說,在伍百顧旁邊站著。
伍百顧對張策說:“張先生,我想,過兩天,由國忠負責把兩船貨物運送到曲河沿岸的三個縣城里去。”
“好。”張策說。
伍百顧又對王國生道:“王國生,過兩天,你就跟你們的三少爺一道負責押運吧!避一避為好。”他看了看李秀英,對她說,“李秀英,如果你愿意,你就跟王國生一道去,避免王老虎的糾纏。”
“謝謝舅老爺!”李秀英說,她為伍百顧添著茶,“我聽舅老爺的!舅老爺對我的恩情,我永遠不忘!”
兩天后,兩只帆船隨著纖夫一聲號子起錨,緊接著就驚天動地的嗨喲聲,纖夫的號子響徹云霄:
喲噢,船起錨喲喂,喲嗬,嗨喲,喲嗬,嗨喲,喲嗬,嗨喲,喲嗬,嗨喲,喲嗬,嗨喲,嗨喲,嗨喲,嗨喲,嗨喲,嗨喲,一根纖繩九丈三,父子代代肩上拴,踏穿巖石無人問,誰知纖夫心里寒。嗨喲,嗨喲,嗨喲......喲嗨嗨——纖夫的心里莫要寒喲,拿把手巾擦擦汗,手巾繡有鴛鴦鳥喲,風流鎮娘兒莫要愁。嗨喲,嗨喲,嗨喲......喲嗨嗨——穿過峽谷幾萬重喲,斗得爺們精氣神,返程莫忘采枝花喲,心愛的女人等著我。嗨喲,嗨喲,嗨喲......喲嗨嗨——嗨喲,嗨喲,嗨喲......喲嗨嗨——纖夫號子粗獷有力,船迎著波浪向前,它沖破了彌散在江面的云霧,向著遠方的目的地慢慢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