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閣
看著躺在榻上的白衣男子,容淺微微蹙眉,放下把脈的手,淡漠說道:“你身體自來不好,加上這次感染了風寒,要靜養一段時間才是。”
“無言這樣說了,我自然是要照辦的。今日若不是你,我怕是要死于慕容笙簫之手了。”楚溫嵐微微一笑,溫潤的臉上似水一般溫柔,他漆黑的眸緊緊盯著身側坐著的‘男子’,眉眼間盡是滿足之色。
似是感覺到他專注的目光,容淺看了他一眼,忽的錯開目光,起身,“我不過只是報答你三年前的恩情罷了,我還要去看看九幽,你好好休息。”
只是為了報恩嗎?楚溫嵐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散,看著那單薄消瘦卻又無情的身影,不覺眸光黯淡,他悶著咳嗽了幾聲,忽而說道:“難道,真的就回不到過去了嗎?回到我是楚溫嵐,而你只是容淺的日子。三年前我便認出了是你,那個時候我,我……你可知道我知道你忘記我的時候,我的心是怎樣的痛嗎?淺兒,我對你從來都不是……”
回不去了嗎?是啊,從她離開郢都,從她忘記一切開始,便早已經注定了過去的只能是過去。哪怕她心中對那一份特殊的情誼也有一些懷念,可那又如何……
“溫嵐現在還恨那讓你百病纏身,雙腿殘疾的人嗎?”容淺背對著身后的男子,忽然說道。
楚溫嵐臉色微微一變,看向容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驚疑,他試探性的問道:“淺兒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世上若是有人如對你這般對我,我是決計不會放過他,哪怕他死了,我也會將他從墳墓里挖出來挫骨揚灰!”那清淡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起伏,“這些年,你不是沒有本事顛覆北楚,只是你卻放任自流,可見,你我是決然不同的兩人。所以,這樣的我,要如何回到過去。世事變遷,很多事情早已經當初的模樣,人心更是如此。而最重要的是,變與不變這些與我又有什么關系?!”
世事變遷,連人心也都變了嗎?楚溫嵐看著門口那雪色的身影,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淺兒真的能對所有人都這般無情嗎?”
容淺瞳孔微微一緊,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握緊,她微抬著眸,心房里劃過一絲漣漪,她抬腳朝著前方走去。
“淺兒就這么喜歡軒轅天越嗎?我一直以為,就算淺兒忘記了我,總有一天也會想起我來,想起過去那些美好之事,你我之間,終究會如從前我們所設想的那般。可是……你雖然想起來了,我們之間卻越來越遠了。”
身后低沉的聲音緩緩流出,夾雜著仿佛經歷幾百年累積而成的悲涼。
喜歡軒轅天越……容淺燦亮的眸微微一沉,抬腳出了房門,再不曾停留。
“怎么辦,淺兒,我越來越后悔了。”楚溫嵐靠在塌邊,看著那空蕩蕩的房門口,無聲苦笑著,他也不知道今日他為什么要說這些,只是那些憋在心中,讓他不吐不快,然而說出來,卻又是給自己平添煩惱。
當年,他就不該讓她離開。若是她還在郢都城,她現在就是他的妻子了,他們定然能琴瑟和諧,白頭偕老。然而,這世上終究是沒有后悔藥的。
不多時,桑原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榻上怔怔出神的主子,因著剛剛他看見了君無言離開,很自然的想到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么。
這些年,即便面對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主子也不曾露出這般失落的神情,唯獨她,這世上唯獨她一人能影響他如此。
那多少個日夜的黯然神傷,這一刻仿佛重現在他眼前了。
“主子,剛剛得到消息,天機上人跟清泉道長來了這蒼茫山。”桑原拱手說道,打破了這一室的沉寂,“還有,慕容笙簫、洛碧瑤、龍少成等人已經離開了蒼茫山。”
楚溫嵐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他怔怔的看著前方,眼底神色飄渺,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
“主上,慕容笙簫先前劫持了您,難道就這樣放過他?”桑原再次說道,眼下慕容笙簫身邊的人不多,殺他,是最合適的時候。
楚溫嵐忽的閉上眼睛,神色間說不出的疲憊,自覺將周遭的一切都屏蔽了,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小女子,仿佛昨日還沖著他笑呢,今日卻是面若冰霜,好似從來都不認識他一般。這些年,他時常于夢中夢到這樣的景象,每每都是夜半驚醒。
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與淺兒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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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樓中,云水月看著榻上鳳九幽臉色烏青,唇角紫紅紫紅的,自然知道他是中毒太深,當即催促說道:“你到底會不會看病,怎么看了半天還沒有半點結果。”
“原本我以為他中的是斷腸毒,誰知道司徒第一在里面又加了一味南疆紫竹蝎的毒,現在兩種毒參雜在一起,哪有那么好治的。”易南潯瞪了云水月一眼,他好心好意來幫人看病,她竟然對他這般不客氣,這浩天城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旁南無憂笑著說道:“易公子不要生氣,咱們云將軍素來是個急脾氣,言語之間沖突的地方還請見諒,你能來給鳳九幽看病,我浩天城感激不盡。”
“要不是南宮寒嚷嚷著我來,你以為我愿意來啊。”易南潯沒好氣說道,顯然心里頭還是有些火氣。
這邊云水月準備發怒,南無憂沖著她搖了搖頭,現在鳳九幽的毒要緊,可別因為說話不當氣走了這位神醫,若因此讓鳳九幽丟了性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云水月自然明白南無憂的意思,可是心里頭還是惱怒,當即一腳踩在了南無憂的腳上。
“……”南無憂眼珠子瞬間往外一突,咬著牙瞪著云水月,她是抽的什么風,是想把他的腳踩廢,讓他成為廢人嗎?這也太狠了吧,況且他也沒有得罪她!
南宮寒看了這鬧騰著的浩天城兩大將軍一眼,他們倒是沒有他想像中那般嚴謹。
“怎么樣了?”
易南潯抬頭,看了南宮寒一眼,搖頭說道:“這兩種毒都是劇毒,所需要的藥材極為珍貴,怕是難以尋到。”
“你這是什么意思?”云水月聞言,頓時炸了,一把抓住易南潯的衣襟,怒氣騰騰的說道。
被人這樣揪著,易南潯怎會不生氣,可是想到云水月等人也是因為關心鳳九幽所以才這般失態,他心里的火氣雖然降下了許多,但是說話自然也不會好聲氣,“我的意思是,若是找不到解藥,他就會死!”
“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教訓你!”云水月大怒,英氣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扭曲,她揚起手,一拳頭就要打下去。
這邊南宮寒眉頭一蹙,手中的長劍驟然就要往外拔。
南無憂皺眉,這好端端的治個病,怎么就鬧起來了,他向前一步,準備阻止。
“這是在鬧什么?”忽然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這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波瀾,卻沒來由給人一種壓迫感。
門口,一身雪衣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單手背負,清雋的臉上似是染上了寒冰一般,冰冷的目光掃過屋內的人,眼神銳利如刀。
南宮寒眉眼微沉,看著那雪色的身影,眼底掠過一絲幽芒,這個男人……似乎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的萬眾矚目,氣場逼人。
眼瞅著來人,云水月忽然松開了易南潯,站在了一旁,眉眼間卻依舊帶著不郁。
“城主!”南無憂最先出聲,沖著容淺,行了一禮。
易南潯整理了下衣襟,看著容淺冷笑說道:“君城主該好好管教下你的手下才是,我好心好意來替鳳九幽看病,你的手下就是這樣對我?哼!”
容淺看了易南潯一眼,目光忽的落到了云水月身上,云水月與她對視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她眸中微微一閃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逝,她看著榻上的鳳九幽,他的情況看起來并不好,臉色這般難看,這毒怕是不輕,她徑直朝著塌邊走去。
白皙纖長的手指落到了鳳九幽的手腕上,她眸光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看著容淺的動作,易南潯心頭不覺得有些驚異,難道君無言能解這毒?就是他也無法解司徒第一的毒。不過,先前‘他’似乎與司徒第一對過一掌,可是他怎么像是沒事人一般?而且看當時那模樣,分明是司徒第一中了自己的毒。這個君無言,當真是讓人驚嘆!
“毒還未入肺腑,比甘草,火靈芝就可以解毒了。”容淺收回手,看著云水月說道,“狂煞那邊的人如何了?”
“他們中的毒倒還是輕的,已經給他們服用過湯藥了,只需休息一下就沒事。”云水月回答說道,聽著容淺說鳳九幽有藥可救,瞬間放下心來,“那我去找火靈芝跟比甘草給鳳九幽熬藥!”
“比甘草,火靈芝,你當是那么好找的嗎?”易南潯嘲諷的看了云水月一眼,轉而看著一旁那雪色的呻吟個,眼底說不出的冷沉,“比甘草與火靈芝兩者一寒一熱,尋常人是不會拿這兩味藥一起使用的,因為兩相克制會讓它們失去原有的功效。但是,因為它們各自的藥性,互相壓制,不會藥力過猛,若是掌控住劑量,可解百毒,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