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備隊的阿四把韓氏兄弟與胡成林送回來的的。阿四一到商鋪,就對鋪內大叫:“國忠老弟,國忠老弟!”阿四神情矍鑠,他是活得越來越精彩了。
阿四穿著警備隊新配的軍裝,軍裝保護得很整潔,本來又長又亂的頭髮已經非常整齊,並且梳洗得油光發亮,下巴一撮鬍鬚颳了個乾淨。阿四左手提著漂亮的平頂帽,右手按著盒子槍,雄糾糾的。阿四再也不喊國忠爲三少爺了,他現在不需要向鄭家人討酒喝,也不需要鄭家人施捨他幾個紙幣,沒有必要在鄭家商鋪的三少爺面前顯出奴才相,他現在是政府公務人員,不說比爲商的高一等,最起碼也有同等的地位。現在,很多商戶是自願送錢他花,送煙他抽,有幾個商戶還要送女人他睡,由於阿四心裡只裝著阿香,他總是不高興的說,別認爲政府官員個個是色狼?現在,阿四仍然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在警備隊裡服役,已經過得很是充裕的了。阿四已經積攢了幾十個銀元,他已準備請媒人到阿香家裡提親,明年一定要把阿香娶到正在修繕的房子裡。
阿四見鄭國忠還未出來,加大音量:“國忠兄弟,國忠兄弟。”
“阿四兄,有何貴幹?”鄭國忠走了出來,看到回來的韓小六三人,高興得放下手裡的柺杖,快步走上前去。鄭國忠拉著韓小六的手,問他道,“小六,沒事吧?”
“三少爺,沒有事。”韓小六說,他盯了阿四一眼,接著說,“我們什麼事都沒做,哪會有事!”
鄭國忠又拉著韓小五,對他說:“小五,日本人沒有拷打你吧?”
韓小五氣憤的說:“我死都不怕,哪怕幾個小日本人不成?”
鄭國忠又問胡成林:“胡大哥,你怎麼也被他們抓去了?”
“我正到鄭家堡,遇到王老虎帶著一隊日本兵正抓捕他們兄弟倆,便出面干涉,被他們一併抓到了日本憲兵司令部。”胡成林大怒說,“這些日本人,爲所欲爲,他們想抓誰就抓誰,根本不把我們中國人當人。”
鄭國忠看到幾個手臂與頸部的傷痕,對隨後跟出來的李有泉說:“李有泉,快去情醫生!”
李有泉聽了吩咐,快步往鎮南走去。
阿四對鄭國忠說:“國忠兄弟,是我把你們的人完整無缺的送回來了,你可得謝我呀!”
“阿四隊長,你對鄭家商鋪的關心,我一定會記在心頭。”鄭國忠熱情的把阿四與兩個隊員請進商鋪,吩咐後廚立即配酒配菜。
阿四喝得滿面紅光離開了鄭商鋪,出門後,把鄭國忠給他的幾塊光摸出來數了又數,再裝進口袋內。阿四挺著胸脯,吹著口哨,帶著兩個隊員,大搖大擺的往潘家祠堂隊部走去。
醫生爲韓氏兄弟與胡成林上了藥後,胡成林去了洪家鐵鋪,韓小六去了沈氏客棧,只有韓小五,在商鋪裡默默的坐著。他坐了一陣,也出了商鋪。
最近一段時間,天氣不怎見好,天陰沉沉的,寒風在瓦楞中叫著,很快,鵝毛般的雪花從街道上捲了起來。街面上的人越來越少,很多店面沒有生意,早早打烊。韓小五垂著頭,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飄落在了的頭髮裡,把他打扮與一個白髮老翁,韓小五好似全然不知,他邁著緩步,如一個龍鍾的老人。韓小五到小鋪店內買了一疊冥紙,一柱香,夾在腋內,往鎮北走去。
阿全遇到韓小五,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看著他。阿全想與他搭腔,又怕韓小五嚎他。阿全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快步走近韓小五,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五哥,五哥......”
韓小五沒理他。阿全又叫道:“五哥,五哥!”
韓小五怒瞪了阿全一眼,問道:“什麼事?”
阿全環視了兩邊街道,見沒有什麼大人物,他小聲的對韓小五說:“五哥,你說怪不怪,被燒成灰的人也能活過來。”
“誰燒成灰後又活過來了?”
“就是前不久被日本人殺死後燒成灰的那個大鬍子,又在河口鎮出現了。”
韓小五冷冰冰的說:“他原死就死,原活就活,關我屁事!”
阿四張著大眼,顯出吃驚的神色,道:“五哥,那可是殺了你老婆的日本兵呀!”
韓小五又瞪了阿全一眼,喝道:“阿全,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阿全討了個沒趣,灰溜溜的走了。
韓小五出了北門,走了三四里地,走到一座小山坡上。這裡埋著兩座新墳,正是王雪梅母女的。韓小五點燃了香紙,蹲在旁邊,眼睛呆呆的看著燃起的火苗,直到冥紙化成灰燼。韓小五坐在墳頭前的新土上,他抽了支菸,看著正飛舞著雪花的天空。
天霧茫茫的,整個在地籠罩在暗淡的色調之中,山上幾根松樹孤單的站立著,在風雪在瑟縮。
韓小五抽完一支菸後,對著墳頭說:“雪梅、鳳兒,我對不住你們!我窩囊,我窩囊啊!要是我的本事再大一點,當時殺死那三個狗入的日本人,你們就不會死在他們的刺刀之下。雪梅,想起那天的事,我的心都碎裂了。日本人豺狼不如,他們把我們中國人不當人呀!說什麼槍斃了殺人犯,其實抓了三個中國人當了替死鬼。雪梅,我已經殺死了兩個日本兵,還有那個大鬍子活在世上。雪梅,我一定會殺死那個大鬍子的!我一定會的!我知道,你不希望我這樣去跟他們拼命,可你要知道,這些豺狼,能讓我們活嗎?無論我們怎麼順從,他們都不會讓我們安穩的活著。日本人是豺狼,是魔鬼,對付這種人,抵抗纔是保護自己的唯一出路,殺死他們一個保本,殺死他們兩個嫌一個。雪梅,不要感到孤單,你在地下等著,我一定要到地下陪你過年!”
韓小五說完,站了起來,在王雪梅母女的墳上默默的走了幾個圈,便下了山。
韓小五在馬路上走著,幾臺摩托車從北方開了過來,從韓小五的身邊穿過。
摩托車走過幾十米,突然停了下來。幾個日本兵跳下車,端著槍向韓小五跑來。韓小五認出了跑在最前面的是正是殺害王雪梅母女的那個大鬍子日本兵。
韓小五站立著,瞪著大鬍子,攥緊拳頭。
大鬍子跑到韓小五面前,大罵道:“混蛋!”緊接著,幾個巴掌打在了韓小五的臉上,還沒等韓小五還擊,七八個日本兵一擁而上,他們拳打腳踢,把韓小五打倒在地。
韓小五坐了起來,他摸了一把被打得鮮血直流的嘴,他瞪了大鬍子一眼,沒有做聲。而大鬍子日本兵並沒解氣,他把韓小拉了起來,照著他的面門又是幾個拳頭,另幾個日本兵用槍托往韓小五的腿部背部猛砸,又把韓小五打倒在地上。韓小五掙扎著站了起來,幾個日本兵把他抓住,踩著韓小五的腿肚,幾人同時用力,韓小五身不由己的跪在了地上。
日本兵看著韓小五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兩個日本兵還解開了皮褲帶,向韓小五的面部射著尿。一隊日本人虐待完後,便揮了揮手,揚長而去。
韓小五站了起來,他摸了一把鼻下的血,大罵道:“狗日本,老子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