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香兒駕著馬車往遠(yuǎn)處跑去后,兩個賊人一直在身后緊追不舍,口中還狂呼,若是被他們抓到,定要拆了她們的骨頭扒了她們的皮。聽著這樣的咒罵,香兒更加害怕,手里的鞭子幾度拿不穩(wěn)。
趕車也沒了方向,只要有路就往前沖,哪知越走路越小,香兒心知是走了岔路。可是身后有追兵,此時回頭已是不可能,唯有硬著頭皮往前跑。
忽見前方山高佇立,已經(jīng)是到了盡頭,不由臉色變得慘白。悲憤莫名,自家小姐拼了性命要為她和夫人謀生路,可是自己卻不識路途,還是走進(jìn)了死路。
萬念俱灰,決定等下誓死也要保護(hù)住夫人,死也要死在夫人前頭。
馬車已經(jīng)停下,她下得車來,回頭怒目去看惡徒,卻是呆愣住了。
她說怎么惡徒不再咒罵了,原來那兩人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身下有血流出,而那里站著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男人,手中握了一把長劍,正低目看著地上的兩人。
因為離了有三十米開遠(yuǎn)的地方,故而香兒不知那兩人是否已被屠,但見血流了滿地,心頭閃過恐懼。黑衣男人向這邊看過來,只皺了皺眉就抬了步子往這邊而走。
麗珠此時也下了車,看到眼前景象嚇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可是她們逃無可逃,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男人走到近前,抬手向她們行了一禮道:“在下路經(jīng)此地,見那二人追趕你們的馬車,口出惡言,即知他們定是山中強(qiáng)盜。現(xiàn)賊人已除去,二位不必驚慌和害怕,可以自行上馬車?yán)@路離開了。”
男人身形高大,方臉,眉眼深濃,頭發(fā)用一黑色發(fā)帶綁于頭頂,身后披了一些長發(fā)下來,頗有俠士風(fēng)范。麗珠和香兒對視了一眼后,也不多言,轉(zhuǎn)身就鉆進(jìn)了馬車,香兒揮起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威風(fēng)立刻邁開步伐往前奔去。
行了一段路,香兒回頭去看,只見那黑衣人還站在遠(yuǎn)處,衣袂飄飄,有著一股英姿。
后面的事就是她們趕著馬車到了吳城,屆時已經(jīng)天黑了,按著染青說的找最大的客棧住下,可是一夜無眠。雖知染青足智多謀,可是她也不過是女子,要應(yīng)付另外三個惡徒,豈是那么容易的?
一夜過去,都沒有染青的消息,兩人更加焦急萬分。麗珠安排了香兒在樓下等候,自己則在屋子里默念佛經(jīng),向佛主祈求,千萬要保佑染青平安無事。
她們無權(quán)無勢,只是潛逃在外的逃姬,根本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救染青。除了祈求上蒼,除了禱告佛主,還能有他路?
正是感傷之際,忽然“咕嚕嚕”的一聲,突兀而起。
染青頓覺尷尬,她這肚子還真是會挑時間唱空城計,見麗珠娘和香兒愣住的神情,她笑了笑道:“娘,香兒,趕了一上午的路,還沒喝上口水,不如去樓下叫些飯菜?”
之前她進(jìn)來時,就觀察到了這家客棧的掌柜很有心思,樓下設(shè)了個雅廳,供客人飲食,樓上則都是房間。
剛起身時,麗珠皺眉看了看女兒皺巴巴的衣服,“染青,換過衣衫再下樓吧。”
等三人休整過后下樓來,已是一番改變。染青換了一身寶藍(lán)色的長袍,麗珠仍是做老母親打扮,但香兒因為之前就換回了女裝,于是就做回了丫鬟。
此處離懷城已遠(yuǎn),防備不用再像以前那般,瞞了身份喬裝打扮。
剛坐進(jìn)位置上,染青正想叫小二上來點菜,忽聽旁邊香兒“咦”的一聲,人已經(jīng)站了起來,臉上是驚喜和激動。
她一把拉過染青的手腕,急聲道:“少爺,快看門口進(jìn)來那人,他就是救我和夫人的那位大俠。”
順著她的視線,染青看過去,只見一個著黑衣的男人正站在柜臺前詢問掌柜還有空房,她們的位置只看得到側(cè)臉。從側(cè)臉看此人,長得方正,但卻也看不出什么正氣與俠義,可能還是因為他身上那套沉黑的衣物,讓人覺得有些沉悶。
既然救了麗珠娘和香兒,她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于是起身往黑衣男人走去。
走到離那男人十步遠(yuǎn)的地方,他就側(cè)頭看了過來,對上那眼,染青心中一動。這雙眼很利,精光而閃,光站在那里,就覺此人沉穩(wěn)。
而且他身材很挺拔,若是到了近處,她可能要仰視他了。
香兒跟在身側(cè)一起過來了,此時忍不住喚道:“大俠!”染青一聽,不由側(cè)目,怎么聽著這聲大俠里滿是崇拜之意?果見香兒雙眼放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黑衣男人身上。
不由心中好笑,也罷,見到救命恩人這般反應(yīng),也屬常情。這樣相比之下,她的確是有些過河拆橋了,那紫狼救了自己后,一聲沒謝,還想就此擺脫他......
回歸現(xiàn)實,染青已經(jīng)走到了男人跟前,抬手抱了抱拳道:“多謝這位大俠昨日路見不平,救了小生的娘和妹妹,在此謝過,敢問大俠尊姓大名?”
余光里見香兒猛點頭,就知這個問題是她極想問的。昨日是害怕之極,又急著來吳城,所以無心與這位大俠多言,等事后冷靜下來后,定是心中對救命之恩感激萬分。
幸能再遇,如何能不激動的想知救命恩人姓名呢?
這些心思染青都看在眼里,這份恩情她也感激于懷,故而倒是誠心實意向這人致謝。
沉厚的聲音從男人嘴里吐出:“不用多禮,只是順手之便。”話完就轉(zhuǎn)身取過掌柜遞過來的房間鑰匙,就打算離步上樓。
染青心中一下對這人升起幾分好感,沉默寡言,不自傲,不居功,倒是有俠義之風(fēng)。于是真動了結(jié)交之念,急走兩步,跟在男人身后,再次問:“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小生杜清然。”
“凌墨。”淡漠的聲音而起,步伐沒有任何停滯,轉(zhuǎn)眼就消失在樓梯口,轉(zhuǎn)彎進(jìn)入了某個廂房。這算不是拒絕的拒絕?
似乎不想被打擾,卻也沒有真的拒人以千里之外。
染青抿唇而笑,回身而走,也不強(qiáng)求,既然他在這里留宿,一時之間也就不會立刻離去,她會有辦法與之結(jié)交上的。
回到自己桌前,麗珠娘也有意詢問,探尋的目光看過來。染青笑了笑道:“娘,別急,名字問出來了,不怕他走掉,救命之恩,染青定是要報答他的,”
麗珠卻是搖搖頭道:“看著那位壯士似乎不欲與你相識,若是一再糾纏,會否太過?”
“不會,娘,他既已告知姓名,證明他其實心中也有所動,否則他自當(dāng)完全不理會于我。”染青很是肯定地說,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笑。
沒過一會香兒回來了,她跟掌柜打探過,那個叫凌墨的人就住她們隔壁的廂房,真是此乃天意,若有門聲起,她們定然能第一時間聽到。
機(jī)會不用自己去求,自然而然的就上門了。
染青三人用過午膳后,剛想回房,到得二樓走廊時,就見凌墨開門出來,抬眼見到她們時,竟點了點頭。染青立刻迎了上去,“凌大哥,可是要去樓下用膳?”
凌墨聞得這般親昵稱呼,似有一怔,臉上有尷尬神色掠過,但轉(zhuǎn)瞬即逝。略微點了頭,打算擦身而過她們,卻聽染青又道:“不如一起?”
他頓住腳步,回看她,遲疑地問:“你剛才不是已經(jīng)用過?”
染青也不覺尷尬,“雖已用過,但陪凌大哥喝上一杯水酒還是能夠的。”轉(zhuǎn)首低聲吩咐香兒:“你與娘先回屋休息,我晚些再回來。”
凌墨見狀只好默然,抬步往樓梯而去。
到得雅廳,染青叫上一壺水酒,真坐在凌墨旁邊喝上了。他叫的吃食就簡單多了,一碗米飯,一碗湯,并在染青邀他一起喝酒時,搖頭拒絕,聲稱不會喝酒。
淺笑始終掛在嘴邊,當(dāng)她這般熱情是為哪遭,一來是想跟凌墨致謝,二來則是有意觀察他的為人。看他吃的食物即知此人非常簡約,而拒絕喝酒,證明他是個很有節(jié)制的人,未必是不會喝酒,可能是行走在外有自己的原則。
因為從茶棚往吳城這邊,只有一個方向可行,那就是君望城。染青的心思很簡單,既然這個凌墨有俠義之心,為人看著雖然沉默寡言,但很有原則,故而動了一起上路的心。
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qiáng)的人隨同一起行走的話,那么江州五虎這樣惡徒搶劫的事就能杜絕掉了,等于是雇請了一個免費的保鏢,何樂而不為?
正是因為出了江州五虎的事,所以染青也心中有所懼怕,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江湖上行走,一步錯,可能就萬劫不復(fù),她再不能像昨日那般置娘與香兒于危險之中,包括自己,若不是有紫狼來救,恐怕此刻也不會坐在這里了。
所以未雨綢繆永遠(yuǎn)都不會嫌多,有凌墨這樣的人一起上路,安危問題上就解決了。此刻哪怕她再陪更多的笑臉,也得要結(jié)交上這個朋友,至少能讓他護(hù)送她們一路到君望城。
心里轉(zhuǎn)著萬般念頭,臉上卻不動聲色,偶爾狀似無心的與凌墨搭話,久而久之,或許是他不勝其擾,倒也開始慢慢與她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