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以為四皇弟這次不會回來恭賀朕大壽的,沒想到四皇弟竟然給了朕如此大的驚喜。”沐景焱將酒杯放在了旁邊的托盤上,目光忽的落到了那黑色炫紋錦袍的男子身上,那邪肆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詭譎之色。
四目相對,仇恨,憤怒,殺意,交織而出。
大殿之中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來了,皇上與祁王的恩怨。
容淺端著酒杯,神色自在的喝著酒,眼角的余光卻是忽的瞥向那冷肅卓然的男子,然而只是一瞬,她再次垂眸,他,不會讓她失望的。
沐景祈剛毅的臉上動了動,那漆黑的眸緊緊落在那明黃色的身影上,那激起的仇怒爆發(fā)而出,這個人,曾經(jīng)與他兄友弟恭,和睦友善,可是一朝翻臉,奪他皇位,母妃之死與他怕是也脫不了干系,之后貶他戍邊,多番暗殺于他。如今看他這幅和善嘴臉,委實有些想吐,多想給他一劍。不過,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等,等得起,等的時間鎖所積累的仇恨,會一分不少全部加注到他身上。
下一刻,他斂眉垂眸,拱手恭聲說道:“皇兄大壽,臣弟如何能不歸來。前些時日天臨城中諸事繁多,臣弟百事纏身,所以沒有歸來,還請皇兄恕罪。”
“朕不過是想念皇弟想念的緊,你既是有事情,晚些回來也無妨。不過這次回來,可要在京城多呆些時日才是。”沐景焱微微一笑,面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一副兄長的慈愛神情,可是那雙眼睛里面卻陰晴不定。
“是!”沐景祁抬起頭,再看沐景焱時,面上平靜無波,再不見任何的異樣。僅有的是臣子對帝王的恭敬,雖說他這恭敬也算不得恭敬。
殿中諸人原本以為祁王與皇上之間定然是有一番惡戰(zhàn),就算是不交手,但是至少這言辭之間也要交戰(zhàn)一番,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平靜。而且有一種感覺,皇上不是不動,而是他那一拳就跟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祁王還真是冷靜啊。是因為今日君無言也來了,他要小心謹慎君無言嗎?
沐景焱坐上龍椅,端起酒杯,先是喝了先前應承下來的三杯酒,然后便是向來賓敬酒談笑。
“無言,朕先前都說了讓你住在宮里,你非要住在宮外,也不知道你在宮外住的可還好?聽說緋煙那丫頭在你那里,怎么今日沒有到這宮里來給朕這皇兄祝壽。”沐景焱看著下方的容淺,笑著說道。
這話一出,殿中的人瞬間察覺出味道來了,皇上這意思是在說君無言扣押了緋煙公主嗎?這不是要拿緋煙公主來威脅祁王殿下嗎?想到這里,眾人的目光瞬間看向了容器跟沐景祈,等著看這兩人的交鋒。
容淺看了對面的沐景祈一眼,他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的瞬間,似有什么火光乍起又落。她端起酒杯,站了起身,沖著他高高舉起,淡然說道:“四年之后,第二次見面,本城主卻還未與祁王喝過一杯酒,今日在此,本城主敬你一杯。”
“本王若是不喝呢?”沐景祈眉眼微緊,漠然說道,眼底怒火翻騰,那模樣就像是,恨不得將君無言生吞活剝了一般。
容淺微微挑眉,清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她目光掃過坐下的諸人,搖頭說道:“本城主酒已經(jīng)敬到,祁王喝不喝,都是祁王的自由。不過剛剛東梁帝所說緋煙公主在本城主那里,這話就有些意思了,緋煙公主與祁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祁王這般不待見本城主,她又怎么會到本城主那里呢?”說著她喝完杯中的酒,直接坐下。
“君城主這話倒是不對了,前幾天,本宮在大街上親眼看到緋煙公主跟著浩天城第三將軍云水月離開,君城主卻說緋煙公主不在你那里,這話說出來別人能相信嗎?祁王覺得呢?”慕容凝羽忽的開口,她瞥了那雪色的身影一眼,不是她要與他作對,而是他不識抬舉。反正他與沐景祈的仇恨已經(jīng)足夠深了,她不介意再深一些。
這話一出,大殿之中瞬間議論紛紛起來,看向容淺的目光說不出的古怪,這君城主竟然挾持了緋煙公主來威脅祁王,未免太過陰損了些。不過依照著兩人的仇恨,若是有了對方的軟肋,那么對局面說不定有致命的影響。
沐景焱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的戲,面上笑意淺然,沐景祈不是想要報仇嗎?他的仇人就在下面呢,現(xiàn)在他最疼愛的妹妹也在那人手上,若是換做旁人或許會忌憚有加。可是若是換做沐景祈,怕是只會激起他更大的反抗。這戲,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本宮也聽說過,幾日前在這涼都街上,凝羽公主曾經(jīng)派人捉拿緋煙公主之事。現(xiàn)在想來,莫不是那浩天城三將軍救走了緋煙公主。可惜啊,今日浩天城的云將軍未到,不然就可以當場對峙人,讓她將人交出來了。”一個清越的聲音忽然傳出,那人手執(zhí)酒杯,俊美的臉上笑意從容。
一記冷厲的目光瞬間看了過來,慕容凝羽面色一滯,觸及到沐景祈眼中的殺意,她心頭一慌,連忙說道:“我,我沒有……”那事當時就發(fā)生在涼都城的大街上,不算隱蔽,所以被人知道了也屬正常,但是她分明不是想要捉拿沐緋煙,她是想要……關鍵是,這里有人會相信她嗎?她第一次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看來這次云水月又多管閑事了,是本城主教導不力,不過本城主倒是沒見著她帶什么陌生的女子回來,東梁帝既然這般關心緋煙公主,怎不派兵四處找找,畢竟,她可是祁王的胞妹,落到本城主手中,怕是祁王的臉上會不大好看。”容淺嘴角牽起一絲笑容,瀲滟萬里,可是那一雙眼如極北的冰雪一般寒冷,想要坐山觀虎斗,他的心還真是不小。
這話一出,沐景焱臉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她這話是在說他之所以不找沐緋煙,是因為知道人在她那,想要與她聯(lián)合起來坑沐景祈嗎?這頂帽子還真是大啊。哪怕是事實,他也不能承認。否則外人只會說他聯(lián)合旁人,算計自己兄弟。
無言啊,四年不見,你這性子還是跟以前一般,得理不饒人。
“朕也只是聽說罷了,想來人不在無言那里才是。就是在,無言也定然是不會為難一個女子,況且她還是朕的皇妹。無言說是嗎?”沐景焱微微一笑,看著容淺說道。
容淺看著杯中的清酒,神色冷清,并未接沐景焱的話,而是看著對面的沐景祈,“祁王是何時來的涼都城,早前聽說,東梁帝曾經(jīng)派心腹大將徐克勇去請你呢。這徐將軍可有隨你一起回來?”
眾人看著容淺如此忽視沐景焱,心頭對她是佩服得緊,這天下怕也只有這浩天城主與那天越太子敢如此輕視皇上,他們這些人平日里但凡是對皇上有些疏忽的,怕是早就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皇上登基四年,殺的人可不少呢。
不過說到徐克勇徐將軍,他們倒是有聽說他去緝拿祁王回京了,只是好像許久未有消息了。難不成……眾人的目光忽的落到了沐景祈身上。看來這徐克勇是回不來了,否則回不來的便是祁王了。
沐景祈雙眼中韻出一絲怒意,看著對面那神色清淡的‘男子’,他倒是好意思說,徐克勇明明是他殺的,如今卻是要賴到他的頭上,他就是說不是他殺的,也沒有人會相信。他是逼著他做出選擇,不,他是到現(xiàn)在都不相信他!君無言這人,真是狠,這個時候還要算計他!此刻,就是那些大臣們,怕是都對他猜測一二,更別說沐景焱了。
“是啊,祁王,去接你的徐將軍呢,他怎么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沐景焱目光幽幽的看向沐景祈,眼底掠過一絲厲芒。
沐景祈瞳孔微緊,抬起頭對上沐景焱的目光,淡淡說道:“臣并未看到徐將軍,也許他剛好與臣錯開了。”
“看來定然是徐將軍在路上耽擱了,否則憑著一個月的時間,他竟然都趕不到天臨城,等他回來,朕定然是要治他的罪。”沐景焱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再度恢復,只是怎么看,怎么難看。
提前一個月的時間,徐克勇就是再耽擱,怕是也不會趕不到天臨城,那么結果只有一個,他被祁王給殺了,皇上這意思分明是已經(jīng)知曉了,看來此番皇上與祁王之間勢必是不死不休了。
大殿之中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往常這壽宴都是他們自己過,雖然要小心謹慎的討好皇上,可是也沒有像今日這般讓人壓抑難受。今天太不尋常了,天越太子,君無言,祁王,這王侯榜上三人都來了,還有西月唯一的正統(tǒng)血脈,北楚未來的太子,總覺得今日似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轟……”的一聲,打破了殿內(nèi)的沉寂,外面的焰火升起,整個大殿中被外面的火光映襯的五顏六色的,好看極了。
宮內(nèi)一片歌舞升平,宮外大批的人馬調(diào)動,兵器鎧甲相撞,廝殺聲,震耳欲聾,沒有人想到在東梁帝大壽的這一晚,五國并立的平衡終于被打破,蒼茫大陸終于要迎來它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