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華山入甕
凌亂的練功場,凋零的牌匾,整座華山的繁榮,似一同墜落。
楚雲帆未曾想象,再歸來時,華山派竟經歷了這樣一場災難。
地藏一行華山精銳盡出,派中剩餘弟子不敵來歷不明的幾人,爭鬥之後,非死即傷。而據存活弟子形容,襲擊華山的幾人之中,其中一人便是七星無疑。
七星自桃林逃離之後,未敢歸地藏鬼棺,而是串聯幕後,攜高手幾人報復華山。林淵所猜測,終於成真,所謂鬼棺,不過依附,曾經的邪魂,又將來襲。
而七星猖獗,亦在華山留話,華山往南再過兩城,有一小鎮名曰北蘿,五日之後便將淪爲鬼鎮,滿鎮之人皆成行屍。
如此,不過七星所下戰書,逼迫華山入甕。近年江湖,華山被衆門派推爲武林之首,若能一舉鏟滅華山,江湖必亂。
楚雲帆不及歇息,欲率華山五劍再次出行,卻被林淵攔下。
“華山遭七星襲擊,楚兄就此離開恐不合適,此行不妨林某代勞。”林淵言道,門中事物煩亂,他看在眼中。
“七星乃爲針對華山,楚某怎可讓先生爲華山犯險?”
“在下前日曾言,望能從華山得知七星音訊,從而了結些前塵舊事。如今反是七星約戰北蘿,楚兄又何須介懷太多。”
楚雲帆微嘆,他知林淵神功無雙,可是隻身對抗較鬼棺還要強大的幕後,真的可以?
“先生好意,楚某心領。七星約戰華山,先生代爲犯險,楚某以逸待勞,如何得以安心?楚某雖知修爲不及先生,但願率五劍,陪先生走這一遭。”楚雲帆言道,若不前去,只恐明日華山絕美日出,亦驅散不掉他心頭陰霾。
“若能得楚兄相助,自然美妙。只是有些事,非由人數決定。七星選定北蘿,自然已佈下羅網,而人多隻會打草驚蛇。”
曾經的“血災”,何時需要他人援手?獨身,獨劍,便可——獨霸天下。
楚雲帆無奈一嘆,林淵之言,合情合理,只是縱然神功蓋世,亦有不可跨越的界限。未能親目得見之事,總難能信服。
“楚某斗膽願與先生走上幾招,不知先生可否指教?”那一套朦朧水月,楚雲帆僅從陽朔口中描繪知曉。他不知水月在這距離太陽如此之近的距離,又能呈現何種威力?但他,願意身受一番。
手中無劍,卻有千劍。林淵的“月光”,撲朔了晴朗的白晝。當楚雲帆的“天雷”無聲湮滅之時,他終於知道,那一種獨挑鬼棺的魄力到底從何而來。
“承讓。”林淵言道,而晝夜,竟變換得如此之快。
楚雲帆還未從驚詫之中轉醒,但他卻已知,身前之人,可將一切扭轉。
“先生神功蓋世,楚某從未輸得如此灑脫過。”這一生,能遇這樣一個人,絕對是一種,光榮。
“楚兄說笑了。只是在下猶有一事,需求楚兄。”林淵之勝,看似雲淡風輕,可是那一場看似短暫的切磋之中,卻蘊含了這片江湖,頂尖的力量。華山之劍,絕然不可小覷。
“但說無妨,楚某自當鼎力相助。”楚雲帆抱拳言道,林淵北蘿之行,不管爲何,皆是化解華山之難武林之災。若能相助,他自全力。
“在下想將小兒慕寒留在華山幾日,請楚兄代爲照料。”兇險之行,帶著愛子,多有不便,而林淵,更不敢冒險。
然楚雲帆還未回言,卻有一聲“不要”傳來。而隨聲奔來的,是面有焦急的寒兒。
“爹爹,寒兒不留下,寒兒要和您一起去。”
方在不遠處玩耍,被那一場“月光”與“天雷”的交錯吸引了目光。而還未從驚歎之中回神,卻聽到父親要丟下自己的言辭,於是不顧冒失,匆匆前來。
“寒兒,不得放肆。”林淵微斥,卻又不忍視寒兒含怨的雙眼。
“在桃林中是,如今又是,爹爹您每次都想丟下寒兒,寒兒真的只是累贅嗎?”如果可以,八歲的孩子亦希望得知確切的答案。
“爲父……”林淵無奈,那些所謂兇險所謂火海刀山,他講太多,又有何意義?而他千真萬確,是怕自我照顧不周。
楚雲帆亦看出林淵爲難,莞爾言道,“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少年。寒兒小小年紀,便已不畏艱險,先生應該高興纔是。楚某方纔便欲令陽朔與先生隨行,寒兒既不願留,而先生不嫌,一路之上便由陽朔照料。陽朔修爲雖差,但若有爭鬥,擋在寒兒身前應付些蝦兵蟹將,想必非難事也。”
“爹爹,您就答應吧,寒兒不想與您分離。況且,您教寒兒的武功,寒兒每日都勤加練習,寒兒能自己保護自己的!”八歲的孩子信誓旦旦,他不懂江湖險惡,但他願陪父親,在險惡的江湖中,行走至終。
無聲默許,林淵向楚雲帆道,“謝楚兄考慮周全,一路之上,便有勞楚少俠了。”
而隨林淵清角與寒兒三人北蘿赴約,陽朔只感意外,他不知父親爲何會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決定。地藏之行,爲滅鬼棺,聯合各大門派方敢征討,而此兇險更甚,卻僅他們四人。他非貪生怕死之輩,然匪夷之情,實難遏止。然父親有令,他自聽從,況他對身前孤身滅了鬼棺的林淵,亦存有太多好奇。華山經歷磨難一場,正處休整之時,而陽朔代表華山行走北蘿,自知責任重大,這一次若有機會,他許久未能施展的華山之劍,定要將敵人鮮血飲罷。
方下華山,卻已不太平。清角與陽朔未覺,而林淵卻對身旁影綽的樹林言道,“前方便是大路朝前,失了遮掩,不知閣下可否還能跟緊?”
林淵一語,清角與陽朔霎時警惕開來,而樹林之中傳來盈盈一笑,只見一女子輕巧如燕,飛身落在幾人身前。
未入胭脂,姿色卻已盡顯,水瞳流轉,風月暗藏其間。
“跟緊?本姑娘來這華山玩樂,不知爲何會礙了你們幾位。”
而此般狡辯,林淵自不會信服,“華山美景無雙,姑娘卻只敢在暗處觀賞。只是不知如此幾日,除非風景,姑娘還曾看到些其他。”
“其他?兄臺希望本姑娘看到些什麼?”來者不依不饒,看似無恙,戒備卻生。
“那就不妨將七星襲擊華山的全程說與吾幾人聽。”林淵言罷,陽朔快劍已動,如果可以就此得知七星陰謀,那麼就算是對一個清秀的女子出手,他亦不會留情。
女子哼笑之間,短刃已從袖中吐信,阻斷陽朔一擊,便欲重歸樹林逃匿,畢竟她並非爲了爭端而來。然有石子一枚中其後肩,女子踉蹌全身**,只能倚著大樹一棵站穩。
而左右被清角與陽朔封阻,正前是緩步走來的林淵,女子額間,已有微汗——她聽說過林淵神功,卻未想到茫茫世間,還有第二個人,能僅以小石阻她。
“卑鄙小人,背後偷襲算何本領!”女子怒言,然左肩疼痛又提醒她,實力天壤的事實。
林淵未言,陽朔有語在先,“前輩,莫與她多說,華山遭襲想必亦有她一份。”
快劍架上女子脖頸,仇恨已在胸中燃燒。
“什麼華山遭襲,莫名其妙。”女子不屑,她何曾懼過他人威脅。
“哼,看你還能逞強到何時。”陽朔利劍又近一分,卻見林淵示意,利劍回鞘,只能不甘。
“七星來華山之時,她並不在場。”林淵說道,而他如此言說,只爲觀察之下發現,女子的褲腳沾有紅泥,若判斷無錯,應與地藏山外的泥質相同——女子想必自地藏山外便跟蹤他們一路,自然無能分身再在華山作案。
“哼,算你還講些道理。”女子輕柔左肩,皺眉言道。
“姑娘好自爲之,若繼續跟隨下去,只恐下一次傷得不僅是左肩。”
林淵言罷,已帶清角陽朔與寒兒離開,五日之限,路途兇險,他無暇耽擱。
“你好霸道,本姑娘愛去哪就去哪,何時由得你來管!”直到林淵走遠,女子方敢大聲嚷道。而這一趟,她不能亦不敢放棄——她,有任務在身。